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6：邱爺的怪誕

　　甲板上擺著桌子。

　　還有咕咕咕的一鍋東西在燉煮著。

　　杜兆輝探頭一看，全是些蝦蟹八爪魚之類的，水裡也就放了兩片薑——真的就是漁民飯，他從鵬城到羊城機場，飛到新城高崎國際機場，兜了這麼大的圈子，居然跑來吃漁民飯！

　　「條件簡陋，招待不周，不要見怪。」

　　一個人從駕駛艙裡出來，不知是什麼毛病，這些人走路都沒什麼聲音。

　　這是邱爺？

　　他還以為邱爺如此神秘，出場時必然高調又裝逼，沒想到是一個看起來如此尋常的人。

　　邱爺就是一個尋常人。

　　不高也不矮。

　　不帥也不醜。

　　只是身材瘦了些，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衣長褲，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大老闆的氣勢。

　　甲板上原本還有幾個人呢，如今也退走了，邱爺看起來更沒排場。

　　杜兆輝好生失望，他還以為會見到個社團大佬，邱爺這樣和他想像中反差太大！

　　周誠卻不失望。

　　見到一個富貴逼人的大掮客不奇怪。

　　兇狠的、精明的……「邱爺」可以有各種形象，沒人規定大掮客一定要如何，但眼前這個「邱爺」，反倒更讓周誠警惕。

　　一個人掌握了財富，還能保持簡樸低調，甚至連一絲盛氣淩人的氣勢都沒有，不是因為這個人好欺負，而是現在取得的一切，可能尚且不是他的志向。

　　「邱爺，久仰久仰！」

　　杜兆輝還在發呆，周誠已經和邱爺打招呼。

　　邱爺做了個請的動作，「在杜少和周先生面前，哪有邱某稱爺的份兒？做我們這一行的都不想暴露太多個人信息，別人才稱我一聲邱爺，兩位請坐。」

　　杜兆輝呵呵笑。

　　花名綽號大家都有，沒地位的就叫「某某仔」，略有地位了叫「某哥」，只有幹到了別人必須尊重的地位，才會叫「某爺」。

　　邱爺這顯然是自謙。

　　杜兆輝見周誠都坐了，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去，生怕他比周誠坐的晚了顯得膽小不夠氣派。

　　周誠打量著邱爺，邱爺也在打量他。

　　杜兆輝真的沒什麼威脅性，周誠則不一樣。

　　周誠這一看就發現了問題：邱爺說話時面部肌肉挺不協調。

　　雖然沒在笑，卻挺像「皮笑肉不笑」的感覺，明明坐的這麼近，就像身邊坐了一個假人。

　　沒有多少鮮活的精氣神，桌上咕咕咕冒著泡的海鮮鍋都不能讓對方有煙火氣息，周誠心中有怪誕感，想再細看，傍晚的霞光又限制他看的更清楚。

　　邱爺的座位挑的好，背對著晚霞。

　　從他們一上船，這艘破漁船就駛離碼頭慢慢往海面開，現在已經離碼頭較遠了，杜兆輝根本不想吃飯，可桌上就只有一鍋海鮮，海風一吹那香味一直往他鼻子裡鑽，他居然可恥的餓了！

　　「請用，請用。」

　　邱爺自己拿起了筷子，周誠也沒客氣。

　　白水煮一鍋海鮮，隻放一點薑片去腥，會不好吃嗎？

　　和香港有錢人享用的魚翅鮑魚大龍蝦這些生猛海鮮不同，是味蕾的返璞歸真。

　　邱爺請客的風格，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其實挺好吃的，因為海鮮夠新鮮。

　　如果嫌味道淡還能蘸點醬油。

　　周誠也把其他想法放空，好好吃了一頓——古董掮客、豪門小開和部隊精銳，這樣三個身份各異，年齡不同的男人在海面上吃這麼一頓飯，好像很不協調，又似乎很正常。

　　連最開始嫌棄的杜兆輝都吃了不少，足以說明邱爺的請客是成功的。

　　吃完東西才開始談事。

　　邱爺沒請大家喝酒，倒有清茶一杯送上。

　　「杜少爺先約我，那就先說杜少爺的事。」

　　杜兆輝表情不太自然，看了周誠兩眼，才乾咳了一聲：「我所為何事，相信柴海早已轉告邱爺，我聽說邱爺在古董交易這一行無所不能，我也不求別的，只求邱爺牽線，讓我買下一個花瓶。」

　　杜兆輝買花瓶？

　　周誠立刻反應過來，杜兆輝說的是於奶奶家的那個花瓶。

　　於奶奶收到徐仲易的紙條後，已經放棄尋找，曉蘭也是暫時按兵不動，讓吉姆轉向了更隱蔽的調查——唯獨杜兆輝還抓著不放，他顯然不知道這裡面的內情，單純是為了要討好曉蘭？

　　周誠倒有點佩服杜兆輝了。

　　不是別的。

　　而是杜兆輝這人臉皮夠厚。

　　有多少對曉蘭有好感，見他和曉蘭感情穩定，曉蘭本人態度冷漠，就不會一直追著不放。

　　杜兆輝這個厚臉皮，既想和曉蘭一起合作發財，還把真實想法隱藏在吊兒郎當的外表下，想挖自己的牆腳？

　　杜兆輝又有剛才那種被野獸盯上的危機感。

　　是周誠！

　　呵呵，本少就是有錢，想買花瓶就買，你管得著嗎？

　　輸人不輸陣，杜兆輝就不相信了，有阿華在身邊，還有邱爺在場，周誠敢把他如何！

　　這就是不怕死的挑釁了，周誠一眯眼。

　　邱爺打斷兩個男人的劍拔弩張：

　　「杜少爺，柴海告訴過你很多次，花瓶的藏家並不想將它出售，我同意見你也是為了和你說清此事，如果哪一天花瓶的藏家願意出手，邱某人一定用各種辦法將花瓶替杜少買下……杜少，做我們這一行的也講究眼緣，你特別喜歡一個東西，也要看和它有沒有緣分。求而不得時不妨退一步，如果有緣，東西早晚也會叫你收入囊中。」

　　杜兆輝面色一變。

　　邱爺是在說花瓶，他自己心虛，有周誠坐在身邊，他總覺得邱爺在暗示別的。

　　「邱爺，這不太好吧，都說香港沒有您買不到的東西，或者您破一次例，告訴我花瓶的買家是誰，我自己和他談？」

　　邱爺搖頭，「破一次例，就有許多次例，如果不能為客戶保密，我的生意就做不到今天的規模。」

　　杜兆輝徹底笑不出來了。

　　不賣瓶子給他，這個姓邱的撲街還把他從鵬城叫過來吹海風？

　　杜兆輝頓時就想把桌子掀掉，看見周誠還穩穩當當坐著，又硬生生忍了。

　　在他身後的阿華，鬆了一口氣。

　　真怕大少衝動和邱爺硬幹，這裡是別人的地盤，茫茫大海上，大少可不能陰溝裡翻船，經常說要把別人綁了石頭沉海喂魚，最後自己被邱爺的人綁了沉海——那得多尷尬呀！

　　邱爺看向周誠，「周先生找到邱某人，想必也和杜少爺的目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