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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搭理與不想嫁》第68章
第 68 章 大結局:重遊百年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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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煩亂的喬喬焦慮地在陸澤家裡走來走去,最終還是決定閉眼深呼吸,暫時把電腦鎖屏,一個人坐在長長的雙人書桌前,取出傳統的紙和筆,通過傳統的手寫方式,來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

這家企業創業初始的時候,只有兩名股東,陸澤父親手握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股權是絕對的大股東,而劉軍就是第二股東,百分之五的股權比例。至今幾十年,股權比例數次變化,但是他們沒有引入過任何投資機構,直至最後陸澤父親依然守住了百分之六十七這樣略超過三分之二的股權比例。

喬喬沒有見過他,但是至少從這樣的結果來判斷,對方是非常睿智的,甚至可能是在為以後陸澤接手在鋪路。超過三分之二股權在手,才是最保險的握住公司實際控制權的比例,而不是僅僅只超過半數。

幾經變化之後,現在公司是四名自然人股東。劉軍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另外兩名小自然人股東分別手握百分之一點五的股份。她從陸澤那裡知道,這兩人是從前的銷售主管和技術主管,分得股權也算是一種激勵手段。所以占比夠小的他們其實不一定牽扯其中,喬喬的主要懷疑對像還是落在了已經年過半百有餘的劉軍身上。

陸澤提過,當年的肇事司機家境不好,家中僅餘弱妻幼子,自己又是肺癌晚期,即使治療耗盡家財不說,還活不了多久,痛苦之下才會酗酒飆車。那麼對方拿本就所剩無幾生命和病痛殘軀去換得兒子未來的錢途,至少是有動機的。

車禍發生在直通近郊的快速路上,陸澤家的舊別墅出入那都是必經之路。甚至原本陸澤都應該在那輛車上,如果不是年少的他和同學在外貪玩,不願意和家人一起出行,而當時剛剛拿了錄取通知,他父親高興之餘特別寵溺,妥協說第二天回來接他。

劉軍兒子名下的同行企業,成立於車禍之後半年,之前從來沒有發現過有轉移公司業務的痕跡。

喬喬在紙上散亂的記錄著自己的猜測,整個人後背的涼意久久不散,太陽穴都是隱隱作痛。

直到陸澤回家時,一進來就被喬喬撲進了懷裡。他趕緊伸手摟住她仍舊有些微微發抖的身軀,他看到喬喬臉色之差,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不停用手輕撫她的背,低頭蹭蹭她埋在自己肩窩裡的頭頂,低聲溫柔卻又擔憂地問道:「喬喬?你怎麼了?」

喬喬雙手緊緊地環著陸澤的腰,深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如果猜測萬一是真的,她想都不敢想陸澤的心情。萬一猜測是假的,這段時間也是對陸澤的煎熬。可她最終想這些事哪怕是猜測,是空想一場,也得讓陸澤自己做決定。可是她就是特別的擔憂,又特別的心疼,覺得又要去撕扯他陳年的傷疤。只是好在這次他不是一個人,她會陪著他。

陸澤就那樣立在門口抱了喬喬許久,他也沒有不停追問,只是安撫地輕拍她的背,想等她情緒平靜了再告訴自己,她怎麼了。他甚至腦中猜測是不是喬喬的外公外婆出了什麼事,她才會這樣。

可是等到喬喬把已經被她捏的皺巴巴的自己手寫的紙張和打印出來的信息遞給陸澤時,他才是無法平靜的那一個。陸澤沉默地久久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說話,然而手中的紙張幾乎要被他用力的捏破了。

直至暮色降臨,沒有開燈的室內已經昏暗到視物不清了,僵硬的陸澤才稍稍動了動,低頭緊緊摟住一直待在他懷裡不說話,只是抱著他不鬆手的喬喬。

「我……我們回去看看,我再最後確認一下。」陸澤低沉開口的聲音,彷彿已經很久不曾說話似的。

喬喬緊緊握住陸澤的手,陪他一起回去。然而車剛開出小區沒有幾百米,一貫開車都沉穩平緩的陸澤,狠狠地一腳剎車踩了下去,把車停在了路邊。他把腦袋埋在方向盤上,沉重的呼吸在靜謐的車內彷彿砸在了喬喬的心裡。

喬喬伸手去輕撫陸澤緊握住方向盤的手,他甚至因為握得用力過猛,整個手臂都緊繃到微微發顫。喬喬心疼地柔聲輕語:「我來開車,好不好?」

陸澤一言不發地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嗯了一聲,把方向盤讓給了喬喬。喬喬看著副駕駛上緊閉雙眼,面色沉重的陸澤,心中酸澀,想要出言安慰,卻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好掛擋起步,替他開車,重回那條開往他舊家,讓他一望腦中便是血腥畫面的快速路。

停車熄火,在漫天的夜幕下,喬喬陪陸澤重新回家,把舊日的官司及事故鑒定書等一一取出來確認。至少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這確實是同一個人。

陸澤站在那輛外表被毀的殘破不堪、佈滿灰塵的舊車前,久久不語。直到他感覺手中十指緊扣的喬喬的手開始冰涼,才漸漸回過神來。他們出來的急且心思沉重,兩人也沒想著加外套,車庫又在外面,此刻已是秋天,夜深之後氣溫降得厲害。

陸澤伸手把喬喬抱進懷裡溫暖她的體溫,將頭埋在她頸間呼吸,感覺到她熟悉且迷戀的氣息漸漸縈繞在週身,溫暖了自己的心。陸澤低聲開口道:「我們去報警吧。」

當年他滿心悲憤絕望,滿腔痛苦憤怒,然而卻無處發洩無人承受,肇事者已死,對方的弱妻幼子也是無辜,似乎他誰也不能怪,最終這股憤懣化為內疚,全部湧向了他自己。他自責自己的陰暗想要報復無辜的人,自責自己為什麼不多耽誤一秒少耽誤一秒就能讓家人錯過這事故,他無法接受自己貪玩而導致這樣的結局,他困於這內疚與自責中近十年,寡淡而毫無熱情地度過人生。

此刻如果沒有喬喬在他身邊,也許他真的會選擇做出一些更激烈的行為,而不是最終決定冷靜地把所有信息交給警察去處理。

喬喬陪著陸澤,深夜裡整理了所有他們能獲取的資料以及猜測判斷,全部交給了警察。然後她陪著陸澤,搬去了他位於壁球館二樓的房間住。

因為即使他們被叮囑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安靜等待結果,可是這段時日對於陸澤而言,仍然特別的難熬。他又開始嚴重的失眠了。每天晚上他仍舊喝杯熱牛奶,安靜地抱著喬喬躺下入睡,可是他睡不著,喬喬也跟著輾轉反側。最後總是他溫柔地輕撫喬喬的腦袋與後背,和她說晚安,讓她先睡。

然而喬喬也開始睡不安穩,她心裡總是惦記著陸澤。偶爾半夜醒來,她迷迷糊糊地恢復意識,就能感覺到摟著她的陸澤的呼吸與心跳,他雖然平靜,但仍然清醒。喬喬心中微微酸澀歎氣,但也沒有說一些類似於「還沒睡嗎?」「快睡吧」這樣的話。她只是努力地抱緊他。

陸澤好像又回到了喬喬初見那時的樣子,不願意說話,每天大運動量的運動。雖然他對著喬喬的時候,仍然很溫柔,但是喬喬覺得他那些輕鬆明快的樣子,又消失了。

兩張單程機票無限期的推遲了,甚至連陸澤的生日,喬喬都沒辦法替他過,他哪裡有心思慶祝生日。但是喬喬仍然等到午夜零點,抱住陸澤親吻一下,柔聲祝他生日快樂。陸澤微揚唇角,輕聲說謝謝,然後摸摸喬喬的腦袋,讓她早點睡,都午夜十二點了。

可是凌晨三點喬喬迷糊醒來時,身邊甚至沒有陸澤。喬喬披上外套,順著樓梯下去,輕輕推開一層連接著獨立球場的門,就能看到陸澤正蓄力著兇猛而暴烈的揮拍,壁球沉悶的砸在牆壁上,砰的一聲,彷彿落在喬喬的心上。他專注到甚至沒有聽到球場後側的門已經被拉開了。

她想起陸澤曾說過,他真正想要發洩的時候,不願意選擇人與人之間對抗的運動,因為只有對著牆壁,才能肆無忌憚的發洩情緒。

喬喬倚在門口看陸澤不停揮灑汗水拚命奔跑擊球的樣子,都忍不住雙目模糊。她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慶幸,自己陪在陸澤身邊,這件事情最終事發的時候,他不是一個人。

等陸澤精疲力盡到一根手指也不願意再動,閉著眼睛躺倒在地板上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氣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腳步聲,睜開眼睛看見他的喬喬直接抱著被褥蹲到了他身邊,把被褥鋪在了球場的地板上。

「喬喬。」陸澤低啞的出聲喊她,「我休息一會兒就上去,我沒事的。」

「沒關係。我就是想陪著你。」喬喬溫柔地伸手摸摸陸澤濕透的額發。

喬喬抽出一條大浴巾來把大汗淋漓的陸澤擦乾,然後關掉了球場的燈光。她知道陸澤是累到了完全不能動的地步才會停下來,可是她也不想他又感冒發燒,她也沒有力氣把陸澤折騰上樓再去洗澡睡覺,那索性陪他在球場裡睡覺好了。

黑暗無光靜謐無聲的球場裡,兩個人躺在簡單鋪起的床鋪上,喬喬握著陸澤已累到連球拍都握不住的手,安靜地陪伴他。

這段時日對陸澤而言很難熬,分秒難過,度日如年,然而其實這段時日並不長。

術業有專攻,立案之後,有了陸澤和喬喬提供的足夠信息、線索和突破口,事情到了警察手裡,案件偵破的非常快,很快就逮捕了相關人員。

劉軍被捕後,在警察手裡很快就交待了事實。當年企業初創,他之前本是技術人員,沒錢出啟動資金,但是有一個專利在手,因此以專利入股佔了百分之五的股權。然而企業做大後,他又很不甘,覺得錢誰都有,自己的技術卻不是人人都有的,幾次和陸澤父親商討,希望從他手裡把股份買過來。

然而主要負責管理和銷售的陸澤父親卻並不認同他的想法。劉軍提供的只是企業初創時的那一個專利而已,現在公司手裡握著的幾乎上百的專利產品。而且劉軍提出的是按照股本加上銀行貸款利息來購買他手中的股份。

陸澤的父親堅決不同意,表示那你當年大可以去銀行,告訴銀行我有技術,看看銀行會不會按照貸款利率,什麼抵押物什麼股權都不要,放貸給你做生意。

兩人還在公司的未來發展和經營理念上不合,屢次衝突。劉軍讓兒子跟隨自己走的路,做這一行,就應當學這一行。但是陸澤的父親卻覺得,作為最高決策者,學什麼並不要緊,重要的是思路和眼界。他覺得陸澤喜歡電腦,那就去學計算機專業,不用局限於這一行,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就行了。

兩人幾番衝突,互相討價還價,最終協商的結果,劉軍按照公司現有的淨資產估值打八折的價格,從陸澤父親手裡購買了幾次股份,但是最終卡在一人持股百分之六十七,一人持股百分之三十的時候,就僵住了。雙方都有兒子,雙方都希望自己的兒子接班。

當年的股本按照銀行放貸的利息來給錢,和按照公司現有的淨資產估值來給錢,完全是兩個數量級上的概念。多年事業發展帶來的積蓄大出血,更重要的問題是,幾乎已經清空手上一切流動性資產的劉軍,即使再買股份,如果還是按照這樣的價格,他也買不起了。

劉軍心中鬱結借酒消愁,認識了同樣在借酒消愁,肺癌晚期已經放棄治療等死的祁姓肇事司機。一時頭腦發熱,兩人一拍即合。劉軍的資產雖然對於購買一家公司的股份來說已經不夠了,但是只用拿出一小部分,對於一個家境貧寒,家庭頂樑柱的男人還重病將死的家庭而言,都簡直是巨款。值得用本就被病痛折磨且不足半年的生命,為兒子的將來去換得的巨款。

那五張度假村的門票,是劉軍送的,說是慶祝陸澤高考成功,公司比較重要的管理層都送了,也都去了。陸澤的父親之所以一直打電話催陸澤,也是因為大家都在度假村等,劉軍一直打電話來問,問他們什麼時候出發。然而其實劉軍只是想把握好他們出發的時間而已。

但卻沒想到陸澤沒去。

劉軍也沒有膽子再來一次唆使他人犯罪了,沒有那麼合適的人選不說,他本也不是心思縝密的殺人慣犯,只是看到車禍現場的照片而已,都惡夢連連,數次半夜驚醒,神經衰弱,覺得現實擺在面前時,和輕描淡寫地說用車撞死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只好使用商業手段,拿著公司運營威脅和忽悠著十八歲的孩子不懂,想逼著陸澤簽下按照股份轉讓公司股份的協議。

但那時陸澤的狀態和說的話,讓他的心都在顫。一個十八歲家破人亡的少年,激憤之下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實在是拖家帶口的中年男人不願意深想的問題。所以後來楊律師替陸澤擬了分紅比例倒置的業績對賭協議之後,他果斷的同意了,偷偷地在兒子名下又註冊了一家新公司,打算在十五年間,逐漸地轉移公司業務和資產過去。

結果沒想到兩年前,肇事者的兒子成年拿到他父親留下的公司知道真相後,數次來要挾他繼續要錢。劉軍不擔心對方捅出去,對方根本也是共犯也是利益獲得者,但是總被糾纏不休,也還是逼不得已分了點生意上的小蛋糕給對方,省得惹得人狗急跳牆。

這些年下來,他其實也都騎虎難下,如同驚弓之鳥了,午夜夢迴總覺得背後森冷,驚醒時血腥的車禍現場在眼前不斷晃動,因此被捕後很快就精神崩潰,交待了一切。

另外兩名小股東很快被放了回來,他們沒有參與當年的事情,只不過是被劉軍拉上的幌子,又看著有機可乘就想跟著分一杯羹,至少分紅比例倒置的話,他們也能拿到遠遠不止百分之一點五的分紅。

公司管理層被捕,一時間公司裡人心惶惶。當天陸澤和喬喬就重回公司,手起刀落,按照排查出的名單果斷地裁掉了對方所有的嫡系。挨個面談,服軟的就收拾走人。不服到拿著客戶資源產品參數來威脅的,那就把從業過程中不規矩的手段一一列出,也收拾東西走人。

財務部待了二十來年幫忙做假賬的老會計也被捕了,現在公司整個財務都是直接向喬喬匯報的。

有了公司運營需要忙碌,陸澤稍微轉移了一些注意力。公司裡還剩下的員工驚訝地發現,這個從來不管事只掛名的大股東,居然其實對公司裡的每一處都瞭如指掌。

然而到了第一次庭審那天,揭開真相之後第一次見到劉軍的陸澤還是失控了。兩名法警都拉不住他,陸澤狠狠的一拳砸在劉軍臉上,頓時將他鼻樑都砸斷了,整張臉上血流如注,當時庭審就中斷了。承辦的法官也見多了這樣受害者家屬情緒過激的事情,做了許多調解工作。

這一治傷就又耽誤了一陣,不過劉軍也沒有對陸澤的傷害提出起訴,只是表示希望能夠減輕被害人家屬的怨氣,爭取諒解,能夠從輕判罰一些。

刑事訴訟,加上對方不服一審判決的二審上訴,再加上附帶的民事賠償訴訟,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所有相關人等認罪服法之時,已是一年多以後了。

那天已是暮色沉沉,公司裡的員工已經都下班了,陸澤牽著喬喬的手,倚在公司樓下,仰頭看了許久。現在這家公司百分百的股權都已經握在了他手裡,幾十年來的利益糾葛,恩怨生死,都起於這裡,也終於這裡。他終於放下了內疚與自責,卻也不想再把自己困在這些過去裡了。

他現在手裡牽著陪伴他,他也想陪伴的人,陸澤最終做出了他的決定,出售這家公司,和喬喬一切從頭再來過。

一家成熟的擁有諸多專利技術和資質認證的醫藥企業,是不愁找不到收購方的,直至完成了企業併購的那一刻,這一年多來都過的忙碌而壓抑的陸澤和喬喬,才覺得真正給過去畫上了一個句號,將它們塵封於心底。牽手轉身,和彼此一起面對未來。

陸澤面對面地握著喬喬的手,遞給了她兩張機票,單程機票。不是當初喬喬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現在他連第二個生日都過了,那兩張機票也早過了一年的改簽期,作廢了。

這是他重新去買的,他不想口頭說謝謝喬喬這一年多來陪伴他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陪他跑法院,陪他整頓公司,陪他做併購。但是他會一直記得,也會陪她去面對以後的人生,無論生老病死,無論幸福還是艱辛。

喬喬接過來機票,微笑道:「你不是說我們從頭創業嗎?」他們兩個在做企業出售前都已經商量好了,陸澤父親當年替他報計算機專業,也是因為陸澤真的喜歡電腦。拋掉過去的重擔之後,陸澤也仍然認為他喜歡他的專業,遠比醫藥行業要喜歡。

所以他們最終圈定了兩人事業結合的新起點,也是新興的行業,互聯網金融。當時喬喬靠在陸澤懷裡笑,「以後你叫互聯網,我叫金融嗎?」

陸澤微微彎腰,把喬喬托在手臂上抱了起來平視自己。這個從前老是讓喬喬很害羞的抱姿,她現在倒是很喜歡,伸腿環住陸澤的腰,伸手環住陸澤的脖頸,掛在他身上,親暱地蹭了蹭陸澤的鼻尖。

陸澤抵著喬喬的額頭親吻了一下,貼著她柔軟溫暖的嘴唇輕輕摩挲低語:「先蜜年,反正前期準備工作也要耗時,有電腦有網絡在外面開始準備也一樣。真開始創業,我們就沒有時間蜜年了。」

第一站還是當年喬喬選定的海島和水上屋,這座島上遊客不多,沒有那麼熱鬧喧囂,屬於比較安靜私密的類型,安寧的彷彿蔚藍大洋上一處小小的白色陸地天堂。

陸澤看著喬喬微微抬手遮擋陽光,站在直面一望無際大海的露天陽台上,探身出去觀賞下面穿梭游動的小熱帶魚,然後回頭微笑著招手讓他一起過去看。

襯著背景裡淺海的蔚藍透明,喬喬的黑色長髮和紅裙裙尾隨著海風微微揚起,更顯得笑容明亮到灼傷了陸澤的眼睛。一路拿著單反沒鬆手的陸澤給她又卡嚓了幾張,才從房間裡走去露台,喬喬輕笑著拍了一下陸澤的肩膀,「這才第一天,一路上你都拍了好多張了,明天出去玩我可戴墨鏡了!」

陸澤很喜歡喬喬的眼睛,喜歡她總是眉眼彎彎目光盈盈的樣子,因此尤其的不喜歡墨鏡,總覺得遮住了十分遺憾。當然了,他的迷戀還體現在總喜歡親吻她的眼睛,特別是有些時候,偶爾雙目緊閉長睫微顫的模樣,偶爾霧氣迷離波光濛濛的模樣。

陸澤回頭透過玻璃拉門,看到他們特意訂的蜜月房裡灑滿花瓣的大床房,心想這麼大的太陽,白天還是讓喬喬戴墨鏡的好。

他們到達時已經是下午了,在房裡小憩一下,順便收拾一下東西,就可以去看海邊落日了。陸澤牽著喬喬的手,順著海邊直入海中的棧道漫步,兩側的欄杆上纏繞著奼紫嫣紅的各色鮮花,花香伴隨著淡淡的海風縈繞在鼻尖。

兩人在棧道盡頭坐下,邊上還三三兩兩坐了幾對情侶,大家彼此笑笑當作打招呼,便都依偎在戀人懷裡小聲低語,等待落日。

隨著夕陽西下,漫天的紅霞漸起,彷彿大火席捲了半天天空,層層疊疊的火燒雲,從金黃燃至火紅的顏色,殘陽似血,漸入海中。

喬喬輕輕搖晃十指緊扣的陸澤,催他把美景拍下來。她從前雖然也是看過就好,眼睛會記得,無所謂拍照不拍照的人,但是既然陸澤帶了單反,那就留念一下嘛。

陸澤聽話的留影了數張,然後重又伸手攬住喬喬的腰。不是拍人的話,他就沒那麼積極了,只想摟著她看美景看到地老天荒。

等到太陽已經完全沉下,如鉤新月漸起,兩人再牽著手順著棧道漫步回去吃情侶大餐,他們兩個都不喝酒,飯吃的比較快,於是他們就早早回去休息了。早回房,早運動,早休息。明天還要出去玩呢。

蜜月房的一大好處就在於私密性,獨立於淺海中的水上屋彼此間隔空曠,雖然三面玻璃窗,雖然有大露台,雖然有玻璃地板,但是他們幹了什麼,只有大海和偶爾游過的魚知道。

晚上陸澤賴著喬喬要追討他這兩年來的生日禮物。這兩次生日,他都沒怎麼過,因為心情比較壓抑而沉重。第一次只得了一句生日快樂,第二次也就出去吃了餐飯,加上一句生日快樂。

餘韻未消的喬喬趴在他身上喘息,問他想要什麼生日禮物。陸澤現在習慣完事之後摟著她翻個身,把她放在他身上,省得壓著她。

結果聽到陸澤想要的生日禮物的時候,喬喬眼波流轉地橫了陸澤一眼,然後微不可聞地埋在他懷裡輕哼了一聲,以示答應了。陸澤的低聲淺笑都隨著胸腔的震動密密地傳給了她。喬喬有些羞惱地伸手掐了他的腰一把,就被陸澤腰腹用力,起身把她抱了起來,去了點滿香薰蠟燭,灑滿花瓣與泡泡的超大浴缸,一遂他從初夜至今未了的心願。

再出來喬喬是真渾身無力了,趴在陸澤肩頭讓他抱去露天陽台的躺椅上看星空。兩人早回房早運動的計劃倒是實現了,早休息是無能為力了,陸澤順便打了個客房電話,通知酒店把明天的水上運動都取消了,挪到後天,反正他們是單程機票,沒有行程天數的限制。

其實露台上有兩個超大的躺椅,然而他們只用上了一個。陸澤躺在躺椅上,喬喬躺在他懷裡,海風偶爾吹起喬喬剛剛已經被陸澤吹乾的長髮,拂過陸澤的肩頭,麻麻癢癢的。

喬喬就著陸澤的手咬了一口他拿過來投餵她的美味小蛋糕,補充已經消耗一空的能量。仰頭時漆黑的夜空裡,入目儘是寒光點點,城市中早已消失的銀河與繁星遍佈夜空中,似乎在與下方的無盡海洋呼應著,似乎觸手可及。

身邊海浪拍岸聲陣陣,如果回頭往海島邊延綿的白沙灘望去,還能隱約見到棕櫚樹在夜裡的海風中搖曳,似乎海浪聲中還夾雜著樹葉摩擦的聲音。

不過入耳更清晰的,還是彼此的呼吸與心跳,以及溫熱相貼的肌膚觸感。

第二天被海鳥的鳴叫與陽光中被叫醒,今天已經沒有安排水上運動了,兩人在床上膩了一會兒,直接叫了客房服務用餐。吃飯時順著房內的玻璃地板看著下面時不時游過的奇形怪狀的熱帶魚,喬喬總想拿麵包屑逗魚。

於是吃完飯陸澤就牽著她從露台下海的台階走了下去,這裡水上屋附近的水深不過半米,珊瑚礁頗多,各種顏色的熱帶魚也多也不怕人,喬喬微微撒一點麵包屑下去,魚兒全部呼啦一聲圍到了她身邊,甚至還有一兩隻不怕人的海鳥也落了過來。

喬喬餵魚餵鳥餵的高興,伸手把麵包屑遞給陸澤讓他餵。陸澤微笑著搖搖頭,只是在背後摟住她的腰看她餵,怕她水性不好站不穩什麼的。

輕鬆了一整天恢復體力,接下來他們才算是出去正式的參加水上娛樂活動,浮潛海釣看海豚之類的。兩人在這裡盤桓了近十天,才出發去了下一個目的地,仍舊是海島,但是是陸澤挑的,因為他似乎喜歡上了潛水,於是挑了一個適合深潛的島,他想去考深潛執照。

喬喬其實只喜歡浮潛逗逗魚,深潛總讓她有點不安,但是陸澤喜歡。向下望去無法看到底的深海,那種入目漫無邊際的水,無法說話,安靜的水下世界裡只能聽到呼吸,甚至划動時感到的水壓與阻力,以及海洋裡自然裡無數的生命,都讓他覺得很寧靜。

喬喬陪著陸澤從考潛水執照,一路考成了潛水教練……那家潛水學校的老闆是個混血兒,他的母親是中國人,因此會一些中文,在招攬生意上頗有一些好處。陸澤和喬喬在他這裡一待就是好久,正好有個潛水教練辭職了,陸澤就答應了幫忙頂替一陣子,但是也明言自己不可能長幹,希望對方盡快找到接替的人選。

能賺多少錢陸澤不太在乎,他提出的主要要求是,希望天天都可以借對方的中式廚房用。雖然老闆的母親已經不在了,但是潛水學校裡這個中式廚房還一直在用,喬喬陪他在這裡待了許久,她的中國胃蠢蠢欲動。

老闆異常高興地答應了,他覺得他從來沒有招到過這麼划算的員工。陸澤除了頂替了辭職的深潛教練之外,老闆偶然一次還發現,對方居然還能兼任非常好用的IT小哥。而他的女朋友喬喬很偶爾才下潛一次比較清閒,後來也在他這裡擔任了一份工作,一個非常好用的會計小妹!

兩個人中英文雙語都說得很溜,對於招待顧客方面簡直就是天然的優勢,要知道來考潛水執照的人,許多即使可以使用日常英文,對於潛水理論知識的教學也是摸不著頭腦的,有個長得帥的雙語教練,簡直就是攬客利器。而且電腦壞了死機了喊他就行!

而且會計小妹喬喬也好能幹!除了日常業務,居然直接給他做了些表和模型,直接把顧客的各項數據輸入進去,分析來自哪裡的學員最多,從什麼宣傳渠道得知的,選擇這家學校的主要原因是什麼,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甚至還針對最近的匯率波動,建議他把收到的學費購置一些外匯資產對沖風險!

陸澤和喬喬在這裡待了近半年才走,走的時候最捨不得他們的就是潛水學校的老闆了。潛水教練倒是又招到了新的,可是他這輩子,再也沒有招到過這麼好用的IT小哥和會計小妹了……

其實喬喬真的就是在準備新創業的互聯網金融公司的時候,順手幫這個老闆做了一下數據分析和投資建議而已……

陸澤和喬喬已經玩海玩夠了,他們啟程離開,是因為之前就想好的要去看號稱自然界最美景觀之一的極光北歐行程,已經到了最佳觀賞時間了。

他們出發去了挪威的斯瓦爾巴特群島,這個島已經是北極範圍了,維度之高,看到極光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還可以體會極夜。

在極度安靜的茫茫雪地中,沒有白天的漫漫長夜裡,在時間已至模糊的永久黑暗裡,等待忽然而至的湧動極光,每秒都在跳躍變幻的光幕橫貫黑夜,彷彿天空中的各色絲綢,盈滿生命力一般的不斷舞動。

極光一詞的來源,據說便來自於古希臘神話中的「黎明」。浩瀚而讓人頓感宇宙無限人生渺小的極光之後,便是北極的黎明。

在寒冷的夜裡,陸澤和喬喬握著彼此的手,喬喬靠在陸澤的懷中,他們一起仰頭望到了極光,也就是北極的黎明。

此刻彼此交織的呼吸迴響,好似戀人之間永恆的耳邊低語。

觀賞到了這個星球上最為絢麗的自然光芒,他們沿著北歐南下,踏遍了歐羅巴大陸上的每一處歷史遺址與人文建築,重溫神話與傳說,在單程機票的最後一程,重訪當年兩人初次同游之地,南歐西班牙的歷史文化名城,伊比利亞半島上的明珠,巴塞羅那。

陸澤和喬喬重新入住了那座尖頂小教堂對面的酒店,只是從兩間房換成了一間房。

仍舊是這座城市,他們抬目望去,滿滿都是兩年前彼此的身影和記憶。倒數第二天夕陽西下的時候,陸澤和喬喬依舊坐在遍佈著奇形怪狀煙囪的米拉之家屋頂上。

曾經陸澤特別想伸手撫摸喬喬灑落著暖暖日光的側顏,可惜那時候喬喬不讓,他也就只能想想。這次喬喬直接坐在了下一格的樓梯上,倚靠在他的懷中。

陸澤低頭親吻一下喬喬的額頭,眉眼溫柔地低聲淺笑道:「那時候你都不肯承認你有一點動心。」

喬喬側頭,輕輕咬了一口他撫摸自己臉頰的手指,低低地哼了一聲。

這次重遊,他們是按照當初的行程,把每一個地方都牽手重遊了一遍。只是變換了一下順序,百年聖家堂仍未完工,但是從第一站變成了最後一站,留在了他們重返現實生活的最後一天。

這次重遊,他們連講解器都不需要了,仍舊清晨就站在了這座恢弘的建築史詩之下,等待第一時間進入無人的大教堂。

即便是第二次來,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但第二次踏入這裡,喬喬仍舊久久地抬頭迷醉於這無法形容的美麗與絢爛的五彩光芒之中。層層疊疊的冷暖色交替,教堂莊嚴聖潔的光影之下,讓她想起那時候陸澤摘下她的耳機,是為了告訴她,喬喬,等百年聖家堂完工的那天,我希望還能和你,重遊此地。

現在這座瑰寶一般的世界遺產確實仍未完工,可是她已經和陸澤攜手重遊百年聖家堂了。喬喬突然想起昨天陸澤說她當年都不肯承認她有一點動心,也想起來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浪漫的告白過。她覺得此刻在這座晨曦的教堂之中,她只想做一件事。

喬喬此刻手中空落落的,並沒有握著誰的手,所以她回頭去找陸澤,就發現他正拿著單反,單膝蹲地在拍她。上次聖家堂是第一站,他是第三天才買的單反,所以在這裡陸澤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甚為遺憾。

陸澤透過相機的鏡頭,看到他的喬喬在教堂動人心魄的清亮晨光裡向他回頭,嫣然一笑,然後對著他伸出手來,輕聲喊他的名字:「陸澤。」

陸澤沒有立刻去牽她的手,因為他覺得此刻喬喬的笑顏裡染上的光暈,她盈盈目光裡的溫柔之意,以及她伸出右手邀請相握的姿態,都忍不住讓他想定格在相機裡。

這是陸澤當天還記得用相機拍的最後一張照片,也是他最滿意的一張照片。

他定格照片之後,就看到喬喬笑意愈盛,似乎比這晨光更耀他的眼,就聽到喬喬告白的聲音,似乎在這靜謐的教堂裡撞擊他的耳膜與心。

「陸澤,我愛你。」

《不搭理與不想嫁》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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