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一次發試卷的時候， 葉婉清依舊是每一門都被老師們心照不宣地放在最後一名宣讀。

　　語文，112分。

　　在語文課上， 老師還沒有特別表現， 只是讀到葉婉清的成績時，臉上的鬱悶比上次少了， 多了幾分滿意。畢竟葉婉清這一次古詩詞填空錯得很少， 就被扣了兩分。

　　跟之前一樣的， 數學老師走進來的時候都帶著風，只因爲葉婉清又考了一個滿分。雖然數學課這孩子不聽課， 但她有本事， 他也能理解了。

　　英語自然不用說，葉婉清表現依舊很好， 雖然沒有語文數學那樣的高分， 却也有92分。

　　政史地三門經過葉婉清的緊急突擊， 複習過兩輪之後的效果很好， 上次月考不是三十幾就是四十幾， 這一次好歹每門都過了及格綫。

　　語數外三門，葉婉清的成績分別是：112， 120， 92。

　　政史地三門，她的成績分別是：70， 65，66。

　　總分：525。

　　一個不算吉祥，但却非常高分的數字。

　　葉婉清對這結果很滿意， 而班上其他同學則是驚呆了。要知道，在葉婉清沒有來學校之前，他們班上最高分也沒有超過五百的，可葉婉清第二次月考成績居然就有525！

　　要是再給她一個月的複習時間，她能到達什麽樣的程度？！

　　文科班的同學們不敢想，就連老師們都不敢想。

　　毫無意外的，葉婉清是班上第一。

　　三中的高三也就兩個班級，葉婉清等於也是校內第一……而她，只用了兩次考試就到達了這樣的程度。

　　參考往年的錄取分數綫，只要葉婉清高考只要發揮正常，一個好大學是沒得跑了。

　　再一次的，曾經覺得葉婉清長得太過漂亮明媚，進學校肯定是戀愛爲主、學習爲輔，就算讀書也隻爲了混一個高中畢業證的人，臉上又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幾耳光，火辣辣的痛。

　　誰說長得漂亮就不能頭腦好？

　　葉婉清就能！

　　跟葉婉清的任課老師一樣，三中的校長得知這個消息也樂呵得不行。

　　可不是開心？

　　畢竟，葉婉清還是他特招進來的。雖然他當初隻爲給老鐘一個面子，也沒想過這女娃子成績能這樣好，但這還是他的功勞不是？

　　爲此，三中校長特意提著酒去找老鐘喝了兩杯表示感謝。

　　喝完這場酒，他又專門去一中找了一中的老熟人，也是競爭了多年都沒有贏過一次的一中校長，誠摯感謝一中把葉婉清拒之門外，給了他們三中一個狀元之才的仁義之舉。

　　一中校長：「……」

　　好氣哦，然而還要保持微笑。

　　等三中校長一走，一中校長就拍桌子了：「誰是葉婉清的班主任，當時是誰拒收葉婉清的？！給我把人叫過來！立刻！馬上！」

　　——

　　葉婉清的成績讓所有人對她的印象再一次發生變化，之前是對她「冰山美人」的態度敬而遠之，現在更多的是欽佩。

　　爲什麽人家不喜歡笑？

　　要學習啊！

　　爲什麽人家不喜歡跟人交談？

　　要學習啊！

　　爲什麽人家不談戀愛，連理科班的才子都拒絕？

　　還是要學習啊！

　　特別是在知道晚自習小組人人成績都有提升，數學英語更是平均每人提高了數十分之後，不少人大著膽子找到了葉婉清，請求加入晚自習的行列。

　　這些人裡，甚至還有隔壁理科班的，陳玉明也在內。

　　葉婉清有些爲難。

　　如果按照她的心意，一切維持現狀是最好的，但學校是公衆場合，她不可能强硬拒絕別人也來學校裡晚自習……

　　可一旦加入的人太多，勢必會影響到八人小組的學習效率，她自己也不喜歡吵吵鬧鬧的環境。

　　她雖然不介意幫助別人，但也沒有那麽大公無私，在這個爭分奪秒的時候，明明自己時間都不够用，還花費大量時間去給別人答疑解惑。

　　這是個難題，葉婉清在認真思考過後，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跟薑麗麗等人商量。

　　「不少同學都想到學校來上晚自習，但我比較喜歡清靜一點的環境，所以……如果你們方便的話，我們以後把晚自習移到我家怎麽樣？如果你們不方便，那我們以後就還是分開在家裡自習，每天早上我們早半小時到學校，我給你們講解前晚複習時候碰到的難題。」

　　「至於其他同學，我沒有辦法一一照顧到，只能把每天我們談論題目的詳細解題思路貼到教室後墻，讓大家自己去看。」

　　其實葉婉清覺得第二種辦法最好，這樣的話，其他七個人不用在晚上跑來跑去，薑麗麗還要勞動家裡人去接她，大家都省事。

　　但出乎葉婉清意料的，薑麗麗等人都選擇了第一個方案。

　　「去你家。」

　　「大家一起學習更帶勁，我現在都不習慣一個人在家學習了。」

　　「還是一起，我還想繼續蹭風扇呢！」

　　天氣越來越熱了，風扇真是一個好東西。都說由奢入儉難，沒有風扇的白天熱得不行，他們都覺得沒有晚上學習起來效率高。

　　姜麗麗更是得意：「我家裡才不覺得我麻煩呢！我可是我家唯一的女孩兒，特別被寶貝，嘻嘻。」

　　「……」

　　「那行。」葉婉清笑著點頭。

　　她不是扭捏的人，直接把之前做出來的數學複習計劃和一封信貼到教室後墻，先對想加入學習小組的其他同學表示歉意，然後表示以後每天會把學習小組討論的題型貼到教室後墻。

　　有人對此表示開心，他們原本不抱希望的，沒想到葉婉清竟然會把複習計劃無私分享出來，簡直是意外之喜。他們特別準備了一個本子，打算用來記下那些對自己有用的題型。

　　而有的人却對此頗有不滿，覺得葉婉清是在拿喬。

　　大家都捧著她是看得起她，可她竟然不願意給大家解答題目，說什麽把教室讓出來給大家晚自習，還不就是怕被人打擾嗎？自私！

　　以爲拿出幾張破紙，他們就會領情？不可能！

　　對於這些言論，葉婉清心如止水，根本沒有心情去爲此浪費時間。感謝她的，她盡心盡力，不感謝她的，她才懶得管。

　　前世她就明白一個道理：三觀不同，不合適做朋友。

　　——

　　葉婉清考得不錯的消息，嚴重影響了葉家一家的心情。

　　葉家自從出了葉婉清把王家寶送進公安局的事，在汽車站裡就很不得人待見。

　　葉向党還好，男人圈子沒有女人那麽心思細，就算心裡有什麽想法，面子上還是過得去，不會有人故意給他難看。

　　劉麗珍就不同了。

　　她本來就是沒有工作的家庭主婦，整天閒在家裡，家務也做得一般般，每每還要葉向黨回來搭把手，只有一手好縫紉技術平時接一接給人做衣服褲子的私活。

　　不過，自從葉婉清被逼出葉家之後，就有許多人明裡暗裡說她不慈，也沒人找她做衣服了。

　　就是看不慣！

　　這時候裁縫不算多，可也不至於找不到，誰還真差那麽一個裁縫不成？劉麗珍技術再好，人品不好，就沒人找她。

　　劉麗珍不僅活計少了，就連跟她走動的熟人都變少了。這次她提著菜籃子走在路上，碰到不少人主動跟她打招呼，她心裡還開心來著。

　　結果……

　　「劉麗珍，你家大丫頭出息啊，聽說在三中考的年紀第一，數學還是滿分呢！」

　　「一個好大學跑不了了，到時候你會給人辦酒？記得喊我們去吃酒啊。」

　　「我家兒子在一中讀高三，聽說一中校長把拒絕你家大丫頭的班主任駡得狗血淋頭，還决定親自帶著人去把你家大丫頭請去一中讀書呢！」

　　「你真是好福氣啊，說不得你家大丫頭要給你考一個縣狀元出來！」

　　「恭喜恭喜，你家要出大學生了。」

　　「……」

　　一開始，被冷落太久的劉麗珍還能保持勉强的笑容，慢慢地發現這些人都是過來看好戲的，明著說恭喜其實眼睛裡都是幸灾樂禍，心裡不知道怎麽笑話葉家，心情頓時就非常惡劣了。

　　再有人過來跟她說話，她直接就給人甩了臉子，眼睛一翻就白著眼從人身邊越過去，一句話都懶得搭。

　　回到家，劉麗珍把菜籃子朝地上一放，氣得先灌了一肚子冷水降火。

　　「又怎麽了？」先回來的葉向黨已經把簡單的午飯給做好了，見她一副氣衝衝的樣子回來，忍不住皺起眉頭。

　　「還不是葉婉清那死丫頭！」劉麗珍沉著臉在椅子上坐下，「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開竅了，之前次次考試那麽差勁，現在居然能考到年紀第一……老葉，你說她不會是作弊了？」

　　「年紀第一作弊，抄誰的去？」

　　劉麗珍哽了一下：「說不定是抄書呢？」

　　「數學是抄書能抄出來？」

　　「你也聽說了？」劉麗珍瞪大眼睛，轉眼又氣了起來，「那丫頭真是讓我丟死人了！要是早點開竅，我們也不至於讓她退學跟車啊！她要是一直老老實實上著課，又怎麽會鬧出頂職的事情？真是不懂事！」

　　「……」葉向黨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這件事，一直這麽僵持著也不是個事，你再去跟大丫頭好好說說，讓她回來家裡住。不說別的，我們好歹養了她十八年，就算她不打算認我們這對父母了，她考上大學是好事，一次升學宴我是要給她辦的。」

　　劉麗珍立刻就著急了：「辦升學宴，那得花多少錢啊！我們家可沒那麽多存款，就算有……那也要留著給明珠當嫁妝呢！」

　　「叫你去你就去，說什麽廢話？」葉向黨嘆了口氣，解釋說道，「大丫頭手裡不缺錢，我們做父母的只要盡到心了，錢方面她還會跟你計較不成？」

　　劉麗珍恍然大悟，這才勉强地點了點頭：「行，那我再去看看。不過上次那丫頭就不懂事，一點面子都不給我，這次我看你也別抱什麽希望。」

　　葉向黨眉頭皺得更緊了，在心裡狠狠嘆了一口氣。

　　看來葉明珠要讀書的事，他是要好好放在心上了，不存在葉婉清能考上大學，他葉向党的親生女兒認真努把力却考不上？

　　劉麗珍却不忿地說道：「那丫頭指不定考不上呢！多少人高考發揮失常呢，就她能耐，她能當縣狀元？我呸！」

　　對了，這事一定不能讓明珠知道！汽車站的工作多好，狀元都不換！

　　——

　　一心只有學習的葉婉清沒迎來「講和」的劉麗珍，先等到了之前在一中讀書時候的班主任秦老師和語文老師趙老師。

　　晚上葉婉清正和薑麗麗等人在堂屋裡學習，秦老師和趙老師提著應急燈登門了。

　　這時候物資還不豐富，不到半尺的小巧手電筒都很難得，一般人家只有笨重的應急燈，拎在手上都有好幾斤的那種。

　　秦老師和趙老師走進院子，一眼就看到堂屋中燈光通明，兩張方桌幷排擺在堂屋裡，包括葉婉清在內的九個人正認真學習著。

　　就算外面蟬鳴聒噪，堂屋裡的學習氣氛却非常濃鬱且安靜。

　　一台風扇放在角落裡吹著，滿房間清凉，一旁的矮凳上甚至還擺著一盤切好的瓜果……這是什麽神仙日子？

　　見秦老師和趙老師登門，一群人的視綫都看了過來。

　　葉婉清放下手裡的課本，站起身來：「趙老師，秦老師。」

　　雖然她對秦老師沒有什麽好感，但也不會故意給人難堪。更何况，她是跟趙老師一起來的，趙老師是一個好老師，她就算看在趙老師面子上也不會擺臉色。

　　打擾了別人的學習，趙老師有些不好意思：「葉同學，可以跟你聊聊嗎？」

　　今天過來這趟，趙老師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如果不是校長强烈要求，光是秦老師拜托他的話，他根本不會走這一趟。

　　先是拒絕孩子的求學，看人家成績好了又眼饞升學率和名聲，這不是搞笑嗎？

　　「……可以。」葉婉清點頭。

　　她示意其他幾人繼續看書，也讓戈淵不要擔心，朝著兩人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去樹下坐著聊一聊，但現在學習很緊張，我能耽誤的時間不多，最多十分鐘。」

　　「可以。」趙老師苦笑。

　　秦老師聞言臉色有些不好看，覺得葉婉清這態度可謂是倨傲，肯定是知道他們爲什麽登門而拿喬。可想到什麽，她也忍著沒說什麽。

　　葉婉清到厨房泡了兩杯清茶，放在兩位老師面前。

　　三人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下。

　　秦老師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葉同學，之前拒絕你到一中讀書，一個是試驗一下你的求學之心，另外一個呢，也是不願意其他正常學習的同學被打擾……現在既然你已經證明了你自己，那我們一中還是很歡迎你繼續回來讀書的。」

　　「高考只剩下一個月了，一中能弄到的複習資料三中絕對是弄不到的，你明天就轉學到一中，對你只有好處。」

　　秦老師自信滿滿，覺得葉婉清不可能拒絕得了一中的邀請，只可惜她要失望了。

　　「不好意思，我不打算換學校。」葉婉清搖了搖頭，溫和說道，「我明白一中當時的顧慮，但我更感謝三中給了我這個機會。如果距離高考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換學校對我來說不是一個好選擇，我不僅要重新適應老師，還要重新適應學習環境，所以……很抱歉，我不打算換學校。」

　　秦老師還想再勸，葉婉清言語堅定地打斷她：「秦老師，很感謝您和趙老師辛苦這麽一趟，但我不會轉變想法。」

　　秦老師面色有些難看，趙老師連忙出來打圓場：「這也是我們沒有考慮周到，既然你在三中待得不錯，那就繼續努力，好好準備考試。一中的資料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拿……」

　　「不行！」秦老師突地出聲，尖利反對，見葉婉清和趙老師兩雙眼睛都看著自己，神情僵了僵，「一中的資料不能外泄，趙老師，你這不行爲不對。」

　　葉婉清輕笑起來：「我明白的，趙老師不用爲我破例，不然我也會覺得對不起您。」

　　她直接站起身：「聊了一陣，咱們也說得差不多了，十分鐘時間應該到了……」

　　趙老師連忙點頭：「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他拉了拉秦老師的衣袖，秦老師一把甩開他的手，帶著幾分氣性朝門外走去，很快就不見了影子。

　　葉婉清把秦老師送到院門口，他欣慰地回身跟她感嘆。

　　「當時你在我班上，我就看出你個小丫頭是個聰明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麽就不會好好考試，每次都故意把成績考差……現在好了，你好好考試，把握住人生的機會！」

　　「我會的，謝謝老師。」葉婉清五味雜陳地點頭。

　　她沒想到，她年小時候的一些小把戲其實都被趙老師看在眼中，也許就是因爲這樣，趙老師才會幾次三番上門勸她回去讀書，不想她糟蹋了自己的天分。

　　這的確是一個好老師。

　　目送著趙老師走出一段距離，葉婉清才關上院門。

　　她走回堂屋，「刷刷刷」八雙眼睛都看向她。

　　姜麗麗代表衆人問出聲：「婉清，你沒有答應去一中？你別走啊，我捨不得你！」

　　葉婉清笑著搖頭：「我不走。只剩一個月就要高考了，折騰有的沒的幹什麽，還是跟你們一起學習比較開心。」

　　「那是！」姜麗麗立刻開心地笑起來，其他人臉上也都是放鬆的狀態。

　　說實話，誰都不想這種學習氛圍被打破。

　　笑著閒聊了兩句，幾人又很快安靜下來看書。

　　戈淵剛才一直沒說話，心裡不僅爲葉婉清被一中重視而驕傲，還有一種更爲强烈的緊迫感督促他變得更加優秀，好保證自己的地位。

　　他放在桌下的手抓住葉婉清的左手，用力捏了捏。葉婉清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沒縱容他的小動作，把手一抽出來，順手還在他腿上掐了一下。

　　「嘶！」戈淵頓時倒抽一口冷氣，下一秒就把二郎腿給翹了起來，仿佛要離著葉婉清遠一點，免得再遭毒手。

　　葉婉清詫异看他，低聲問：「這麽疼？」

　　這傢伙，不是不怕疼嗎？再說她都沒怎麽用力，就輕輕地捏了一下啊。

　　戈淵：「……」

　　不是疼，是……

　　不，也挺疼的！

　　——

　　繼秦老師和趙老師登門之後，不速之客劉麗珍第二天晚上也粉墨登場了。

　　不過，葉婉清汲取前一晚被打擾的經驗，這晚直接把院門給關上了。知道外面敲門的人是劉麗珍之後，她連門都沒打算開。

　　她沒那個興趣跟劉麗珍掰扯。

　　劉麗珍倒是在外面拍了一陣門，駡駡咧咧的有些吵人，不過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王胖子媽和梅花嬸合力趕走了。

　　開玩笑，自從成爲了甄味小店的員工之後，王胖子媽那叫一個盡職盡責，不僅把分內工作做得特別好，就連葉婉清平時帶的午飯都是她做的。

　　越是相處，王胖子媽越覺得葉婉清是個不錯的小姑娘，也覺得戈家沒有那麽可怕……再說，她還指望著長長久久做店長呢！

　　之後劉麗珍又來了小院子兩次，甚至還用母親的身份找到學校，見了葉婉清一面。

　　可葉婉清態度油鹽不進，劉麗珍也拿她沒有辦法……幷且，僅僅在學校裡見了一面，劉麗珍就再也攔不到葉婉清的人了。

　　三中的門衛也是有脾氣的，怎麽可能一直放「閒雜人等」打擾學校裡的學生？說什麽是學生的母親，有這麽當媽的，見到女兒就跟見到仇人似的嗎？

　　——

　　時間就這麽過去，等葉婉清把政史地複習過幾輪，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七月份。

　　日光炎熱，蟬鳴陣陣。

　　最後幾天葉婉清沒有再去學校，而是請假在家自己複習功課，把每一門課都系統地查漏補缺，努力做到心裡有數。

　　這幾天她也沒有再熬夜，而是保持了充足的睡眠，讓自己稍微放鬆放鬆。

　　七月七號。

　　大清早戈淵就騎著車把葉婉清送到考場，將准考證和文具袋遞到她手上，他沒忍住揉了揉她的發頂，看著比她還緊張。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