第19章
那天過後, 戚弦和江臨川一直沒怎麽見面。這倒不是她的有意爲之,而是江臨川很忙, 基本天天早出晚歸。有時候戚弦上床準備睡覺了,聽見車子的聲音,就知道他才回來。
即使日子過得沒有靈魂如同行屍走肉,時間爲了加速你乾癟的程度,不知不覺就變成了胖子的腰圍, 想抓也抓不住。
一眨眼便到了月末。九月末,十月初,大一大二的都在被趕鴨子上架地參加秋季運動會。
戚弦這種大三的新生就很好搞了,熬完課業, 收拾收拾就可以卷著鋪蓋回家了。
雖然戚弦天天都能回家,但是爲了表示對一年一度國慶節的尊重, 她還是勉强找出幾件穿過一兩次的衣服,捲進背包裡準備拿回家洗。
對待長假就要有一種「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 盼了好久終於把夢實現」的儀式感。回家手裡不拎點東西,叫什麽放長假。
李璐坐在床邊像個倉鼠一樣「哢嚓哢嚓」地嗑著瓜子, 晃著兩條腿問夏彤:「丹丹都回去了, 你什麽時候走啊?到時候寢室又只剩我一個人了。」
張丹丹跟夏彤是老鄉。兩人一個省, 但是屬不同城市。而李璐家離宗城太遠,假期機票貴,坐火車估計回家也就能待上兩天就要往回走。她還不如安安心心留在學校,享受著熬夜睡懶覺得循環。所以這種小長假她是最悠閒的。
夏彤整理好桌面,又開始整理包包。垂著頭, 劉海長得幾乎要遮住眼睛,「今年不回了。我不是有個家教的工作嗎,十一給雙薪。」
「哇。我們寢室最勤勞的應該就是你了。」李璐沒注意到夏彤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嘴角綳了起來,還在感嘆,「我要像你這樣也不至於每個月都當月光族。」
「我……做家教也是時間多。家裡都不知道我在打工。」夏彤笑了笑,聲音裡帶著幾分苦惱,「我媽還經常問我錢是不是給少了。其實加上我自己賺的我都花不了。」
「嚶嚶嚶,好羡慕。」李璐話趕話地問了一句,「你上課的地方在哪裡啊?」
夏彤隨口道:「在一個高檔小區。」
「那家人條件很好了。」李璐還想繼續問,見夏彤不肯透露更詳細的信息,便作罷了。
「戚弦也準備回家了吧?」夏彤拎著才買來不久的小包包,轉過頭看著她,「正好我也要出去,坐我男朋友的車一起嗎?」
「我去,你行啊!男朋友什麽時候買的車?」李璐一臉驚訝。
「就前兩天。他家裡嫌他坐車累,沒多想就給他買了一輛。」
戚弦笑了笑:「不用了。我想我們應該不順路。」
難得的假期,當晚戚弦稍稍放縱了一下。看視頻看到淩晨,連夢裡都是劇中的情節。
日上三竿才捨得起床。懶懶散散下樓,就看見商映秋拿著一張A4紙,跟李阿姨說著什麽。
「媽媽開會開到家裡來了?」
戚志誠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聽見戚弦軟軟囔囔的話,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們兩個在商量今天晚上的菜單。」
哇哦,真是活久見。
難得兩個人大白天的都在家裡,竟然不是爲了投資項目發愁,而是憂心於口糧。
戚弦感覺這一刻的商映秋被一圈耀眼的光籠罩著——這是少見的母性光輝。
戚弦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將抱枕抱在懷裡,閒閒地用手扯著兩角。好奇地問:「晚上是要招待什麽重要人物?」
「你江伯伯一家。」
「那爲什麽要在家裡吃?」
去飯店搓一頓,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不是更好嘛!在家裡多麻煩,不說做了,就是收拾都要收拾好一會兒。
雖然這些都不關她的事,但是想想那一桌子狼藉都要頭大。
戚志誠白她一眼:「因爲你媽媽說,要是你伯母喝多了,離得近好回家。」
戚弦:「……」
她忽然想起來了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兩家人出去吃飯的情景。因爲江臨川又選擇不回國,汪嵐心情不好,喝著喝著就多了。
只是喝醉也就算了,汪嵐坐在車上非說她這種貌美如花風韵猶存的中年女人坐順風車不安全,一定要走路回家。
雖然江宜年解釋了好半天這是親老公的車,不幷不是什麽狗屁順風車,但醉酒的人哪裡跟你講這麽多道理?
最後就是江宜年和江時嶼兩人輪流背著汪嵐走回家。車還是戚弦幫忙開回來的。
後來聽江時嶼說,第二天汪嵐酒醒後,在家剁了一上午的骨頭。此後江家再也沒人敢提起這件事。
臨近飯點,戚弦這個跑腿的又被指使去江家請人來吃飯。她偷了一塊古老肉吃,咽下肚趿上鞋就過去了。
摁了幾聲門鈴,等了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江臨川握著門把,眼眸輕垂,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占滿了她的視綫。
「那個……」戚弦舔了下唇,默默移開目光,「可以過去吃飯了。」
良久,鼻腔中懶洋洋傳出一個單音兒:「嗯。」
「七七七七!我回來啦!你個沒良心的想我沒有?」江時嶼的聲音從裡面清晰地傳出來,還伴隨著匆匆的脚步聲。
戚弦抬頭,伸著脖子往裡面看了看。奈何江臨川的身高,她什麽也看不見。
「江……」她想回應江時嶼,但嘴裡的話在對上江臨川清冷的視綫後,悉數咽進了嘴裡。
一時間戚弦只覺一股冷颼颼的風從頭頂吹過。江臨川極淡地扯了下嘴角:「江什麽?」
戚弦:「……」
是不是江時嶼回來給他造成了什麽心理陰影,不然怎麽他好像跟平時有點不一樣。
戚弦感覺到江臨川的視綫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耐心十足地在等著她的回答。但江家除了他就是他弟弟,要麽就他爹,還能江出個什麽花嗎?
戚弦眼珠子轉了一圈兒,側開身子,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醬醬醬醬……戚家有請啊!」
她笑容清淺,唇邊小梨渦若隱若現。眼中帶了幾分俏皮,一副鬼機靈的模樣。
江臨川眯了下眼睛,而後輕聲笑了出來。
「七七,飯好了嗎?我都要餓死了!」江時嶼站在江臨川身後,踮起脚尖朝戚弦揮手。傻兮兮的模樣像極了一只等待投食的二哈。
「馬上過去。」說完,江臨川關上門。
「我去哥,你爲啥把七七關在外面?人家叫我們去吃飯,你這樣很沒有禮貌知不知道!」
如果這不是親弟弟,江臨川雙眼此刻肯定寫著「傻逼」兩個字。他越過江時嶼,微微偏頭,「你有禮貌?」
「那當然!」
江臨川點點頭,搖搖一指,「都歸你了。」
裡面摞著汪嵐準備的回禮。大大小小十來個禮盒外加滿滿兩箱酒。
江時嶼:「……」好像被套路了。
臥、槽!我親哥挖坑給我跳!
兩家人感情好不好,全看女人處得怎麽樣。戚、江兩家最初完全是靠著商映秋和汪嵐聯繫起來的。
兩人小時候住一條巷子,後來商家發達搬走。但這也沒什麽影響,因爲她們進了同一所學校。從小學一路到大學,商映秋和汪嵐就沒有分開過。
親兄妹還有離心的時候呢,但他們沒有。感情越處越好,後來安家的時候房子都選擇買在了一起。
長長的美式餐桌旁,江家人坐在一邊,戚家三口坐在另外一邊。汪嵐和商映秋聊著買回來的東西哪些好用哪些不好用,安利的口氣像在做微商。
戚志誠和江宜年約好了改天有時間一起打高爾夫球。戚志誠說他球技見長,江宜年不服,說改日一戰。
而另一邊就比較活躍了。
盤子裡的古老肉還剩最後一塊。戚弦飛快下筷子,沒等夾起來就被江時嶼攔截。
「我先夾的!」
「你先個屁!我是客人!」
戚弦冷笑:「你算什麽客人?!實相的趕緊給我放手!」
江時嶼哼了哼:「憑什麽要我讓?各憑本事!」
「我說你們兩個多大了?」商映秋笑得十分無奈。
汪嵐却是覺得這副畫面美好極了。她的脚在桌下踢了踢江宜年,用眼神跟他示威:「能這麽鬧還不是因爲感情好。」
別人觀戰,兩個當事人毫不在意。仿佛都等著最後這一塊古老肉來續命,互不相讓。
戚弦有樣學樣,用力踢了江時嶼一脚,嘴上胡亂說著:「還不放手,你哥在看著你呢!」
江時嶼筷子一抖,鬆懈間古老肉被戚弦夾走了。她炫耀地笑了笑,無意間一瞥,發現江臨川正直勾勾地望著自己。
這眼神戚弦一時間形容不出來。就好像萬物蕭索的冬天,又沉又冷。
心沒由來地快跳了兩下。戚弦手一顫,古老肉掉回盤子裡。
江臨川垂下眼眸掃了一眼,目光又慢慢調回她臉上。戚弦猜不透他眼神中的深意,直覺是他也想吃。於是小心翼翼地端起盤子遞過去,「你要吃嗎?」
靜默幾秒,在衆目睽睽之下,江臨川夾走了最後一塊古老肉。酸甜的味道讓他如同嚼蠟,但他還是咽了下去。幷對著江時嶼羡慕嫉妒恨的臉說了句:「真香。」
作者有話要說: 江時嶼: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