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519死囚直播間的彈幕從淩音藏身灌木叢開始就逐漸變得稀少， 至直播畫面播放到追擊者先後殺死兩人，突然轉身朝灌木叢走過來， 整個直播間徹底空屏。

　　原因無它， 只因爲大部分觀衆在觀看直播時爲了更加身臨其境， 多會選擇第一人稱視角。也就是說， 猫在灌木叢中窺視的淩音當時當刻所見的景象， 將會分毫不差的轉化成直播畫面呈現給蹲守在直播間裡的觀衆。只是單純的畫面或許無法將淩音個人的情緒完整傳達， 但是那種暗中窺視的緊張氛圍却在第一人稱視角的渲染下達到頂峰。

　　換而言之， 當淩音爲突然轉身的追擊者提心吊膽的時候， 直播間裡的觀衆也同樣揪著一顆心， 頭皮發麻。

　　畫面中的追擊者距離灌木叢越來越近，可以說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踏在觀衆們的心上。

　　驀地，視角突變。

　　緊張到極致的觀衆具是一怔。

　　片刻後，反應過來的觀衆， 才想起來發彈幕。

　　「咦咦？？什麽情况？別告訴我519號就這麽凉了！！」

　　「視角都變了，不是凉了還能是什麽，等著被星耀勸退請出直播間吧！」

　　「別啊，我還沒看够呢……」

　　「前面的別胡說，519號還沒凉了，就是昏死過去了， 你們拉近了看， 還有氣呢！」

　　「以現在這個狀况， 519號是昏死過去還是凉了有區別嗎？就是早晚的事。」

　　「呵呵， 還真有區別，萬一那個人在對519號動手之前先死了呢？」

　　「……臥槽！前面真相帝！！」

　　「膜拜真相帝！！」

　　「膜拜 1」

　　直播畫面中，緊隨519號的昏死，那名已然和519號只有數步之遙的可怕追擊者突然撲通跪地。

　　他雙手抱頭，仿佛十分痛苦，右側肩臂上的黑紅火焰忽明忽暗。

　　彼時，觀衆們的視綫幾乎都集中在這名追擊者的身上，誰也不知道追擊者的這場痛苦將會持續多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519號仍然昏死著，追擊者也仍在痛苦中，畫面被定格在那裡仿佛永恒。

　　觀衆們却幷沒有因此而感到無趣。

　　「我之前就想問來著，那個人他幾號啊？他手臂上那一坨，該不會是他的返祖印記吧？」

　　「是隔壁518號，我覺得那應該就是他的返祖印記吧，畢竟他的火系异能都能把人的皮膚燒穿，這麽强，返祖印記大一點也情有可原。生理課上應該都有教過的，什麽返祖印記越大，返祖异能越强。」

　　「前面你摸著良心說，那是隻大了一點嗎？這麽大的返祖印記還能叫返祖印記？這丫就是在返祖吧！」

　　「然而生理課上也教過，返祖印記越大，返祖异能越强，罹患上不治之症基因返祖症的幾率也越大……」

　　「准醫護表示，從未在過往的任何病例中看到過如此之大的返祖印記。理論上來說，擁有這麽大的返祖印記，這個人的基因缺陷絕對是致命的，簡而言之，他根本不可能順利出生，即便是在極低的概率下出生了，也會馬上夭折。」

　　「可是他現在就在這裡啊……」

　　「你們別忘了，這個518號他可是滅世的小頭目啊！滅世在幾年前不是有過一個什麽兵人計劃嗎？」

　　「這麽一說，我依稀也有點印象。這個518號說不準就是兵人計劃的失敗品！」

　　「兵人計劃？？求細說！」

　　「同求。」

　　「是幾年前的一篇時政報導了，好像刊出後沒多久就被撤了，現在天網上應該已經搜索不到了。說是恐怖組織救世在秘密的進行非法人體實驗，試圖以某種手段激發增强人的返祖异能，也就是兵人計劃了。」

　　「不是在說滅世嗎，怎麽突然又冒出來一個救世？？」

　　「所以說現在的年輕人啊，真的該多關心關心時政，少看點垃圾泡沫劇還有獵奇直播。救世就是滅世都不知道嗎？救世是該恐怖組織的自稱，滅世則是星盟對該恐怖組織的蔑稱。你想啊，一個恐怖組織，它自稱救世也就算了，如果連星盟也稱其爲救世的話，豈不是諷刺？」

　　「大道理先停一停，快看518號的返祖印記……」

　　被長篇大論的彈幕遮蓋的直播畫面裡，518號像是痛到了極致，突然哼哧粗喘一聲。

　　隨著他的這聲粗喘，在他右側肩臂上熊熊燃燒的黑紅色火焰，徹底熄滅。

　　而原本與火焰同色的甲殼，則變成了純黑色。

　　只見這些純黑色的甲殼仿佛有生命一般蠢動著，慢慢縮進518號的手臂中，化成片片隻邊緣染著一圈黑色的肉鱗。

　　在這個過程中，518號的哼哧粗喘聲從未間斷。

　　一直到右側肩臂上純黑色的甲殼完全消失踪影，518號才像是解脫一般長籲出一口氣，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

　　「是我的錯覺嗎？怎麽感覺那些黑色的甲殼一消失，這人的氣勢就變了呢？」

　　「……我也有這種感覺。」

　　「前方高能預警，你們霸氣無敵的518號已下綫，坑貨518號正式接棒上綫。」

　　「哈哈哈，一看就知道前面是同道中人。」

　　「也不能說是坑貨，人就是有點不大正常而已嘛！」

　　「？？前面幾個在打什麽暗號，我咋看不懂呢？」

　　「同問。」

　　「有種後悔只有一開始就訂了518號的人才懂……」

　　「沒錯，我是被公共彈幕攛掇的，後悔了好久……」

　　「別問，繼續看下去，大家就會懂的。」

　　剛從昏睡中轉醒，冷不丁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

　　淩音嘶得倒抽一口凉氣，幾乎完全出自於本能的，她立刻坐起身，雙手撑地，還沒有完全站起身，就已經完成了數次後撤，拉開了自己與那雙血絲雙眼主人之間的距離。

　　彈開從未離手的折叠短刀，淩音一手持刀，與血絲雙眼的主人相對而立。

　　此刻的她渾身都是緊綳的，透漏著明顯的戒備氣息，且蓄勢待發。

　　意識其實還在清醒的邊緣徘徊，這讓淩音沒能立刻關注到她所對峙的人臉上浮現出的錯愕表情。

　　昏睡前的一幕幕場景還記憶猶新，淩音不敢妄動。

　　棕色的瞳仁在對峙中慢慢聚焦，恢復清明。

　　淩音審慎地打量著對面的男人。

　　男人很高，體型修碩。他身上的束縛衣焚毀大半，只餘幾片零星碎布，恰好遮擋了關鍵部位。所以，此刻男人可說是裸裎在淩音的眼前。

　　不過淩音幷沒有因此而避諱，她的視綫十分的冷靜且淡然。

　　男人身上的肌肉看起來幷不誇張，附著在纖長的骨胳上恰到好處，却又飽含著力量感。

　　淩音的視綫在那些塑形完美的肌肉上一掃而過，直直落在男人的右側肩臂處。

　　記憶中的黑紅色甲殼與火焰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邊緣黑色的肉鱗。

　　淩音狀似不解地蹙了蹙眉，目光在那些肉鱗上停留久久，隨後，眼睫一抬，沿著男人利落的頸部綫條，看向男人的面龐。

　　五官深刻，臉部輪廓分明的男人無疑是俊美的。

　　不可否認，有那麽一瞬，淩音深茶色的雙眸中劃過了驚艶之色，雖然稍縱即逝。

　　而就在淩音打量男人的同時，男人也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淩音。

　　雙方的視綫不期然撞上，在半空中交匯。

　　真正以完全清醒的狀態對上男人布滿血絲的眼，淩音怔住了。

　　若非淩音的腦海中牢牢深刻著那名追擊者的身形，淩音都要忍不住去懷疑眼前這個沒有了黑紅色甲殼和火焰特徵的男人，真的就是那個接連殺死兩人，實力無比凶悍的追擊者嗎？

　　曾經有過數年臥底潜伏經驗的淩音，自認在看人方面還是有些本事的。

　　對面的這個男人，面露錯愕之色，那神情中甚至還夾雜著一絲絲的局促，更重要的是，男人的雙眼雖然布滿血絲，可眸光澄澈赤城，不帶半分惡意。

　　這讓淩音怎麽看都無法將其與那名氣勢肅殺的追擊者畫上等號。

　　「阿嚏！」

　　正狐疑著，鼻子裡突然橫生癢意，猝不及防的淩音根本控制不了，直接就是一個大大的噴嚏。

　　耳朵被震得嗡鳴不止，淩音却無暇去顧及。

　　此時此刻，淩音臉上露出的表情與站在她對面的男人是如此相似，都是錯愕的。

　　因爲她後知後覺得發現，她的身體狀况似乎好了許多。

　　不是先前那種讓人心生不安的迴光返照，而是真正的在康復。淩音甚至能深切的感受到，來自於整具身體對於即將康復的喜悅！

　　可是爲什麽呢？

　　之前那麽嚴峻的病情，淩音都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不可能毫無緣由的就康復吧？

　　思索間，無意識低垂的視野中突兀伸過來一隻手，手心向上，托著一個淩音曾經下過定論的毒氣瓶。

　　雖然沒有在男人的眼中看到惡意，但淩音幷沒有因此而卸下心防。

　　幾乎是在看到那隻手的同時，淩音便又向後撤了兩步，隨後抬眼警惕地看向對面目的不明的男人。

　　男人像是有些挫敗的，慢慢收回了手。

　　但很快，淩音看到他的眸光一動。

　　男人一手拿著毒氣瓶，自顧自的擰開了瓶蓋，噴口對準自己，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你……」

　　反應過來男人要做什麽的淩音，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阻止，却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著男人在按了一下後還不作罷，又接連按了好幾下，白色的霧氣團團籠罩住他的臉，淩音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該擺出什麽表情了。

　　男人這是在幹什麽？

　　當著她的面自殺嗎？

　　重重疑惑中，就看男人對著彌漫開來的霧氣做了一個十分明顯的深呼吸的動作。

　　淩音：「……」

　　淩音覺得她現在大概只需要擎等著男人被毒死在自己眼前了……

　　這個情勢發展，真的是讓她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