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肇事者何人？

　　「砰——」

　　一聲巨響，急促的刹車聲，夏曉蘭拼命搶方向盤，讓車子方向偏離的撞到了街邊的電線樁，對方的車則撞上了康偉車子的右後方。

　　康偉的腦袋重重撞在方向盤上，夏曉蘭聽到了擋風玻璃碎的聲音，她下意識閉著眼睛，抬手擋在面前，有碎片紮在了她手上。

　　那一刻，她是感覺不到疼的。

　　腦子裡天旋地轉，看見康偉捂著額頭，痛的人都蜷縮。

　　「康偉、康偉……」

　　夏曉蘭是無意識的喃喃低語，頭昏和耳鳴，意識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她聽見了有人尖叫。

　　然後有人拉開車門，將她的安全帶解開，將她從座位上抱了下去。

　　夏曉蘭使勁抬手指著康偉：「救他……」

　　眼皮很重，站在地上搖搖晃晃的。

　　對方好像在問她有沒有事，夏曉蘭只能指著康偉，她看著康偉被人從車裡架出來，康偉滿臉都是血，夏曉蘭連走路都是腳軟的。

　　不行，她不能倒下。

　　康偉還沒得到有效的救治，這裡離市區醫院比較遠，在路上耽擱下，誰知道康偉的傷情如何，她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肇事者的良心上。

　　夏曉蘭知道有人扶著她，她摸到自己手上的玻璃渣，一狠心就往肉裡按了按。

　　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些，「救他！送他去醫院！」

　　剛才那種混沌眩暈的感覺擺脫了點，之前她覺得自己靈魂被困在軀殼中，拼命呐喊別人也聽不到她的聲音，這一次夏曉蘭能聽見自己聲音了——她用盡全身力氣發出的聲音，其實比蚊蟲大點，但旁邊的人總算聽清了。

　　「救！送醫院……你也趕緊上車。」

　　就是撞上的那輛車。肇事的司機被趕了下來，換了其他人上。

　　康偉的車後座都凹陷了，這輛車好像只有點小擦掛。

　　夏曉蘭被人扶上車的時候想，這就是豪車和普通車的差別？撞她和康偉的，是一輛黑漆漆的賓利……在85年初，整個鵬城街頭可能都找不出幾輛的豪車。

　　夏曉蘭努力掙脫別人的攙扶，她發現康偉被送到了另一輛車上。

　　這原來還是一個車隊！

　　「我要和他一起！」

　　「算了，把他抬過來。」

　　夏曉蘭態度堅決，對方也只能服從，她和康偉被放到了同一輛車上，她就坐在康偉旁邊，康偉頭上被人纏著布條，已經有人替他緊急處理過傷口，但他身上沾的血把後座的真皮沙發弄的像凶案現場……賓利車是黑色的，皮座卻是雪白色，腳下還鋪著厚厚的毛墊子，布條纏不住，血還在往外滲出來。

　　「康偉！康偉，你不能睡！」

　　康偉的眼皮動了動，沒能睜開，人還有呻吟聲。

　　夏曉蘭總算稍微放心點，人還活著——只要活著就好！

　　「送大醫院，不要小診所，不要衛生院！我們有錢！」

　　店裡剛剛結算了分紅，夏曉蘭身上的確有不少現金。豪車的主人應該不缺錢，夏曉蘭為防萬一，堅稱自己有錢。

　　車子開的飛快。

　　剛才那種車禍是小概率事件，85年的馬路上不會太堵，也沒有一個接一個的紅綠燈耽誤時間，錯身而過的只有的運送建築砂石的貨車。

　　有人轉過來頭，「不要緊張，馬上就到醫院了。」

　　聲音怪怪的，羊城人和香港人說普通話都有這調調，香港人的口音更重。

　　夏曉蘭的頭沒有眩暈了，她告訴自己不能慌，如果她冷靜不下來，豈不是把主動權交給別人。她的手還是在抖，耳鳴消失了，視線也清晰了，然後她就發現前座轉頭過來說話的，赫然是杜兆輝！

　　杜兆輝是車禍肇事者！

　　想到剛才的驚險，夏曉蘭恨不得兩巴掌甩到杜兆輝臉上——如果她不把方向盤搶著急打彎，對方的車頭撞到的就是她和康偉所在的前面。

　　賓利撞康偉的車，誰贏誰輸還用說嗎？

　　要不就她變成肉餅，要不就她和康偉一起被撞成肉餅。

　　杜兆輝身上的白西裝沾滿血，夏曉蘭聲音嘶啞：

　　「謝謝杜少爺不殺之恩。」

　　夏曉蘭正話反說，杜兆輝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司機是新來的，用著沒有之前的司機順手，杜兆輝也不知道車子怎麼直衝衝就撞上。那裡的確是個路口，視線有遮擋，但也和司機減速不夠有關——他這時候能說什麼，面對夏曉蘭的諷刺，杜大少爺只能低頭：

　　「對不起，所有的治療我都會負責的。」

　　他根本沒想到會出車禍，更沒有想到，撞到的人是夏曉蘭。杜兆輝當時就在後座，也被顛了一下，不過是他車子比較好，賓利的車頭也長，他坐在後面沒有大礙。

　　後來跟班們去救人，杜兆輝才發現從車上抱下來的女人是夏曉蘭。

　　她胳膊上紮了好多碎玻璃，杜兆輝忍著頭暈去扶，夏曉蘭都站不穩了，還不肯好好待著，杜兆輝看見她搖頭晃腦的，把胳膊上的玻璃渣使勁往肉裡按！

　　什麼樣的女人才會這麼狠？！

　　五大三粗的女漢子就算了，還發生在嬌嬌弱弱的夏曉蘭身上。

　　杜兆輝本來就是心狠手辣的人，那一刻都被夏曉蘭給唬住了。畢竟杜大少心狠手辣是針對別人，夏曉蘭連對她自己都狠！

　　夏曉蘭看見康偉還在低聲呻吟，心裡焦急，對杜兆輝也沒有好氣：「我告訴你，他不是我這種普通老百姓，你想輕慢都輕慢……他是烈士遺孤，如果在鵬城被你撞出個好歹，可不會像高教司的王司長一樣，你砸幾百萬就能解決的！「

　　康偉家裡缺錢嗎？

　　康偉就算一輩子混吃等死都行，單位又不會開除，該非給他的房不會少，福利也不會少。

　　他的人生本來就是簡單模式，不僅是康偉爺爺那輩的奮鬥，還有康偉父親的犧牲——康偉是不可能被餓著凍著的，他就是覺得混吃等死的人生沒意義，想要自己奮鬥，想要自己折騰。

　　夏曉蘭又想哭了。

　　康偉要是出個什麼事，康家人怎麼接受？

　　還是送她去見周誠離開的路上出了車禍，要是她今天不去見周誠，或者相處1小時不要拖遝，是不是就和這場車禍錯開了？！

　　杜兆輝沒有頂嘴。

　　夏曉蘭這種時候就是指著他鼻子罵也是應該的。

　　「還有多久到醫院？再開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