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陸躍起身後， 淩音抖起了腿。

　　誠如文翰所言，讓陸躍枕著這麽長時間，她的兩腿毫無懸念的麻了。

　　陸躍十分擔心地蹲在一旁看著淩音。

　　淩音見他一臉巴巴地模樣，便寬慰了他一句，「別擔心， 只是有點麻， 一會兒就好了。」

　　搗騰柴火的文翰輕哼一聲， 嘴巴開開合合， 不知在小聲嘀咕些什麽。

　　淩音心知他多半還在介懷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常言道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她只是爲了給陸躍重塑信心隨口那麽一說， 但聽到文翰的耳朵裡却多少都會有些扎心。

　　小胖子的心再大，却也是軟的，也會被戳疼戳傷。

　　待兩條腿上的麻勁過去，淩音起身走到文翰身邊，然後鄭重其事道：「文翰， 我爲自己剛才的失言向你道歉。」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隔閡，都是由那些平常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小矛盾堆砌而來。

　　淩音幷不希望結盟組隊的三人之間出現類似隔閡這樣的問題。

　　文翰受寵若驚， 向來能言善辯的他，難得的語塞了。

　　良久，文翰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老大， 你不用道歉的啊！」說著， 他頗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你也沒說錯，我確實就是你說的那樣嘛，懶肥宅，又是吃貨，沒錯，是我了！」

　　淩音聽出他語氣中的調侃和不在意，知道這事就算翻篇了，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只道：「把火生起來，大狼小狼剛才拖了一隻雉鶏回來，我去處理處理，一會兒我們烤上。」

　　一聽到吃，別說文翰心裡本來就沒什麽事，哪怕之前他當真鬱結於心，有了美食的撫慰，也必定可以徹底化解。

　　「雉鶏？在哪兒？我看看長什麽樣子。」文翰默默吞著口水，好奇得兩眼放光。

　　淩音隨手往他旁邊一指。

　　却原來那雉鶏一直都在文翰脚邊不遠處好好的躺著，只不過因爲雉鶏的毛色雜駁與地上的土色、雜草相融，文翰一時沒有注意到罷了。

　　看到了雉鶏後，文翰便盯著它團團轉，嘴上還叨叨個不停。

　　「就這一隻嗎？個頭倒是挺大的，比竹鼠大多了，胖胖的，應該够我們吃了。」

　　淩音上前捏著雉鶏的脚爪將它提了起來。

　　掂了掂，手上的分量確實還挺沉，估計得過十斤。

　　文翰又凑過來問：「老大，這個雉鶏好吃嗎？」

　　淩音頷首。

　　「那跟竹鼠比呢？」竹鼠扎實又不失鮮嫩的滋味，文翰可還記憶猶新著呢。

　　淩音倒還真的替他仔細想了想烤竹鼠和烤山鶏滋味。

　　按照她的個人口味來說，「雉鶏應該會更好吃一點。」

　　文翰心裡對於烤雉鶏的期待值一下就達到了頂峰，「那老大你快去處理吧，快去快去！」他一叠聲的催促著淩音，完全沒有意識到一直問這問那的自己才是真正礙事的那一個。

　　淩音對這個吃貨沒轍，無奈搖了搖頭，便走到一邊去料理山鶏。

　　「雉鶏雉鶏烤雉鶏，香噴噴的烤雉鶏……」文翰一邊搭著柴火堆，一邊高興地哼著不著調的，明顯是他自己編的『雉鶏之歌』。

　　等他把柴火堆搭好了，陸躍一如往常蹲到柴火堆前，左手抱右臂，準備憋异能生火。

　　文翰見此忙出聲阻止道：「大哥，你剛發過病，還是消停點吧！今天就我辛苦一下，用老大教的那個刀劃石頭的方法來生火了。」

　　陸躍却幷不聽勸，只道：「我可以。」

　　文翰又哪會兒信他。

　　一個得了基因返祖狂躁症命不久矣的絕症患者，還逞什麽能！

　　思及此，文翰心裡有些發酸。

　　是，他和陸躍不對盤，成日明爭暗鬥，但這幷不妨礙他們之間日復一日結成的羈絆，或者說友情。身爲肥宅的文翰，在過去是沒什麽朋友的，他也沒有想到會在自己被判了死刑後，在一顆全然陌生的荒星上，結識淩音、陸躍幷且成爲相互扶持的夥伴。

　　抬眼看向固執在那兒憋异能的陸躍，文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算了，不想了，反正距離任務時限還剩不到九個月，得沒得絕症，反正最後大家都是一死，遲早而已。

　　這邊厢，料理雉鶏的淩音，在動手前，不失專業的來了一段口播提示。

　　「馬上我就要處理這隻雉鶏了，接下來你們即將要看到的畫面可能會比較血腥、獵奇。不喜歡這種風格的朋友們，記得閉眼或者暫時切出直播間哦！」

　　說完後，又靜待了片刻，淩音把雉鶏被大狼小狼咬斷的頭頸放到一塊石頭上，然後手起刀落，直接剁掉。

　　淩音打量一眼沒了頭頸的雉鶏圓滾滾的身體，應該是隻母雉鶏，毛色較公雉鶏要暗沉許多。不過個頭是真的大，印象中雉鶏的身量是比不過家鶏的，但眼前這一隻却明顯要比普通的家鶏還要大一些。

　　沒有開水燙毛，生拔很有些難度。

　　淩音只能連拔帶割，想著反正等一會兒架上火堆烤起來，那些拔不乾淨的細毛也會被火給燎掉，就是燒焦的羽毛味可能不難麽好聞也比較影響口感。

　　不過只要她本人不挑，另外那兩個『沒見過世面』的純粹外星人肯定是不會挑。

　　到時候，他們多半只會喊好吃。

　　正拔著鶏毛，耳畔突然傳來文翰的一聲驚呼。

　　隨後是陸躍歡喜的聲音。

　　「淩音，你快看！」

　　淩音狐疑轉頭。

　　陸躍此時已經挪到了她跟前。

　　淩音循著他的視綫看去，只見他的右手食指尖上正燃著一簇火苗。

　　火苗小小的，豆粒一般，向外氤氳的光隻淺淺的一團，却很執著，在空氣中兀自燃燒著。

　　淩音盯著那點火苗看了一會兒，然後看向一臉喜色的陸躍。

　　顯然，對於努力許久都只能放出火星的陸躍而言，這可謂是長足的進步了。

　　淩音彎了眉眼，毫不吝惜地贊道：「能出火了，很棒！」

　　陸躍注視著淩音的笑臉，把他許久不成露面的大白牙亮了出來。

　　文翰不無潑冷水道：「得嘞陸躍，就那麽一丁點的火苗，瞧把你給得意的，趕緊的過來生火。」

　　陸躍心情好也不跟他計較，衝淩音笑了一下，就跑去生火了。

　　淩音聽到文翰疑惑的對著陸躍嘀咕：「陸躍，你這個情况好像有點奇怪啊？我看的那些醫療視頻裡，狂躁症患者在發病之後，他們的异能都是越來越不聽使喚，怎麽到你這裡反而變好了？」

　　把柴火堆點燃的陸躍，朝後瞥了一眼淩音，得了淩音一個默認的眼色後，他難得給了文翰一個笑臉，道：「因爲有淩音啊！」

　　文翰也不傻，他的視綫在淩音和陸躍之間游移數次，故作深沉道：「我嗅到了秘密的氣味，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淩音和陸躍相視一眼，只是笑幷不言語。

　　文翰被兩人滿含深意的緘默弄得抓心撓肺。

　　然後，就在這時。

　　——文翰，別太驚訝。

　　就算提醒了讓他別太驚訝，可是淩音的嘴一動沒動，自己的腦子裡却響起了淩音的聲音，文翰又是個喜怒都在臉上的實誠性子，於是可以想見的，文翰還是露出了糅雜震驚、錯愕、不可思議等等交織的複雜表情。

　　「老、老大……」

　　文翰剛開口，就被淩音的一個眼色制止。

　　——我知道你想問爲什麽，這種特殊的交流方式也是我的异能，你也可以通過這種形式和我交流。

　　文翰會意。

　　——老大，你藏得够深的！

　　精神交流如果不是特別深刻激烈的情緒，對方是感覺不到的，但淩音還是從腦中文翰的這句回應中讀出了驚喜。是純粹的驚喜，完全沒有對自己被隱瞞的介懷。

　　——幷不是有意瞞著你，事實上我平常也很少會用到這種交流方式。

　　——哦哦哦，那老大你今天突然用這種交流方式是想和我說什麽？和陸躍的病情有關？

　　——對，確實和陸躍的病情有一定的關係。有一件事我想參考一下你的意見。

　　——老大你說。

　　——我這裡大概有一個對陸躍的狂躁症有一定療效的你曾經提過的那種偏方，因爲偏方的內容比較生僻，它的很多說法措辭也比較古怪，我之前只是把它背下來，幷沒有試用過也不曾公開過。一直到遇上陸躍，他突然病發，我才誤打誤撞把它教給了陸躍。而現在看來，效果是有的，也比較明顯。另外，我可以肯定這個偏方現在除了我和陸躍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淩音的這段話半真半假，若是拋開她換了芯子的事實，這其中倒也沒多少欺騙文翰成分。

　　之所以拖到現在才告訴文翰，原因說來簡單也複雜。一則文翰當初剛剛加入，淩音對他確實還缺乏信任，且淩音的性格使然，她不可能一上來就和文翰交底。再則也是最爲主要的原因，就是當時對這個世界的文化還很陌生的淩音，不知道該怎麽向文翰闡述《清心訣》的內容，又不惹文翰懷疑她的身份。

　　畢竟像《清心訣》中出現的一些有關中醫方面的專用名詞，從淩音和文翰交談時套到的訊息可知，這個世界壓根兒就沒有中醫的事，就更別談什麽中醫專用名詞了。

　　事實上，哪怕是現在，淩音從文翰那兒已經套了不少話了，她也依然還沒能把全部的《清心訣》內容轉化成這個世界通俗易懂的表述。

　　文翰烏黑溜圓的眼珠靈動轉了兩圈。

　　——所以，老大你是想問這類偏方，觀看直播的觀衆會不會感興趣？你想公開它來賺積分？

　　——是有這個打算。你覺得可行嗎？

　　——這個，老大，你要知道，在大部分人的眼裡，沒有權威醫療機構認證的偏方，它就算對某個人有一定的療效，大家也只會默認這是個例。

　　淩音眉心一動，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公開《清心訣》賺積分，淩音籌謀已久，她之前一直糾結的都是《清心訣》的內容公開後會不會引人懷疑，却沒想到自己從頭到尾都弄錯了重點。

　　——但是這幷不絕對，主要還得看這個偏方的實際療效。這麽說吧，老大，你的那個偏方如果沒有患病的返祖异能者用了，能不能有明顯的比如神清氣爽的感覺？

　　這個淩音還真沒辦法確定，畢竟在那個世界她是特例，而來到這個世界後她也沒有嘗試過，至於那個世界其他异能者練《清心訣》的觀感似乎也不能直接代換到這個世界。

　　看出淩音神情間的踟蹰，文翰想了想，傳達道：——老大，你把這些告訴我，想參考我的意見，也就表示你很信任我。既然如此，你看你把《清心訣》的內容告訴我，我來試用看看，你覺得怎麽樣？

　　淩音看了他一眼。

　　——可以，到時候我和你一起練。

　　《清心訣》的事，經過淩音和文翰的一番商討，大致敲定爲從長計議。

　　把塞了香料的烤鶏架上火堆，淩音盯著被夜風撩動的橙紅色火光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這段時間真是想著賺積分的事都快想出慣性，快想瘋了。

　　明明才經歷了一場惡戰，她還受了傷，本該是沉澱情緒，養精蓄銳的時候。却因爲文翰隨口的一句疑惑，一下子心思、念頭就又全部撲到賺積分這塊兒上了。

　　這麽想著，淩音輕嘆一口氣，愁啊！

　　夜色同烤鶏的香氣一同彌漫襲來……

　　烤得焦香流油的烤鶏被一分爲二，文翰得一半，淩音和陸躍分一半。

　　淩音隻撕了點鶏腿肉，嘗了嘗味兒便罷手了。

　　這些烤魚、烤竹鼠、烤山鶏，她在那個世界沒少吃，自然不似兩個外星人般貪嘴。

　　熊猫崽子被烤鶏的香氣勾引醒了，淩音給它喂了點便抱著它挪到一旁，背靠著樹幹點開打賞器查看。

　　看到積分的時候，淩音以爲自己眼花，揉了眼睛又重新看了好幾遍才確定下來。

　　淩音看看悶頭吃烤鶏的陸躍、文翰二人，深吸一口氣，張了張嘴，道：「積分過1000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