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午的時候，雲玥接到了她爸的電話，讓她晚上出來，全家人在上海一起吃個飯，地址已經發她微信上了，不准遲到。

　　鑒於已經提前知道他們殺來上海的消息，所以雲玥的反應沒有特別激烈，只是狀似無意地問了句要不要帶家屬。

　　話剛出口，雲玥就後悔了。

　　這種一聽就胳膊肘往外拐的話，她爸肯定不愛聽。

　　電話那端也是沉默了一下，一陣竜窣，聲音直接換成了雲玥她媽：「帶家屬？可以啊，我們也很久沒見圈圈了。」

　　雲父這才附和道：「小時候還是我給它喂得罐頭呢。」

　　語氣平靜，態度溫和，宛若一個惦記小兒子的慈父。

　　雲玥：「……」

　　強烈的求生欲讓她直到掛了電話，也沒把那句「要不要我帶楚澈來見見你們」說出口。

　　轉眼到了晚上。

　　現在整個基地都呈放假狀態，楊遠和幸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嗑瓜子邊看甄嬛傳。

　　聽到高跟鞋清脆的響聲，楊遠轉過頭，看著走下二樓的雲玥：「喲，我們基地什麼時候多了個富家大小姐？」

　　雲玥頭髮盤起，很難得穿了條的小裙子——牌子楊遠認識，是某個致力於打造高級感的性冷淡品牌；

　　有質感的白色布料掐出少女纖細的腰，微敞的領口下精緻的鎖骨若隱若現，修飾出她優越的肩頸線；

　　裙子垂到小腿處，與腳上那雙尖頭貓跟鞋相呼應，她整個人現在看上去像一隻優雅的天鵝。

　　只見優雅的天鵝撥了撥自己的耳環，塗著淡色唇蜜的唇一勾：「晚上出去一趟，隨便穿穿。」

　　「穿得像去參加慈善舞會，你告訴我只是隨便穿穿？」楊遠嗤笑一聲，又磕了口瓜子，「去幹嘛？」

　　雲玥嗔了他一眼，走到客廳，從沙發下拖出自己之前隨手亂扔的機車包，低下頭開始翻找東西：「我爸媽來上海了，我陪他們去吃飯。」

　　楊遠一口瓜子卡在了喉嚨裡。

　　「叔叔阿姨來上海了？」他咳嗽了幾聲，接過幸運遞來的水，「那我待會打電話他們，請他們來基地吃個飯吧？你入隊這麼久，大家都沒正式見過面呢。」

　　雲玥翻找東西的動作一頓，她抬起眼，描著溫柔系眼影的桃花眼露出一個驚恐的眼神。

　　「別別別，我想多活幾天，」她抽了抽嘴角，「請他們來幹嘛啊……來手刃隊長嘛？」

　　楊遠：「……」

　　好不容易從包裡找出自己的車鑰匙，雲玥直起身，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滿意地把它塞進自己拎下樓的小手袋裡，隨後轉了個圈，給戰隊經理展示了她今天的全套行頭：「怎麼樣，今天這套夠乖嘛？」

　　「夠乖，」楊遠老老實實地點頭，「不過還是要友情提示：你爸媽是見過你在臺上紮著頭髮頂著素顏講騷話的大場面的人。」

　　雲玥：「……」

　　雲玥：「…………亡羊補牢不行啊！！」

　　「可以，但沒必要，不過如果是自我安慰的話，只能說很到位，」楊遠面無表情，「最後，麻煩你演戲也請給我演到位，淑女風配大g，誰信啊？」

　　雲玥：「裙子可以現買，車子不行。只有這樣一輛車，湊活著用唄。」

　　楊遠：「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啊，og地下車庫楚澈可是開了個車展呢——」

　　話音未落。

　　樓梯口再次傳來響動，楊遠抬起眼，看到了他剛才提到的og隊長——楚澈很難得穿了次正裝，袖口卷起，他邊下樓，邊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的襯衫領口開了兩顆扣子……

　　一整套衣服搭配得很簡單，但配上衣架子般的身材和那張滿分的臉，就一下子變得不簡單了。

　　整一位矜貴優雅的富家公子。

　　正好能和站在自己身邊，一身白裙打扮的雲玥配一對。

　　楊遠：「……」

　　幸運在一旁吹了聲口哨：「穿得這麼帥，你倆吃完飯去民政局領證？」

　　「離領證還差兩年，」楚澈手上拎著車鑰匙，「我去陪我爸媽吃飯。」

　　雲玥招呼楚澈走到她跟前，踮起腳替他理了理領子：「你爸媽也喊你去吃飯？」

　　楚澈「嗯」了聲，垂著眼任由她動作：「『也』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也被我爸媽喊去吃飯了，」雲玥替他理好衣服，往後退了一步，「他們來上海看我，讓我陪他們吃完飯。」

　　楊遠：「你倆家長約的不會是同一桌飯吧？」

　　雲玥不以為然：「怎麼會，照我爸的脾氣，真在同一桌吃飯，還不得打起來？」

　　楊遠：「……」

　　楚澈也輕笑一聲，算是贊同了雲玥的觀點，他摟著雲玥走出基地的大門：「去哪兒，要我送你嗎？」

　　「不用，位置挺偏的，我自己去就行，」雲玥搖搖頭，從包裡拿出車鑰匙，「你路上小心。」

　　楚澈親了親她的側臉：「我過兩天和你一起去見見叔叔阿姨。」

　　雲玥笑：「好啊，不是今天就行。」

　　……

　　吃飯的地方是個私人公館，私密性很好，雲玥把車鑰匙交給服務員，在她的指引下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個小包廂。

　　到了包廂門口，服務員為她拉開門。

　　房間裡飄來清茶的幽香，雲玥頭也沒抬，拎著包就往裡走：「我肥來啦，這麼久沒見，你們有沒有想我鴨——」

　　最後幾個字在她看到房間裡的人後戛然而止。

　　小方桌邊擺著六張椅子，一邊坐著生她養她十八年的爸媽，一邊坐著對中年男女，長相有些面熟，正含著笑，用著一種可以稱為慈愛的目光看著她……

　　雲玥：「……」

　　她有些尷尬地閉上了嘴，將目光投向自家親娘。

　　不是說好一家人聚一聚嗎，怎麼還會有別人？

　　……還用這種看親閨女的目光看著我！

　　雲母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雲玥：「…………」

　　如果在她腦袋上裝個警報器，此時應該變成最高警戒狀態，開始滴哩哇啦亂叫了。

　　「我們當然想你呀，媽媽每天掰著指頭算來見你的日子呢，」雲母笑得端莊，「還有你爸，嘴上不說，你比完賽那天就安排好來上海找你的行程了，是吧老雲？」

　　雲父坐在雲母身邊，面無表情地喝了口茶。

　　雲母繼續保持著微笑，抬手就往他腿上來了一掌。

　　雲父咳嗽一聲：「嗯。」

　　雲玥：「………………」

　　雲母：「在原地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和叔叔阿姨打招呼？」

　　說罷指了指自己身邊最靠窗的位置，示意她過來坐

　　雲玥扯了扯嘴角，她並不認識坐在父母對面的人，以為是家裡的遠房親戚，走到兩人面前，乖巧地開口：「叔叔阿姨好。」

　　兩人連忙起身，依然是笑著看她——

　　「哎呀這就是玥玥吧。」

　　「真人比電視上好看，還懂禮貌，這麼乖。」

　　「玥玥一路過來累不累呀？」

　　「哎呀打比賽肯定很辛苦吧……」

　　雲玥被兩人圍在中間，有些手足無，臉上笑嘻嘻，心裡把她那不靠譜的爹娘誹謗了一百年。

　　好在這時，包廂的門再次被推開。

　　只來及看到扶在門把上一雙修長的手，冷淡的嗓音從門外傳來：「吃個飯跑這麼大老遠，市區的餐廳都倒閉了？」

　　雲玥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她愣愣地抬起頭。

　　然後與出現在門口的楚澈對上了視線。

　　楚澈：「……」

　　雲玥：「……」

　　楚澈：「…………」

　　雲玥：「…………」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哎呀，你這孩子，沒看到這兒還有別的叔叔阿姨呀？」站在雲玥身邊的女人笑著看向楚澈，語氣輕快，「小澈，快和你雲叔叔雲阿姨打個招呼，然後來我身邊坐。」

　　……

　　五分鐘後，楚澈挨著他父母，雲玥挨著她爹娘，六個人面對面圍在了包廂裡的小桌子上。

　　完全不顧及雲玥和楚澈有沒有從「突擊見面」的震驚裡緩過神，雙方父母在飯桌上已經聊得熱火朝天，就連最不苟言笑的雲父，也在幾杯酒下肚後，露出了幾份笑容。

　　感謝偉大的傳統習俗，親家見面都是要走套路的，這兩家也不例外……雙方父母開篇照例先把自家孩子貶得一文不值，襯托出對方孩子的完美無缺——

　　雲母：「我們家玥玥，從小到大皮得要死，在隊裡裡肯定經常給小澈添麻煩吧？得虧小澈性格好，人又有耐心，真的麻煩你一直照顧我們玥玥了。」

　　楚母：「哎呀怎麼會，照顧女朋友是他應該做的呀！要真的算起來，我們小澈才是添麻煩的那個人……他性子直，不會說漂亮話，別說哄女孩子了，我這個當媽的有的時候都得被他氣個半死——」

　　雲玥：「……」

　　楚澈：「……」

　　然後再交流交流兩家孩子的興趣愛好——

　　雲父：「玥玥除了逛街買東西就沒個興趣愛好像女孩兒，滿腦子就知道玩車玩鞋打遊戲，我看跟男孩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楚父：「哎呀，巧了巧了，我們阿澈也喜歡玩車玩鞋打遊戲，玥玥喜歡什麼車就從阿澈那開，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這不用，」雲父笑了笑，「小姑娘喜歡什麼車，我這個做爸爸的肯定會給她買。」

　　雲玥：「…………」

　　楚澈：「…………」

　　接著討論討論兩家孩子的學歷收入是不是旗鼓相當，算不算門當戶對——

　　雲母：「玥玥成績也就那樣，高中運氣好，保送的h大，打算退役了再去讀，讀完就讓她回杭州接手公司……我們就這麼個閨女，以後所有東西都是要留給她的。」

　　楚母：「我們小澈成績也一般般，大學讀了個常春藤的n大，等他退役了，我們夫妻倆才算熬出頭，可以甩甩手退休。」

　　雲玥：「……………………」

　　楚澈：「……………………」

　　兩個孩子從身高長相，到家境學歷，都般配得不得了，兩家父母都很滿意，特別是楚澈父母，歡天喜地地覺得自家兒子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飯局仍在繼續，大家越聊越起勁，楚澈被兩家父親拉著喝了好幾杯酒，雲玥被兩家母親圍著討論穿搭……聊到最後，當兩家開始討論結婚典禮用什麼顏色的玫瑰花時，雲玥終於忍無可忍，藉口想要要透透氣，拉著楚澈走出了包廂。

　　兩人漫步在公館後花園靜謐的小路上，夜風習習，吹到雲玥臉上卻帶著幾分酒意。

　　雲父出於女兒被騙走的不甘心心理，給楚澈灌的酒度數高得嚇人，饒是他酒量不錯，此時也不是完全清醒。

　　楚澈眯著眼，又將襯衫解開了顆扣子，往雲玥身上一靠：「我今天好開心。」

　　「……你喝酒喝多了吧，」雲玥抬起頭，「見個家長，有什麼好開心的？」

　　「叔叔終於同意我娶你了，」楚澈摟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裡帶，「我要開心死了，想去陸家嘴放炮仗。」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讓雲玥忍不住想笑，她抱住楚澈的腰：「你喝醉了。」

　　「我沒喝醉。」楚澈垂眼看她，琥珀色的眸子裡有細碎的光，「我是真的高興。」

　　「……買通我爸有什麼用，我還沒答應嫁給你呢。」

　　「我不管，我現在整個人，連人帶心都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

　　雲玥同他開玩笑：「萬一我這兩年移情別戀了呢？」

　　楚澈沉默了一下。

　　「不會的，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手上的力道收緊，他將雲玥扣在懷裡，少女身上的百合香與濃烈的酒氣交纏，帶了幾分旖旎。

　　他俯身在她的耳畔，慢慢地開口：「而我，也遇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