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待陸躍結束入定， 淩音三人又在原地做了這天『與圓圓的日常互動』的定點直播，這才迎著曝曬的陽光啓程上路。

　　路上。

　　走了一段時間， 陸躍奇怪地瞥向自己身側。

　　從來都像尾巴似的綴在他和淩音身後的文翰，這天居然緊跟著他們的步伐。

　　陸躍看著這個敦實的小胖子， 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 滿頭滿臉都是汗。他不禁感到有些納悶， 明明走得都是同樣的路， 怎麽小胖子看起來就格外艱難呢？

　　視綫下移， 陸躍注意到小胖子緊凑、高頻的步伐，瞬間了然。

　　文翰腿短， 與身高相近的淩音相比就短了一截，和人高腿長的陸躍更是無法比較。

　　淩音和陸躍邁出一步， 文翰至少得邁出一步半才能勉强趕上。

　　如此一來， 同樣的路， 文翰勢必走得就要比他們累上許多。

　　更何况，文翰的體能本來就很差。

　　思緒到這裡， 孩子心性的陸躍有些同情文翰， 對於文翰此前的拖後腿也多了一分理解。

　　腿短與生俱來， 也不是文翰自己能够控制得了的。

　　不過，他對文翰的討厭始終如一， 如果說以前是十分的話， 那麽現在因爲那一分理解， 至多也就能相應的扣减掉一分吧！

　　這邊厢， 雖然覺得這天的文翰有些奇怪， 但幷不打算發問的陸躍，正欲收回視綫。

　　仿佛察覺到什麽的文翰，突然轉過頭，恰好與陸躍還沒來得及移開的視綫對上。

　　若是往常，文翰發現陸躍偷偷打量他，會是什麽反應。

　　陸躍想了想，大概要麽好心情的調侃他，要麽惡聲惡氣的問他『看什麽看』吧！

　　但是這天文翰却給了他一個和善甚至帶著些諂媚的笑臉。

　　對著那張笑臉，陸躍只覺頭皮一陣發緊。

　　果然，討人厭的小胖子今天很不對勁！

　　他是不是又想了什麽新招數，準備整他？

　　陸躍面上的神情一絲不變，心裡却不由得警惕起來。

　　他在小胖子的手裡吃虧不少，小胖子的手段從來都是讓他有苦說不出的。

　　當然，他平時也沒讓小胖子討到好就是了。

　　兩人對視數秒，都是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

　　淩音覷了身旁氣氛异樣的兩人一眼，嘴角勾了勾，沒管他們。

　　文翰擦擦臉上的汗，舔舔嘴唇，又清了清嗓子。

　　前戲做足，這才笑著衝陸躍開口。

　　「陸躍，問你個事兒唄？」

　　陸躍看著他，幷不作聲。

　　「怎麽才能做到腦子裡什麽都不想？你剛開始的時候是怎麽做的？」

　　文翰這問話，也就是清楚內裡的人能聽懂，像是直播間裡的觀衆聽了，只會覺得沒頭沒腦更兼一頭霧水。

　　陸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淩音，見淩音目視前方看路，幷不看他們這邊，便把目光重新轉回到文翰的身上。

　　「不是不想，」陸躍說，「是只想一件事。」

　　文翰一聽有門，兩眼冒精光，「什麽事？」

　　旁聽的淩音也有些好奇地等著陸躍的答案。

　　「活下去。」

　　淩音挑眉。

　　沒想到陸躍和她一樣。

　　她之前一時無法入定，後來之所以能成功就是靠的活下去這個念想。

　　所謂摒除雜念，幷非文翰所理解的徹底清空腦子裡的所有想法，而是一種專注，一種專注後的靜心。

　　也即是真正的平心靜氣、心平氣和。

　　不過每個人執著的點，能够靜下心來的點不同。

　　她和陸躍能够靠著活下去的念想聚精會神，文翰却未必。

　　文翰大概覺得自己掩藏的很好。

　　但淩音却還是隱隱感覺到了他對於茫茫前路的悲觀。

　　讓他想活下去這件事入定，只怕是越想他的腦子越亂。

　　這也是淩音之前沒有同文翰提及活下去這個點的原因。

　　飽含期待還以爲陸躍會說出什麽長篇大論的文翰，聽到陸躍那异常簡潔的答案，有些不信，「活下去？就這個？」

　　「嗯。」陸躍肯定應聲。

　　文翰撓撓後腦勺，有些失望，「那等一會兒休息的時候，我再用你這個方法試試吧。」脚步隨著話音越來越慢。

　　淩音想了想，建議道：「你也可以試著去想一些讓你感到輕鬆愉快的事……最讓你感到輕鬆愉快的事。」

　　文翰聽了點點頭，哦了一聲。

　　這時，兩隻體型嬌小的鳥兒飛到淩音身邊。

　　兩隻鳥兒具是披著一身橄欖綠色具褐色縱紋的羽毛。

　　與叢林背景相似的色彩，無疑是它們最好的保護色。

　　兼之它們個頭小又飛得快，不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它們。

　　淩音認得這兩隻漂亮的鳥兒，是樹鷚。

　　她和膽大又聰慧的它們曾有過交流。

　　衝兩隻盤旋的樹鷚伸出手。

　　兩隻樹鷚就勢落在淩音微抬的食指上，然後揚著脖子鳴叫起來。

　　原本正一點點往後落的文翰，聽到婉轉的鳥鳴聲，立刻小跑兩步跟上。

　　他一直都很喜歡這些叫聲動聽的小巧飛行獸。

　　之前他甚至還央求過淩音，希望淩音能讓這些小巧的飛行獸和大狼小狼一樣親近他。

　　可惜這些小巧的飛行獸據淩音說膽子普遍都比較小，若非從小養熟，它們鮮少親近非同族。

　　甚至就是如今與文翰十分親近的大狼小狼，若非它們所在的族群遭逢大難，它們自己又還小沒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正常情况下，它們會被它們的族群保護得嚴絲合縫，根本不可能與他們接觸，更別說什麽親近了。

　　「那我們就找一些幼崽從小養起來，我想觀衆們也會喜歡的。」文翰當時如此提議。

　　當然，文翰幷不否認自己在以觀衆爲藉口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淩音對此倒沒什麽异議，只是提醒他，「幼崽幷不好養，尤其是自己不具備捕食能力的幼崽。此外，也得是我們有這個運氣碰上年幼失怙的幼崽。否則，它們有族群、父母的看護，我們總不能上去生搶來養吧！」

　　文翰覺得淩音說得很對，但他想要養幼崽尤其是飛行獸幼崽的念頭却幷沒有因此而被撲滅。

　　他一邊在心裡期望著能遇到失怙的幼崽，一邊又覺得有這樣期望的自己好似有點惡毒。

　　兩隻樹鷚鳴唱了一陣後停了下來，歪頭看著淩音。

　　淩音用手指輕輕撫了撫它們的頭，兩隻樹鷚振翅飛了起來，却幷沒有飛走，而是低低盤旋在淩音的頭頂上方。

　　陸躍見淩音在兩隻樹鷚衝她鳴叫時便神情有异，擔憂地喚了一聲，「淩音？」

　　淩音解開了袖繩，取出了袖子裡的紐扣箱。

　　思緒回籠的文翰，收回流連在兩隻樹鷚身上的目光，看到淩音開啓某個紐扣箱幷從中拿出一顆顔色晦暗的寶石。

　　他好奇又莫名地問：「老大你這是要幹什麽？它們是來給我們報信的吧？都跟你說了什麽？」

　　拿了寶石的淩音把幾個紐扣箱收好，重新纏緊袖繩，一邊對著兩隻樹鷚招手，一邊輕啓唇瓣道：「有人在跟踪我們。」

　　陸躍和文翰聞聲立刻警惕地環顧四下。

　　「別看了，和我們隔著有一段距離。對方應該知道我們身邊有獸類作爲暗哨，所以幷不敢靠得太近。」淩音說著，把手裡的寶石往上一遞，一隻樹鷚立刻會意低飛，然後伸出小小的爪子，牢牢抓住那顆寶石。

　　「老大，你這是……？」把沒用的廢晶石給那隻飛行獸是什麽操作？獎勵？

　　目送兩隻樹鷚飛走，淩音道：「讓他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他了。」

　　陸躍肯定道：「淩音，是昨天那個人。」

　　淩音頷首。

　　文翰慢半拍的領悟過來廢晶石的作用，聽到陸躍的話，他跳脚道：「靠！那傢伙怎麽還陰魂不散了！陸躍，你昨天真應該把他也幹掉，我懷疑他和那個光頭就是殘殺大狼小狼族群的凶手。」

　　淩音微怔，她昨天與那光頭纏鬥，沒有空隙去留意文翰他們那頭的情况，倒是不清楚還有這麽一層關聯。

　　她觀對方昨天的做派，好似幷不想與他們爲敵，他和那光頭應該不是一夥的。

　　也正因爲如此，淩音才會讓樹鷚帶晶石給對方。

　　她是想讓對方明白，縱然他藏得再好，也仍逃不過它們的暗哨。與其遮遮掩掩的玩跟踪，有什麽事不妨直接露面相談。

　　然而，對方若當真如文翰所言，是屠戮盡大狼小狼族群的元凶，那麽對方在她這裡的危險程度或者更準確的應該說是可結盟程度，就要重新評定了。

　　淩音深深蹙起了眉頭。

　　文翰見此，蹲下身撫摸一直跟在他脚邊的大狼小狼，說：「老大，你是想讓那個人露面，然後跟他談結盟，是嗎？可那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啊，老大！他殺害大狼小狼的族群，殺了那麽多……」

　　淩音沉吟不語。

　　陸躍見她眉心凸起的褶皺，也不覺跟著皺起了眉。

　　淩音心想，這幷不單單是結不結盟的問題，對方曖昧不明的跟踪他們、尾隨他們，這個問題終歸早晚也要解决，畢竟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對方身手不俗，這一點從對方昨天順利逃脫發狂的陸躍的追擊便已經在淩音這裡得到確定，而現在看來對方的偵查和反偵察能力，明顯也不容小覷。

　　這樣一個人，不結盟可以，却也該儘量避免與之交惡，而如果不幸已經交惡，那麽勢必就要將之徹底鏟除，以絕後患。

　　淩音看了一眼與大狼小狼團在一處的文翰，她能理解文翰的心情，現在的文翰大概就和當初剛剛擁有動物系异能時的她一樣，把人類獨有的複雜情緒、愛恨情仇帶入到大狼小狼的身上……却其實那不過是他們自以爲的感同身受罷了。

　　抿了抿唇，淩音宣布道：「原地休息，看那個人敢不敢現身。」

　　「老大！」文翰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瞪著淩音，「那個人他殺了……」

　　淩音一抬手，制止了文翰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但那只是你的推測。退一萬步講，對方確實是殺大狼小狼族群的元凶，那也是大狼小狼和他之間的仇怨，大狼小狼若要報仇就讓它們自己報，我不會替它們出這個頭，希望你們也不會。」

　　文翰搖著頭，一臉的不敢置信。大狼小狼難道不是他們的同伴嗎，老大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須臾，他轉頭求救似的看向陸躍。

　　然而，未及他開口，陸躍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聽淩音的。」

　　文翰垂下頭不再言語。

　　淩音見他這副模樣，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不管結不結盟，我們總要弄清楚那個人爲什麽跟踪我們，弄清楚他是不是殺害大狼小狼族群的元凶，又是爲什麽殺的它們，你說呢，文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