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馬上就快過年了，沈子初這邊有事情要做，跟楚非離說了一聲之後，就兌換了回身體的時間。

　沈子初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他手上回人身的兌換時間不多，只有一天而已。

　所以沈子初用的格外小心，生怕中途有什麼事耽擱，像上次那樣。

　天氣越來越冷了，沈子初呼出了一口白氣。

　杜寒守著他有一陣兒了，為此還差點耽擱了自己的飛機票。

　看見沈子初醒過來，他才笑笑說道：“你再這麼睡下去，我都得帶你去醫院了。”

　沈子初看見他收拾的箱子：“你飛機趕得及嗎？還不走？”

　“這不是等你嗎？走了走了！”杜寒拉著箱子走到了寢室門口，又擔心的回頭說了一句， “你今年不回家的話，不給你父母打個電話？”

　“……正要打。”這也是沈子初兌換回來的理由。

　杜寒點了下頭：“不想回家過年我也不勸你，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但是現在寢室就你一個人了，別怪我叨叨，你搬過去和楚非離一起住我也安心點。”

　沈子初眼底帶上幾分笑意：“謝謝關心。”

　杜寒還有點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子：“兩個大男人，別矯情了！我走了！”

　“好。”

　杜寒拖著箱子慢慢的離開了這個地方，一月底就要過年了，沈子初走到了小陽台，捏著自己的手機，沉默許久才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餵？小初？”

　“我今年不回家過年了。”

　“你去年不是也沒回來？你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大學畢業就早點找個工作。”

　沈子初抿著唇：“我考研了。”

　電話那邊頓時一片死寂。

　許久之後，那邊的語氣都冷硬了幾分：“什麼時候考的？在準備的話就不要考了……”

　沈子初只留下一句話：“才考不久。”

　沈复的態度顯得尤其無力：“……你怎麼也不跟家裡商量一聲，去年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沒回家？”

　“嗯。”

　沈復有點受不了他這個態度：“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才上初三，接下來還需要很多錢？”

　“嗯。”

　“原本我和你媽還指望你大學畢業早點工作，好分擔一部分家裡的重擔。你這孩子，永遠都這麼不懂事！當初也是這樣……”

　沈子初的手不由的捏緊，原本不想跟這種人爭辯：“當初是什麼樣？”

　“當然是偏激！你闖了禍，非得說你媽把你關起來。她那是為了袒護你才這樣做的！”

　沈子初眼底滿是嘲諷：“我無話可說，掛了。”

　“等等，你錢夠用嗎？”

　“……你不是從我上大學起，就沒給過生活費了嗎？現在來問這些？

　沈复震驚極了：“什麼意思？我分明給了阿鳳……”

　他的話到此為止，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沈复這些年工作繁忙，再加上大兒子在外地讀書，他對大兒子的關心一直很少。

　想起王鳳對小時候的沈子初那麼好，之前兒子也是接受了她的，沈复就沒有再多懷疑了。

　可沈子初的話，卻讓沈复陷入了沉思之中：“既然她沒給錢，你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

　沈子初的心很冷，目前為止沈復還在懷疑他的話，覺得沒有那些錢他一個人活不下去。

　沈子初不想和他糾纏，就這樣直接掛斷了電話。

　看來家裡……以後還是少打電話的好。

　外祖父是前些年死的，沈子初的母親是獨生女兒，他留下來的東西並沒有全在外祖母那裡，而是留了一筆錢給他讀書。

　沈子初原本不想要，可錢竟然直接被外祖母打到了他的名下。

　看到金額的時候，沈子初是震驚的。

　畢竟剛上大學那會兒，他幾乎忙於打工，生存都顯得費力，而現在卻突然有了這麼多錢。

　沈子初打電話給了他外祖母，而她卻說：“原本這錢就是留給你媽的……現在你也成年了，先拿一半給你，記得自己好好藏好這些錢，你爸你繼母要是知道了，準兒得找你鬧！”

　聽到這裡，沈子初滿是感動。

　外祖母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些年沈复在他們面前表現得那麼孝順，不就是為了他們兩老口手裡的一點錢嗎？沈復還一直說王鳳對沈子初很好，都生了孩子了，能對前妻的兒子多好？

　“小初啊，王鳳對你好嗎？”外祖母滿是擔心的問。

　沈子初喉嚨哽咽，直到最後還是乖巧的回答：“好，很好。”

　聽到他這麼說，電話那頭的人似乎終於放心了一樣，和他嘮嗑了好久，才把電話掛斷。

　直到現在，沈子初想起當初的事情，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不能讓外祖母擔心，就算是欺騙也要告訴她自己過得很好。

　等沈子初走到寢室裡面，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

　明明一個短信就能搞定的事，為什麼非得打個電話？

　沈子初緊緊盯著手機上的電話號碼，然後把手機鎖死。

　回到寢室裡面，玻璃阻隔了那些濕冷的空氣，身上也逐漸暖和了起來。

　沈子初的家庭是再組家庭，和林小軟的有些類似。

　他母親病亡，父親隔了幾年就再找了一個。

　繼母不漂亮，也沒母親家世好，但為人十分溫柔。

　沈复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和她結的婚。

　起初的幾年的確不錯，直到弟弟出生以後，他活得像個外人似的。而且繼母還有意無意的排斥著他，甚至找各種理由在沈复面前說他變壞了。

　沈复那幾年工作忙，沒多少時間在家裡。看見沈子初的性格的確變了，不再和小時候那樣軟萌可愛，就真的以為繼母說的話是事實。

　如果當初趕得及去醫院，就不會因為發燒而損傷了神經。

　貓身的時候多自由，毫無束縛，偏偏回到人身連一個笑容都很難扯開。不能大哭，不能大笑，彷彿是被什麼東西給繃住了似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心裡倒不是有多大的悲傷和難過。

　那樣糾纏著，心裡只會更累。

　—

　楚非離原本在等小奶貓重新甦醒過來，在沈子初離開沒多久，這具身體就變回了貓咪的模樣。

　他蹲下身，單手托腮的看著沙發上的貓咪，然後伸出手指輕輕的摸了好幾把尾巴。

　沈子初在的時候，楚非離是一定不敢這麼摸他的。

　時間逐漸過去，楚非離發現沈子初回來的速度也太慢了些。

　楚非離正想拿起手機給沈子初打個電話，卻發現程牧悠私信給了他。

　[出來聊聊。]

　[……什麼意思？]

　[想和你說一說子初的事。]

　對方似乎話裡有話，楚非離原本不想出去的，可一聽是沈子初的事情，他又開始猶豫了。

　[很重要的事，剛才沈叔叔給我打電話了。]

　沈叔叔……？

　楚非離眼神微變，緊盯著那三個字。過了許久之後，才發了一句話。

　[好。]

　楚非離很快就出了門，看程牧悠的口氣，事情可能有點嚴重了。

　他找到和程牧悠約好的地方，對方的臉色也顯得不大好，坐在茶樓最裡側的地方，一個人靜靜的發著呆。

　等楚非離走過去，程牧悠才回過神來。

　其實他是很不想簡單楚非離的……

　“坐吧，要喝點什麼？”

　他今天的態度不像是前幾日那樣針鋒相對，讓楚非離更覺得蹊蹺：“不用了，有什麼話直說。”

　程牧悠眼底閃過複雜：“沈叔叔今天打電話給我，讓我勸子初回家。可我並不想勸他，那種地方不如不回去的好。”

　楚非離皺緊了眉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去年他就沒回家。”

　程牧悠直直的看了過去：“還沒做自我介紹吧，我是程牧悠，從小和子初一起長大。我喜歡他，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也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原來是發小……

　程牧悠那句喜歡，讓楚非離覺得不安了起來。

　他的眼神微閃：“所以你今天來是跟我示威？想跟沈子初表白？”

　程牧悠自嘲的笑了一聲：“不是，我已經表白了，早就被子初拒絕了。我剛才就說得很清楚，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跟你說，無論發生任何事，唯一不要插手的，就是勸他回家。”

　“沈叔叔……說過什麼？”

　“他在問我，既然家裡沒給錢，子初這些年讀大學的學費，和他自己的生活費是怎麼來的。”程牧悠頗為厭惡。

　這些事情楚非離一點兒也不知道，他略有印象的就是，沈子初之前在酒吧打過工，大一前面三個月簡直忙成了狗，連飯也沒時間吃。

　每次寢室聚餐和班級聚餐，他總說自己有事。

　而沈子初的高冷之名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流傳出來的，被拒絕了幾次以後，再對他有想法的人，都不敢再過去邀請了。

　原來不是拒絕……而是真的有事。

　“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那個時候我在另外的學校讀書，沒能及時的發現這些。”

　楚非離沉默了下來：“後來呢？”

　“後來離得最近的你不是最清楚嗎？為什麼要來問我？”程牧悠就是看不慣楚非離，可心裡又想到什麼事，他又忍不住替沈子初著想，“算了……還是告訴你吧。等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大一下期了，我原本是想給他錢的，他卻說不用了。好像是子初的外祖父給了他一筆，足夠他用到讀完研究生。”

　楚非離站起身：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程牧悠還覺得有點意思：“你竟然還跟我道謝？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嗯。”

　兩人相繼離開了這個茶樓，外面的雪下得有點大了，楚非離抬起頭看向了天空。

　無數的雪花從天空落下，不停的打轉，飛入黑色的髮絲裡。

　楚非離忽然很想見沈子初，他捏緊了手，想著這個時候沈子初應該還在寢室裡。

　這裡離他們所在的大學並不算遠，楚非離飛快的跑了起來，此刻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很想見他，很想見他。

　要親眼確定他沒事，自己這顆心才能放下。

　饒是楚非離的體能好，跑了約莫二十分鐘，他也變得氣喘吁籲。

　終於回到了學校，楚非離想要立馬趕到寢室裡。也許緣分就是這麼湊巧的事情，他還沒回寢室，就在學校的一角看見了拉著箱子的沈子初。

　天空依舊下著雪，兩人互相對望，沈子初十分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你要回家？？不是說了今年我們一起過年的嗎？”

　“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看你很久都沒回來，再加上杜寒又走了，以為……”

　“以為什麼？”

　楚非離沉沉道：“以為你孤零零的在寢室裡，我不放心。 ”

　楚非離的話似乎要融在這冷風裡，雪花一直飄灑的落下，在地上積累了薄薄的一層。

　分明那麼冷，沈子初的心卻因為'我不放心'四個字而跑來的楚非離，逐漸的暖了起來。

　楚非離走過去，將他拉入了自己懷裡：“今年跟我一起過年好嗎？”

　沈子初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只是微小的弧度。

　“我說的回家，是回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