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雲玥磨磨蹭蹭地溜出場地，剛走到北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青年。

　　楚澈抱著手臂斜靠在牆壁邊，見雲玥出來，看著她光裸的胳膊皺了皺眉：「沒有帶外套嗎？」

　　「啊？」雲玥愣了一下，「我的衣服落在車上了。」

　　「嘖。」

　　青年皺了皺眉，立刻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雲玥的肩上。

　　瞬間，雲玥就被雨後大地的香水氣息給包圍，味道好聞到讓她有了一瞬間的晃神。

　　楚澈的外套上還有殘留的體溫，雲玥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立馬想把衣服給脫下來還給楚澈：「不用不用……」

　　「披著吧，免得著涼，」楚澈制止了雲玥的動作，垂眼看著少女頗不自在地將衣服裹緊。

　　楚澈的眼神實在銳利，雲玥有些抵擋不了：「澈神，你看著我做什麼？」

　　「唔，我在想，」青年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臉，「其實你不化妝的時候也很好看，沒必要可以修飾自己。」

　　雲玥：「……生活所迫。」

　　「哦？」楚澈問道，「做主播就一定要化這麼濃的妝？」

　　直覺敏感得不像話。

　　見楚澈已經徹徹底底看透了自己掉馬的全過程，雲玥歎了口氣，決心不再藏著掖著。

　　一咬牙一跺腳，就直接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股腦兒全告訴了他。

　　「……所以我上次告訴你，管好隊裡心懷鬼胎的人，說的就是孔霄。」甚至還把孔霄威脅她的事情告訴了楚澈。

　　雲玥的事情太過坎坷，她講了整整十五分鐘，楚澈一直都很專心地聽著，偶爾還會善意地評價幾句，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卻因為雲玥最後的一句話皺緊了眉頭：「孔霄威脅你？」

　　雲玥點點頭。

　　青年的臉一下子就佈滿冰霜。

　　沉默了幾秒鐘，楚澈淡漠地垂眼，冷冷地開口：「他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還敢威脅到我看中的人身上。」

　　他的聲音極清，導致雲玥沒有聽清楚：「嗯？你說什麼？」

　　「……」

　　楚澈沒有將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他只是抬頭定定看著眼前的少女，說了句「抱歉」。

　　還沒等雲玥反應過來，就掏出手機開始打字，似乎在給人發什麼消息。

　　雲玥見楚澈的臉色不大好，就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安靜地站在一旁。

　　等做完以上一切事情，楚澈才抬頭，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溫度。

　　他走上前，撫慰般地拍了拍雲玥的肩：「這件事你放心，我肯定會幫你處理好，畢竟你是我們隊未來的新中單，我肯定要護著你。」

　　雲玥：「……我還沒答應打職業。」

　　「哦，不好意思，口誤。」

　　「我信你個鬼，你個……」

　　「嗯？」

　　「沒什麼。」

　　雲玥還是好怕楚澈對她發出騷話攻擊。

　　「問你個問題，」楚澈調整了一下站姿，走到雲玥面前，垂眼看著她。

　　語氣裡帶著幾分難得的認真，雲玥忙不迭閉了嘴看向面前的青年。

　　「打王者這麼久，你有沒有想過要走上更大的賽場，遇到更強的敵人？」

　　「當然。」雲玥的答案脫口而出。

　　「那就加入我們，我們將是你最好的跳板。」

　　【og最愛惜自己的羽毛，他們絕對不允許名聲狼藉的人入隊。】

　　楚澈親眼看到有火焰從少女的眼中燃起，但很快就熄滅了，豔麗的桃花眼又一次失去了活力，就像她面對別人的樣子--

　　鎮定，冷漠，像個製作精良的布娃娃。

　　「你在擔心什麼？」

　　雲玥愣了下：「什麼？」

　　楚澈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上她的眉間。

　　「這裡，」楚澈漆黑的眸子裡帶著追究和探尋，「你一直皺著眉，為什麼？」

　　雲玥歎了口氣。

　　楚澈實在太過敏銳了，以致她的一舉一動都被盡收眼底，無處可逃。

　　「那你們呢，」雲玥沒有回答楚澈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們真的願意不顧及戰隊名聲，招我一個聲名狼藉黑料滿滿的人入隊嗎？」

　　「不怕我這個曾經的花瓶主播毀了你們og這麼多年打拼下來的清高名譽？」

　　她緊緊盯著青年的臉，暗暗發誓，只要在他面上找到一絲猶豫，她就徹底打消打職業的念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楚澈只是揚了揚眉：「我為什麼要怕，難道你是真的開掛嗎？」

　　「我沒有。」

　　「窺屏呢？」

　　「沒有。」

　　「網上那些黑歷史呢？」

　　「空穴來風。」

　　「你的成績是你自己打的嗎？」

　　「當然。」

　　「那不就好了，」楚澈靜靜地看著雲玥，「我們為什麼要為了外面的流言蜚語，放棄你這麼強的選手？」

　　雲玥愣住了。

　　她是真的，真的沒有想到楚澈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這麼多年了，除了林岐，似乎再也沒有人面對面，看著自己，說--

　　你操作這麼好，實力超群，是塊璞玉，不應該被埋沒。

　　都說在黑暗裡行走的人，會畏懼光明，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跌落深淵，卻被人拉了一把。

　　那個人就是楚澈。

　　青年的話在她的耳膜裡轟轟亂想，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面前的楚澈，這個制霸KpL整整三年的青年，此刻正面色嚴肅，表情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

　　「女生又怎麼樣，電子競技不分男女，勝者為王。」

　　「我可以保證，我們會為你掃去之前所有的障礙，讓你成為下一個KpL的王。」

　　……

　　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神有些愣怔。

　　聲音卻染上了去不掉的慌亂：「謝…謝謝你的肯定。」

　　楚澈沒有說話。

　　良久，對面才傳來一聲無奈歎息。

　　青年拍了拍她的肩，微微傾身，與她對視。

　　「我不太會與女孩子交流，希望你不要介意，」楚澈的聲音仍然鎮定，卻不知不覺帶了幾分溫柔。

　　「在別人的印象裡，你一直都是強大鎮定無所畏懼的……但這有時候只是表像。」

　　「任何人都有脆弱的時候，我想你也不例外吧。」

　　雲玥看著青年琥珀色的眸子，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過了幾分鐘，她才慢慢地垂下頭，捏著自己的裙角，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地笑容：「我已經……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別人的肯定了。」

　　「我差點都要放棄我自己了……」

　　「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因為我的性別而放棄我？」

　　「我是真的不想認輸啊……」

　　「我真的很強啊，你們要相信真的要相信我啊……」

　　「我知道的，我們都知道，」楚澈看著她，輕輕地開口，「我們都相信你。」

　　少女歎了口氣，想要揚起一個笑容，卻發現怎麼樣也做不到。

　　明明穿著得體的禮服，踏著氣勢十足的高跟鞋，此刻的她卻將自己縮成了一團，站在這裡無助地回望身後的懸崖。

　　像極了卸去滿身盔甲的小鹿，終於找到了自己可以暫時停靠的港灣，露出自己柔軟而隱秘的弱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掌心的溫度溫暖了她冰涼的肩。

　　克制卻溫柔。

　　青年低沉磁性的聲音慢慢傳來--

　　「千萬不要放棄自己，我們很快就會帶你走。」

　　雲玥和楚澈講了大半個小時自己之前的經歷，期間楚澈一直陪在她身邊，話雖不多，但總會在她有需要的時候體貼地接上幾句話。

　　和平時新聞上永遠冷面的戰隊隊長完全不一樣。

　　最後，雲玥越說越激動，回想著自己之前心酸的經歷，一個沒有控制住，吸了吸鼻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楚澈看了她一眼，垂眼看了下表，慢慢地開了口：「時間差不多了，你馬上要上場了，妝可不能花。」

　　雲玥：「？！！！」

　　「妝可不能花」這五個字，立馬就把她給喚醒了。

　　少女如夢初醒般地眨了眨眼睛，吸溜著鼻涕從包裡掏出粉餅，迅速收拾好臉上的表情。

　　一邊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眼眶，一邊感歎道：「哎其實我也挺厲害的，說著說著能把自己給感動了，真的不一般。」

　　楚澈：「……」

　　楚澈：「鼻涕要留下來了。」

　　於是雲玥開始手忙腳亂地找紙巾吸鼻涕，楚澈看著面前慌亂的少女，歎了口氣，將兜裡整包紙巾都遞給了她。

　　雲玥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在確定沒有任何失態的痕跡後，將西裝還給楚澈：「今天真的謝謝澈神了，能聽我講這麼多。」

　　楚澈搖搖頭：「沒事。」

　　「你不嫌我煩就好，我真的憋了好久了，」少女臉上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低頭看了眼手機，「哎呀，好像時間來不及了。」

　　說完趕緊衝楚澈點了點頭：「我要先進去比賽了，澈神待會再見。」

　　說罷就踩著高跟鞋就急匆匆就往內場走。

　　楚澈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內場的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披上層層鎧甲後無所畏懼的戰士。

　　就好像剛才的失落和悵然從來沒有發生過，那個蹲在牆角的女孩也不曾是她。

　　內心仿佛被什麼集中了，有點鈍鈍的疼痛。

　　楚澈想起之前自己通過俱樂部搜索的資料——她的年齡只比皮皮大幾個月，剛剛滿十八歲。

　　而皮皮從三年前開始就一直生活在戰隊的羽翼之下，就算吃苦受累，也從來沒像雲玥這樣委屈過自己。

　　「等等。」

　　雲玥猛地止住腳步，回頭看向楚澈，舉手投足間一絲不知所措。

　　「自信一點，你真的很強，」英俊的青年雙手插兜，含笑的雙眼緊緊地看著少女，「不要委屈自己。」

　　「去臺上展現自己真正的實力吧，做回自己。」

　　「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