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兩人協力將救生艙的罩子闔上。
回到火堆前, 文翰注意到淩音在打抖哆嗦。
他看了眼淩音身上單薄的束縛衣, 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防護服, 立刻道:「老大, 你很冷吧,我把防護服脫給你。」
淩音下意識地回絕,「不用。」
眼角的餘光瞥見沉睡的郎宙, 淩音反口道:「你脫下來吧,給郎宙, 他失血過多,比我更需要保暖。」
「好。」文翰應得乾脆, 脫得也乾脆。
脫下來後,將防護服重新收縮,然後塞給郎宙。
假寐的郎宙,睨著强忍寒氣入體的小胖子, 難得的語氣溫和, 「謝謝。」
對上郎宙, 頗有些不被懟不舒服斯基的文翰, 打了寒顫, 有被凍到的成分, 更多的還是因爲郎宙的這一聲一反常態的謝。
坐回到淩音身邊,文翰挨近火堆,蜷著腿抱進自己不讓身上的熱量繼續流失。
淩音看著面前的火光, 怔怔出神。
三天前的那場血戰, 一幀幀的在她的眼前回放著。
雖然那場血戰最終的結果是他們這邊勝了, 却勝得慘烈,淩音完全沒有任何喜悅的感覺。
事實上,血戰過後,淩音曾一度感到絕望。
撑著瀕臨崩潰的身體,替自己,替陸躍和郎宙處理身上的傷口。
却發現自己手頭的治愈劑數量,面對三個人身上無數深的淺的傷口根本是杯水車薪。
她幾乎是用爬的,在滿地的屍首中搜尋484團隊成員的紐扣箱。
然而,陸躍的黑炎之火威力驚人,它焚毀了大部分的紐扣箱,而淩音找到的爲數不多的紐扣箱裡,總共也沒幾瓶治愈劑。
想來大家的思維都是相似的,像是治愈劑這種東西,只要有打賞器、有積分,要用的時候再兌換就是了。即便有心思縝密的提前兌換備著,也不會備太多,實在沒那個必要不是麽?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從未想過打賞器的兌換系統會關閉,也從未收到過類似的信息通知。
治愈劑耗盡,陸躍的傷口有惡化的迹象。
近三天的時間裡,淩音整個人都是綳著的。
累到昏睡過去,却睡不了多久又會自動驚醒過來。
她知道她在害怕,害怕一睜眼陸躍已經完全沒了聲息。
人在异常疲累時,心總會格外的脆弱,顯然淩音也不能免俗。
幸好動物們把文翰帶來了,同時也帶來的治愈劑,幸好……
淩音下巴抵著膝蓋,溫暖的火光熏得她的眼皮重似灌鉛。
似乎,現在她終於可以稍稍放心的睡一會兒了。
放任自己沉入黑甜之前,淩音不忘囑咐文翰,「我要睡一會兒,你差不多隔兩個小時左右給陸躍喂一次治愈劑,別忘記了。」
文翰心裡多少有些擔心毛手毛脚的自己能否應付得來此事,不過他還是很鄭重的點了點頭,應下了。
他家老大看起來實在太過疲憊,她需要睡眠。
在文翰點頭應下後不過瞬息,淩音便就著下巴磕在膝蓋上的姿態睡熟了。
文翰聽著耳畔傳來的沉而綿長的呼吸聲,看著跳躍的火光怔怔出神。
他是個懶睡的,哪怕是在顛簸的狼背上,實在困了,他也能睡得無知無覺。
因著如此,眼下文翰倒也幷不是很困。
更何况還有無數未解的疑惑縈繞在文翰的腦海中,更讓愁腸百結的他毫無睡意。
說起來,文翰先前還覺得自己過去三天的生活過得無比艱辛。
如今和其他三人的現狀一對比,他才恍然發現自己那三天根本就是生活在安樂鄉里。
他居然還想著要抱怨,文翰用力拍了拍自己瘦削了許多却依然渾圓的臉頰,他有什麽資格抱怨,哪裡來的臉!
自我反思中,文翰驀地聽到一些异樣的聲響。
循聲看去,却是郎宙醒了,正費力的在揭自己腦袋上的頭盔。
揭下頭盔後,郎宙用十分低啞似比口型一般的氣音道:「小胖子,過來。」
文翰下意識瞥了一眼身旁的淩音,隨後懷揣著疑惑,輕手輕脚的挪騰到郎宙身邊。
「你哪兒不舒服?要幫忙?」文翰眨巴著小眼睛,壓低了嗓音問。
郎宙懶散的靠著石頭,吐了一個字的氣音,「沒。」
「你有什麽想問的,問吧。」郎宙道。
「你不睡了嗎?」聽淩音說郎宙失血過多,文翰心想那傷勢肯定很嚴重,需要長時間的安靜休養。
郎宙頗爲漫不經心道:「睡够了,你想問什麽就問,就當我謝你的防護服了。」
聽到郎宙這麽說,顯然是有心給他答疑解惑,文翰也就不扭捏推辭了,直接開問。
「我就想知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的經歷。」
郎宙輕輕嗯了一聲,雙眸微微放空,像是在回憶,隔了一會兒才開始講述。
一時間,這片廢墟一般靜謐的林地裡只有郎宙低啞的聲音以及火堆燃燒不時發出的嗶啵聲。
「……淩音怎麽解决掉484團隊剩下的那幾個人,我當時暈了,具體細節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看四周的情形,大致能猜測,應該是淩音用异能召喚來了一些獸類替她作戰。不過有點可惜,雖然幹掉了729,却讓484逃了。」
文翰沒有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聽到不可一世的郎宙親口說自己傷得太重暈了這種話。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文翰的潜意識裡,郎宙很强,不會被打敗的那種無敵一般的存在。
當然,從這裡也能看出,當時情况的危急,以及最後他家老大力挽狂瀾的不易。
沒有過多的去糾結淩音到底是如何召喚獸類幹掉484團隊的人,文翰的注意力被729催眠淩音讓她和陸躍、郎宙自相殘殺的部分吸引。
他擰著眉頭,只覺得心情無比的沉重。
「所以你和陸躍身上的傷是老大幹的?我是說被催眠後無意識的老大幹的?」
郎宙道:「一部分是,我還好,主要是陸躍被淩音傷得更重一些。」
聽到這裡,文翰心道一聲難怪。
難怪他家老大臉上會出現那樣的神情,既傷感又愧疚。
文翰自問,若換成是他處在淩音的位置,從催眠中清醒,面對被自己重傷的同伴,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別說像淩音現在這樣冷靜的替陸躍和郎宙處理傷勢,他只怕直接就崩潰了。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一齊落在淩音眉心微蹙的睡顔上。
仿佛即便是在熟睡中,淩音的心緒依舊是不安寧的。
末了,郎宙出聲提醒文翰,「你該去給陸躍喂治愈劑了,還有去拾點乾柴回來,現在沒有陸躍的火系异能,生個火不容易,你看著點火。」
「哦,知道了。」文翰一一應下。
淩音這一覺睡了近六個小時,直接從文翰歸來時的中午睡到了寒意汹涌的晚上。
睡眠不但是對體力最好的補充,對人的心情也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
淩音自覺睡醒的自己,除了身上比較冷之外,很有幾分神清氣爽之感。
特別是在聽到文翰跟她彙報,最近兩次喂陸躍治愈劑,陸躍都沒有再吐血水了,且中間陸躍還咳嗽了兩聲,呼吸也變得更加有力了。
淩音親眼確認過陸躍的情况後,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
她不是醫生,沒法完全肯定陸躍現在的情况已經徹底脫離生命危險,但無論如何,至少陸躍的傷勢正在好轉。
坐回到火堆邊,淩音見文翰拄著腮幫一臉昏昏欲睡。
她伸手輕拍了拍文翰的肩膀,「睡吧,我守夜。」
文翰抹了把臉,還想逞强,「老大,我不困,你睡,我來守夜。」
淩音虛按著他的肩膀,衝他露出一抹笑意,「好好休息,我還指著你明天教我怎麽用攝錄儀編輯視頻策劃案。」
文翰聞言,面露驚覺,一拍自己的後腦勺,恍然道:「對哦,我們還有一個重中之重的視頻策劃案沒做呢,就剩……三天了,老大你不說,我都忘乾淨了。」
淩音收回手,撥了撥火堆,「所以你趕緊睡,我對如何製作視頻沒什麽概念,接下來這三天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
如此,冷颼颼的睡了一晚後,淩音和文翰就一邊商量一邊開始嘗試著製作起了視頻策劃案。
時間邁動到黑屏期第五天。
這天是個多雲的天氣,吹著呼呼的北風,陰冷得很。
但是對於淩音他們來說,這天却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且還是雙喜臨門。
一喜,經過淩音和文翰的多番調整,他們的視頻策劃案終於初步完工。
二喜,在這天的下午,昏迷多日的陸躍終於醒了過來。
雖然陸躍很快又昏睡了過去,但是對於其他三人尤其是淩音來說,他能够醒過來,就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
當是時,正扶著陸躍的腦袋一點點給他喂治愈劑的文翰,冷不防對上一雙深邃却略帶迷茫的眼。
文翰的手猛地一抖,治愈劑撒了兩滴。
這是現在他們手頭最後的一瓶營養劑,相當珍貴的存在。
從郎宙處得知兌換系統關閉經過的文翰,只想爆粗駡人,但是有沒辦法,誰讓死囚沒人權呢?
文翰只能對所剩無幾的物資更加的珍而重之。
不過當時當刻的文翰却無暇去心疼那兩滴已經撒了的治愈劑,他見了鬼似的瞪著陸躍,和陸躍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好一陣。
良久,文翰哆嗦著嘴唇,嘴巴開開合合好幾遍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陸、陸躍,他、他醒了!」
同一時間,聽到文翰的話,淩音和郎宙同時怔住。
郎宙很快回過神來,他身上的傷還沒愈合,遂沒有起身,隻隔空看向白色的卵形救生艙。
淩音快步走到救生艙邊,與艙中剛剛蘇醒的人視綫相對。
淩音的神情是鎮定的,若果忽略掉她垂在身體兩側緊握成拳仍不住微微發抖的雙手。
千言萬語,最終到嘴邊却只剩下一句話,僅三個字,「你醒了。」嘴角盈著微顫的笑痕。
陸躍張開乾裂的嘴唇,同樣也只說了三個字,「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