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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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嬋在外稍作休息,便又重新回到寢室內。
寢室內沒有點蠟燭,只有外面的燭光透過來照著一小塊的地方。
齊王睡覺的地方光線是照不到的,蘇嬋摸著黑的走進去。
齊王還在睡著呢,他是真累了,睡的沉沉的。
蘇嬋在黑暗中仔細的看了看他,他睡的很安詳,不大像打過一場惡戰的。
蘇嬋早上睡多了,晚上一時間也睡不著,便拄著下巴看了他一會兒。
中間幫他掩掩被角。
這麼靜悄悄的待了一會兒,蘇嬋隱約的,好像耳鳴一樣的聽見了什麼。
像是有什麼人在喊著什麼,這是很稀奇的一件事,都知道王爺在這裡歇著呢,總兵府裡的人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隨便喧嘩。
那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嘈雜,倒像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一樣。
蘇嬋正在納悶呢,外面的香寒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嚇的臉都白了,急匆匆的跑到寢室內,慌張的說道:「王妃,大事不妙了,天上飛著好多火、火風箏!!」
這一聲不光是讓蘇嬋驚了下,便連床上的齊王都被吵醒了。
蘇嬋反應很快,聽了這話也顧不得冷不冷了,她立時從床上下去,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
瞬時一股冷風吹了進來,吹的蘇嬋便是一個機靈。
只是她已經顧不得冷了,入眼看到的是比香寒說的還要誇張的場景。
無數個好像鬼火一樣的紙風箏在天空中飛著,有些已經燃成了一團火,隨著風箏骨架被燒壞,不時有火風箏帶著火花從天上掉下來。
那些火風箏並不單單是帶著火的,很多骨架上都塗抹了桐油,在落下的時,很容易把周圍的東西點燃。
再趕上冬至過後一直在刮北方,狂風一吹,火借著風勢,隱隱的已經看到有幾處火點被點燃了。
蘇嬋正盯著窗外看呢,齊王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等聽到身後的聲音,蘇嬋立刻反應了過來,她機靈的很,幾步走到衣架那,取了他的衣服軟甲,這次一邊隨著他往外走,一邊為他披掛著。
寢室外,香寒春曉幾個小丫頭哪裡見過這個架勢,嚇的站在堂屋內,等王爺出來後,香寒更是嚇的腿肚子直抽筋,在要抖成一團了。
到了這個時候,蘇嬋也沒什麼好叮囑齊王的了,只吩咐那些圍過來的齊王親隨們:「看著天,仔細王爺。」
倒是齊王往外走的時候,忽然頓了下,像是有話要對她講。
蘇嬋知道他是在擔憂自己,她忙道:「王爺,您只管去忙正事,我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王爺別為臣妾分心。」
有了這話,齊王便沒再說什麼,目光流轉中,倒是望著她頭上的絹花,原本被扶正的絹花,因她走的太快,被連累的有些鬆動了,他伸手為她按了下,這才轉身離去。
蘇嬋望著他的身影在長廊處消失,又往天空看了看。
黑幕般的天空,火光都要映著半邊天了。
香寒早嚇壞了,她膽子是最小的,見王爺離開了,便焦急的說道:「王妃,這麼多火往地上掉,您要不要到地窖裡去避避。」
「不礙事,燒不了那麼快。」桐油畢竟是有數的東西,那些風箏各個都那麼大,像來也不是隨隨便便便能成千上萬的做出來的。
只是這麼燒起來,關內必定損失不小,而且萬一不小心燒了糧倉兵器庫可就壞了。
蘇嬋憂心忡忡的往門外看去。
這次蠻人選的時間正好,烈烈的北風刮著,帶著那些火風箏,與庸關內的大戶人家還好,他們的房子結實,而且不容易點燃,可很多平民都遭了殃,那些原本便需要小心火燭的簡陋房子,此時被火點燃後,借著風勢,房屋一棟接著一棟的燒了起來。
無數的平民哭喊著從起火的房中沖出來,隨後又想起自己僅有的那些家當,不得不又冒險沖進去搶救,一時間死傷無數。
還有些男人在試圖救助房裡的老人孩子,可是房子燒的太快,無數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家園被付之一炬而無能為力。
隨著這些火風箏而來的還有蠻人又一次的大舉進攻,守城的孟言將軍望著下面湧來的步兵騎兵,目光冷凝蕭瑟。
城牆上的士兵在最初火風箏過來的時候,曾試圖用弓箭阻攔那些火風箏,可完全阻擋不了,反倒白白浪費了許多弓箭。
此時駐守在城牆上的士兵,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火風箏從他們頭頂飛過去,帶著一團團的火,飛向他們努力保衛的關內。
無數雙眼睛裡只有沉痛,他們身後的家園即將變成焦土。
火光照紅了半個與庸關。
齊王疾步而行,很快走到議事廳內。
眾將都在議事廳內候著呢,總兵陶如舒早嚇的面如土色了。
任誰都沒料到這樣詭詐的手法竟會是出自蠻人之手。
這還只是個開始,傳令兵不斷的把噩耗帶過來,此時仗還沒怎麼打,糧倉已被燒了一半。
且不說原本這些糧草便不多,便是朝廷得知消息,想要運糧過來,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又是這麼個冬天,人吃馬喂的,便是斷糧一天都是天大的事兒。
一時間下面吵吵嚷嚷的,有要退兵的,又要議和的,還有一些主占要出擊的。
紛紛擾擾的,倒是座上的齊王一直緘默不語。
等差不多了,他才輕敲了下手指。
這一聲雖然微弱,可瞬時所有人都收住了聲音,紛紛低下頭去等著他的示下。
齊王淡淡道:「此時本王自有計較,你們回去各司其事不得擅離職守,若是有臨陣脫逃的,本王必會嚴懲不貸,都下去吧。」
眾人也不敢多言,不管主戰主合的都退了下去。
倒是等人都下去後,陸言才快步走了進來。
此時的陸言少有的穿上了鴉青色的彈花暗紋錦袍,腰上系著黑色的腰帶。
離得天亮還有陣呢,陸言已經把要準備的準備妥當了。
此時他口齒清晰的回稟著準備的那些東西。
等回稟完,他抬頭偷偷打量了下齊王,小聲道:「奴才這便按王爺吩咐的,去面見阿卡那族的二首領,告訴那二首領,咱們不想久耗下去,想要議合納貢,不知王爺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隨機應變便是。」齊王知道陸言這個人做事穩妥,也不多說什麼。
自從冬至後,賀北便一直在刮北風,敵軍若是不傻的話,必定會用火攻,他當時正在思躊應對的法子,倒是蘇嬋的一席話讓他茅塞頓開。
他這才想出這個將計就計的計策,特意讓人用沙子泥土把那些糧倉偷偷覆了一層。
現在秘而不宣,只說是軍糧燒了一半,便是為了引君入甕,不然對方又怎麼會輕易相信他們會投誠獻貢。
等處理完這些事兒,他正要起身回寢室。
倒是蘇嬋哪裡早等不及王爺回來了。
總兵府雖然占地很大,可這裡有最機靈的一批人守衛著,更何況這裡的建築是最結實的,那些從天而降的火風箏並未怎麼燒到他們這裡,只不過是火燎了一些木柴木門。
便是這樣香寒春曉那幾個小丫頭也是嚇壞了。
在那不斷的求著菩薩的。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火光逐漸沒有了,只有一些濃煙不斷的冒著。
蘇嬋見火勢小了,忙吩咐著:「你們幾個精神精神,都把膽子放大些,一會兒跟我出總兵府做事。」
香寒嚇了一跳,趕緊說道:「王妃,外面火勢剛小了一些,您這樣貿然出去怕是不好,還不如明早再說……」
「我得看看外面的情況。」蘇嬋面色凝重的告訴她們幾個:「這事兒耽擱不得,現在那麼多人被燒的流離失所,與庸關這麼冷的天氣,耽擱一夜,還不知道會凍死多少人呢,香寒你去找膳房的人取乾饃饃,春曉你去找人拿不用的被褥衣服,元香你翻翻我的東西,把那些咱們屋裡用不著的擠一些出來一起帶上。」
香寒雖然膽子小,可一聽王妃的話便明白這事的緊迫了。
蘇嬋房裡的幾個丫鬟沒有一個不是心善的,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忙各自忙著去取吃的鋪蓋衣服。
總兵府怎麼也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很快的便收拾出了兩車東西。
香寒又安排了馬車,蘇嬋自己把衣服鞋子穿好,頭髮也簡單的攏了攏。
等出去的時候,香寒手裡提著燈籠的為她照前面的路,嘴裡不斷說著:「王妃仔細腳下。」
蘇嬋一面低頭往車子裡走,一面吩咐著:「東西都看好,外面的災民肯定不少,只怕東西一露出去就會有搶的,你們別著急,仔細看好人,只分給那些老弱病殘的,年輕力壯的都讓他麼到總兵府這來,現在正是關內需要人的時候,不如把那些人都聚起來做點事兒。」
說完她抬頭下意識的往車頭那看了看,很快的她便看到這次過來趕車的馬夫是顏栓子。
只是這位一向憨厚的漢子,這次不知道怎麼的,臉色沉沉的,原本就不白的面孔,現在更是黑的跟個鍋底似的。
香寒跟知道什麼似的,忙低聲說道:「王妃,咱們總兵府雖然沒被燒了大房子,可剛才馬廄被點著了,聽說有幾個過去救馬的人被火燎了胳膊,現在都在軍醫那治呢。」
蘇嬋也沒說什麼,現在這樣的事兒到處都是,她能做的只是趕緊先把能救的人救出來。
車馬加上一些總兵府裡的護衛,很快的一行人乘著馬車騎著馬的出了總兵府。
等到了外面,蘇嬋很快便聞到了空氣中的濃煙味。
那些平房沒被燒倒的便算是好房子了,一路看去,燒了至少有一半的房子。
火災剛剛過去,那些災民還有反應過來,大部分都是呆若木雞的。
蘇嬋雖然早料到情況不會樂觀,可等出來親眼見了,心都沉入谷底了。
沒想到半個城都燒成了這副樣子,簡直滿目瘡痍讓人不忍直視。
以前說起蠻人還只是個空泛的概念,畢竟她不是上場廝殺的將士,也沒有親眼見過那些蠻人。
現在卻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她正在低落的時候,便覺著馬車頓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擋了下似的。
很快的她便看到一直駕著馬車的顏栓子從車上跳了下去,飛快的往路邊倒塌的土房那跑。
她不明所以忙往車窗外看去,很快的便看見顏栓子像是在抬什麼東西。
他是有股子蠻力的,很快的便把一根焦黑的木頭抬了起來。
蘇嬋這才知道他是聽見聲音過去救人了。
她也便跟著下了車,一時間護衛機警的圍了過來。
等她再過去的時候,便看見一個婦人正在抱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哭。
她只看了一眼便扭過了頭去。
那婦人哭的聲撕心裂肺的,蘇嬋原本還以為被壓著的人有救呢,現在她的心情不好的到了極點。
她趕緊往車上走,想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只是沒走兩步呢,她忽然聽見身後一個沉沉的聲音說道:「王妃,您還記得之前您問過俺要不要為國效力嘛?」
蘇嬋再轉過身的時候,便看到顏栓子不知道何時已經跪在了地上,磕頭道:「王妃,俺原本是想一直伺候著王妃的,俺是個粗人不會說別的,現在有人要跑到俺家打家劫捨燒房子了,俺想先放放伺候王妃的事兒,先去城牆上站幾天,請王妃能允了我。」
蘇嬋微楞了下,雖然香寒已經提著燈籠過來了,可是那燈籠壓根照不亮這大片的黑暗。
他們周圍都是暗暗的。
可蘇嬋卻覺著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更看得清楚這個顏青雲了!!
她很快點頭道:「我怎麼會不允你,我這就找人送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