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周誠是講究人

　　春天的日頭變長，倆人從商大出來，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

　　大馬路上全是騎著自行車往家趕的人，上班的人忙著回家做飯，忙著回去看孩子，反正各有各的事兒要忙。有自行車不騎，要慢悠悠軋馬路的人，就是處對象的年輕人。還沒有家庭的拖累，下班後的時間很自由。

　　可周誠倒好，推著自行車並肩走還不夠，單手撐著龍頭，另一隻手還能騰出來去牽對象，這樣的操作讓路過的人都要多看兩眼。周誠是十足的厚臉皮，心理素質杠杠的。夏曉蘭不遑多讓，路人愛看就看唄，周誠掌心有薄繭，手剛好能將她的手完全握住。

　　夏曉蘭一向認為「安全感」只能自己給自己，被周誠牽著手，她卻有了周誠帶給的安全感。

　　她見到周誠會委屈，她感覺到的這安全感，並沒有讓夏曉蘭反感。一切很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了，就像一開始她答應和周誠處對象，羊城的夜色太美是藉口，當時的氣氛太好了，夏曉蘭就是順著自己心意走。

　　不見面時，她理智占上風。

　　還會想著和周誠家庭背景可能不太合適，想著周誠家裡人太麻煩，她就要提分手。一到了見面的時候，周誠對她的情感是如此熱切，夏曉蘭不是石雕木刻，她也有感覺……哪裡還想得起來分手啊？分了手哪裡去找如此喜歡她，她也喜歡的男人！

　　「你來了，我就不怕有人會欺負我。」

　　欺負她的張二賴，都被周誠偷偷收拾了。羊城的柯一雄也被周誠給摁老實了。河東縣的樊鎮川，夏曉蘭也沒啥好擔心的。她說完這句話，忽然明白自己為啥會很自然流露出委屈，為啥會感受到周誠帶給的安全感。

　　周誠雖然不能天天陪著她，倆人隔著上千里的距離。

　　但這並不妨礙周誠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夏曉蘭相信，要不是她從卓衛萍那裡聽到真相，張二賴被抓被判刑的事，周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告知。夏曉蘭就是篤定，周誠不會拿這件事來「邀功」！如果他有這打算，應該在倆人沒確定關係前就說出來，那時候沒說，以後更不會說。

　　有人在保護著她，用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方式。

　　夏曉蘭縮在自己鋼鐵水泥澆築的蝸牛殼子裡，周誠也能給撬出一條縫，他就是那樣好，拼命往夏曉蘭心裡鑽，夏曉蘭的心態可不就產生了變化嗎？！

　　從商大到於奶奶家的一條路並不短，周誠都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好像牽著手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周誠捨不得放開他媳婦兒的手，夏曉蘭也沒掙扎。倆人牽著手在門口傻站半天，看著彼此傻樂，提著掃帚回來的於奶奶覺得辣眼睛。

　　「卿卿我我的，像啥話！」

　　夏曉蘭被捉個正著，她臉皮厚，也已看穿於奶奶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根本就沒感覺。

　　周誠挺戀戀不捨，到底是曉蘭的房東奶奶，老太太為人很刻板，禁止夏曉蘭平時帶外人在家裡住。周誠沒準備破壞房東奶奶的規矩，這規矩好啊，讓周誠對夏曉蘭的居住安全放不少心。他瞧著於奶奶家的院牆特別高，不過要真想半夜翻過去他都能辦到。

　　「於奶奶，您介意家裡多一隻狗嗎？不讓您管它口糧的。」

　　周誠想給於奶奶家養弄兩條狗來，不是一般的土狗，是受過訓練的狗。於奶奶有點嫌棄，「我可不養狗，它滿院子拉屎。」

　　「您放心，送來的狗肯定很聽話，真要把您院子弄髒，我來給您收拾。」

　　周誠對訓練過的狗很有信心，於奶奶將信將疑。

　　周誠和夏曉蘭說要去住招待所，於奶奶嘀咕，「我說你咋當人對象的，就算朋友來了，也要招待吃一口熱乎飯……算了，你會做啥飯啊。你叫周誠是吧，吃了晚飯再去招待所。」

　　夏曉蘭衝周誠豎起大拇指，可真厲害啊，簡直是中年老婦女通殺。於奶奶多彆扭的一個人，主動留周誠吃飯，夏曉蘭和劉芬在這裡住了幾個月，也就吃過一次於奶奶主動蒸的包子。想到包子的味兒，夏曉蘭口腔裡不自覺開始分泌津液。

　　周誠看她一眼，「於奶奶明明是看在你的份兒上。」

　　兩人那裡商業互吹，於奶奶聽的真切，她真是十分無語，夏曉蘭夠滑頭的了，找個對象居然差不多。於奶奶倒沒想過當兵的就一定很老實本分，人吃一樣米，卻千人千樣，哪有用職業印象來往真人身上套的？

　　於奶奶留周誠吃飯，是看夏曉蘭母女的面，也是周誠的言行舉止，都讓她覺得有教養。

　　有教養不是要拿腔拿調的說話做事，是對待親近的人真誠，對待不熟的人有分寸。周誠想送條狗來看家，按說對於奶奶也有利，但他照樣要先徵求於奶奶的意見，這是尊重於奶奶的房東身份。於奶奶的後半生見了太多不講究的人，難得遇到一個講究人，自然心情不錯。

　　夏曉蘭也是個講究人，但這講究是浮於表面的，不像周誠那麼沁入骨子裡。

　　於奶奶覺得吧，夏曉蘭的客氣是因為不在意大部分人，所以她再咋難相處，夏曉蘭也不放在心上。倒是周誠看上去高冷，做事顧及到別人的感受，是骨子裡透出來的教養。

　　夏曉蘭說於奶奶做的包子好吃，於奶奶就去做包子。

　　周誠也不太會做吃的，夏曉蘭要幫忙揉面，他瞧見那胳膊細細的，就挽著袖子自己來。

　　今天劉芬回來的稍早，七點半就到了家。門口就聞到了香氣，於奶奶咋又蒸包子了？這香味兒聞著就是於奶奶的手藝，夏曉蘭是做不出這味兒的。

　　「曉蘭，咋又讓你於奶奶動手了？醫生說她不能太累……」

　　於奶奶把小菜放在桌上，指著廚房：「今天可不是我動手，我就動動嘴。」

　　夏曉蘭哪裡來的狗屎運，找到個這麼出挑的對象？就擱於奶奶年輕時，周誠這樣的能瞧上個鄉下丫頭？長得再好看的鄉下丫頭，也就只能幹丫鬟的活，或者給人做小，門當戶對不是說著玩兒的。真的感謝新社會，人人平等，農村丫頭也能和皇城裡有前途的大少爺處對象。

　　劉芬哪裡知道於奶奶的想法，於奶奶一指，她就看見廚房裡杵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小夥子袖子上沾了點麵粉，衝她笑：

　　「劉姨，您回來啦？也忙了一天，快洗過手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