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葉婉清以爲自己會失眠，沒想到一夜無夢。

　　她從床上起來，發現葉明珠蜷縮著身體睡在床上，手上只可憐兮兮地抓著一小片被子，大半的被子都滑落到了床下，看樣子凍得不輕。

　　搖了搖頭，她撿起被子給葉明珠蓋上。

　　沒想到葉明珠却忽地睜開眼睛，眼裡沒有一絲睡意，反倒帶著幾分得逞的歡喜抱住她撒嬌：「姐，你對我真好！」

　　葉婉清：「……有意思？」

　　她直起身，無語地看著葉明珠。

　　葉明珠抱著被子坐起來，掩唇打了一個哈欠：「我不管，你以後也要對我這麽好呀。」

　　「看你表現。」葉婉清垂眸。

　　「嘻嘻。」葉明珠無賴一笑，往床上一滾，「我再睡會兒。」

　　*

　　葉婉清從房間出來，葉向党和劉麗珍正在吃早飯。

　　除他們吃的之外，桌上還有一碗沒動過的清粥，盤子裡有兩隻冒著熱氣的包子，看樣子是剛好够一個人吃的分量。

　　葉婉清有些拿不准，這是什麽意思。

　　給她的？

　　給葉明珠的？

　　她準備去洗漱，葉向黨突地開口招呼：「快點過來吃飯，包子要冷了。」

　　「……不用了，我趕著出門。」葉婉清想了想，還是搖頭。

　　從她洗漱完到出門，兩人再沒跟她說話。

　　只在她帶上房門那一刻，她清楚聽到筷子拍在桌上的悶響，不由得又搖了搖頭。

　　不跟葉家扯上關係，是正確的。

　　葉婉清一走，劉麗珍就綳不住了。

　　「她這算什麽啊？！我們再怎麽不是，也是把她養到這麽大的父母！除了這次頂職和王家的婚事，哪裡虧待過她了？我看，她簡直把我們當成了仇人！」

　　「她心裡有怨氣也是正常的，你想想你那弟弟做的事情，那是人做的事嗎？」

　　劉麗珍臉上有些訕訕的：「那不就是嚇嚇她嗎？又不會真欺負她。」

　　「過了。」

　　劉麗珍想了想，憋出一句：「什麽我弟弟，那也是葉婉清的親舅舅！就算她回去認劉麗秀當媽，逢年過節難道就不跟這舅舅碰面了？」

　　葉向黨搖頭，他就看不上劉光輝。

　　上面有父有母，還有三個姐姐頂著寵著，劉光輝簡直就是個廢物，只會一些偷鶏摸狗的伎倆，上不得檯面。

　　葉向黨想著這些事，劉麗珍突然又捅了捅他的手肘：「老葉，你說婉清那攤子真那麽賺錢？她之前的工資都上交家裡的，擺攤的收入也不能她自己拿著吧？她年紀小，存不住的！」

　　「……」葉向黨一楞，「她只怕不會同意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們養了她那麽多年，她就應該要回報父母。再說了，她在汽車站租到這攤位，還不是因爲我們兩的面子？不是汽車站職工，那攤位是租不到的！」

　　「那你回頭跟她談談吧。」

　　劉麗珍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肯定點頭：「我是得問問她。」

　　*

　　葉婉清跟往常一樣走在汽車站中，發覺有不少汽車站職工隱晦地對她指指點點，讓她從心理和生理上都覺得不適。

　　但有了前世的經驗，她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昨天劉麗珍紅口白牙說她是小偷，就跟往地上潑油漆一樣。潑油漆不費什麽力氣，可要想把油漆洗乾淨却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功夫，也總會留下痕迹。

　　更何况對大部分人而言，真相有時候幷不重要，他們需要的是茶餘飯後能用來當做談資的新鮮事。

　　葉婉清獨自穿過清冷的空氣，直到看見戈淵高大挺拔的身影，她的眼睛才亮起來。

　　「你又來這麽早。」

　　戈淵將手中拿著的包子塞她懷裡，大手一伸就輕鬆拎起其他東西：「你昨天跟我說想要幹桂花和冰糖，我給你弄到了。」

　　「真的？」葉婉清杏眸驚喜，沒想到戈淵動作這麽快。

　　做酸梅湯的配料像是烏棗和甘草等，大部分都可以在藥店買到，但需要用到的幹桂花和冰糖却難找也難買到，她正愁著呢。

　　見她開心，戈淵也低低笑了一聲：「真的，晚上你回去就能看到。」

　　她交代的事情，他當然上心。

　　「行，我晚上做好吃的犒賞你。」

　　戈淵立刻點頭：「那我多去弄點食材，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行。」

　　兩人又聊了幾句，戈淵見有別的攤主過來了，低著頭跟葉婉清說了一聲便匆匆轉身。

　　葉婉清只當他是有事要忙，也沒在意。

　　酸梅湯有了著落，葉婉清上午靈光一冒又想到了一個好賣又實惠的美食，因爲這事，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錯。

　　*

　　早上擺攤葉婉清是第一個來，傍晚她是最後一個走。等她把東西收拾好，戈淵的身影準時出現在候車大廳門口。

　　兩人一起走出候車大廳，沒想到竟然碰到匆匆返回的孫桂香。

　　「喲……這是誰啊，好像是上次那個？」孫桂香退後了一步，一雙小眼睛打量著戈淵，明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你們倆這是在自由戀愛，特意躲著我們見面呢？這小夥子長得高高大大的真不錯，就是看著……嘖，他是我們站裡哪家的？」

　　葉婉清笑得落落大方：「不是站裡的，是我一個朋友，我力氣小，他過來給我搭把手。」

　　「朋友？」孫桂香不信，「你是不好意思承認吧，朋友哪有這麽盡心盡力的。」

　　「知道我不好意思，孫姐就別打趣了。你落下什麽東西就趕緊去找吧，別被別人拿走了，我和我朋友就先走了。」

　　葉婉清利落結束話題，抬眸朝戈淵看去，見他已經大步朝前走了好幾步了，連忙追上去。

　　看著兩人相繼走遠的背影，孫桂香「嘖」了一聲，扭頭朝裡走。

　　*

　　戈淵身高腿長，就算拎著滿手的東西也走得飛快。

　　葉婉清一陣小跑才追上他：「你走那麽著急幹什麽？剛才那人碎嘴，你不開心了？」

　　「不是。」戈淵聲音有點悶，「怕影響你。」

　　「你能影響我什麽？你啊，早點答應做我男朋友，我以後也能大方跟別人介紹你，不用非說是朋友。你看，我說你是朋友，人家都不帶相信的。」

　　「你……」

　　「哦，又想說我不矜持了是吧？」葉婉清笑意盈盈的，一雙杏眸乾淨如秋日湖泊，那笑意就是湖麵點點漣漪。

　　「不是……我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這個啊……」葉婉清贊同的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你跟我有點不搭。」

　　戈淵霍然瞪大眼睛看向她，簡直像被人砸了一悶棍。

　　葉婉清心裡暗笑，摸了摸自己白嫩的臉頰，目光在他臉上看了一圈：「你看我多乾淨清爽，就你，非得留著這麽多的胡渣，看上去就不像個好人。你說吧，你什麽時候給自己換個形象？」

　　原來是這個……

　　戈淵一顆碎掉的心自動粘起來，又想摸自己鬍子了。

　　不過，他還是要爲自己分辯一下：「你明明之前還親了，主動的。」

　　一口親在他下巴上，不還挺美的嗎？

　　葉婉清：「我不也跟你說了，你鬍子扎人嗎？」

　　戈淵垂眸瞅她一眼。

　　那也是親了啊。

　　葉婉清看懂了他那得意又帶著點小害臊的眼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你以爲我多稀罕你的胡渣，還專門凑上去親一口是吧？還真不是，我，我那是……」

　　我那是矮啊！

　　但這句話，葉婉清幷不想說。

　　等她有天實在忍不了這待木頭的胡渣了，把他捆床上，親自動手用鑷子拔的時候，他就知道她的真實心意了！

　　*

　　快走到戈淵的小院，葉婉清看見一家小藥店，想去買點做酸梅湯的其他配料。想著等下熬酸梅湯還需要時間，便讓戈淵先回家把飯給蒸好，順便處理處理食材。

　　這樣的話，就可以節約時間了。

　　她從藥店買了東西出來，拎著幾大包東西朝著戈淵家走去，正準備敲門，突然聽到一陣小孩兒玩鬧的嬉笑聲，裡面還夾雜著小女孩壓抑的細弱哭聲。

　　心裡一緊，葉婉清快步走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我媽說了，你媽是大賤人，你是小賤人，你就是你媽偷人生出來的賤種……」

　　「以後不准出你家門，見一次我們就揍你一次！」

　　「她哥也是混混，專門欺負別人！我爸說他們一家都不是好東西！」

　　「打死她！」

　　「真丟人！」

　　「……」

　　轉過一個房子拐角，葉婉清看到幾個小孩一邊捏著泥巴和碎石子兒往蜷縮在墻根處的戈悅身上砸，一邊嘻嘻哈哈地駡著她。

　　還是天真的年紀，做著惡毒的事情而不自知。

　　也許他們長大以後回想，依舊會覺得這只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可誰又知道這些謾駡和欺負會對戈悅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想到戈悅以後清冷自閉的模樣，想到她手腕上一道道自殘留下的傷痕，葉婉清只覺得心裡揪疼。

　　她還這麽的小！

　　「你們在幹什麽？」葉婉清衝了過去，一手揮開那些小孩，護住發抖的戈悅。

　　小孩們不依不饒還要再動手，葉婉清看了看周圍沒有什麽趁手的工具，氣得用手抓住一個熊孩子，「啪啪啪」揍他屁股。

　　「哇！」才打了兩三下，熊孩子就開始哭鬧。

　　其他孩子嚇得够嗆，一哄而散。

　　聽到孩子驚天動地的嚎哭聲，原本像是耳朵聾了一般的家長火急火燎地推門出來，指著葉婉清的鼻子就擺開駡架的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