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翌日清早。
練過了《清心訣》, 又做完了兩項定點直播,淩音斟酌了一下道:「我打算再去看看那棵樹。」
陸躍立刻站起身附和:「淩音,我也去。」
抱臂環胸在一旁的郎宙, 頷首說:「正有此意。」
文翰維持著盤腿打坐的姿態, 今天的他在修煉《清心訣》上, 依舊沒能入門。
仰頭看看三個夥伴, 文翰猶豫著, 撓了撓後腦勺, 最終還是開口道:「老大,我就不去了……我留下來陪圓圓, 你們早去早回。」
那棵樹,昨天晚上那麽昏暗的光綫下,他看了都受不了, 更何况是這樣的大白天。陽光必定會弱化那棵樹的光效, 同時又會把樹底下的慘像照得分明。
沒有了美輪美奐的光效轉移注意力, 文翰光是想像樹底下的景象,都覺得後背發凉。
淩音理解文翰身爲有點膽小的普通人的心態,遂只道:「那你帶著圓圓就留在樹棚這一片,別亂走,這附近我提前打點過了,應該不會有什麽猛獸出沒的。」
文翰忙不迭點頭, 道:「等一會兒你們走了, 我就把大狼小狼喊過來陪著我和圓圓, 老大, 你就放心吧!」
如此,揮別文翰,淩音帶著引著陸躍和郎宙再次朝發光大樹進發。
白日行路比夜間要快得多。
三人走了不到半個鐘頭,便抵達了昨晚的位置。
這天是個多雲的天氣,光照不是很足,但也足够三人看清楚大樹以及它底下的那片屍沼地。
淩音舉目打量著正前方的大樹,忽聽身旁的陸躍道:「它不發光了。」
是的,白日裡的大樹幷非被陽光弱化了光效,而是徹底的不發光了。
這大概是因爲它枝杈間綴著的花朵都閉合了的緣故。
只在晚上開花嗎?
不過確實自然界中有不少種花樹,都只在夜間開花,白天則收起蕊瓣作骨朵狀,這倒幷不算什麽稀罕事。
淩音正打算輕吸一口氣,確認一下花朵閉合後,那股异香有無隨之消散。
却聽郎宙在這時道:「沒有香味了,很臭。」
既然如此,淩音嘴角一勾,繼續憋氣。
想也知道,面前這麽大一片屍沼地,經年累月的陳屍,飛禽的、蝙蝠的,淩音甚至還看到了類似飛鼠的生物,被雨水泡了一晚上,眼下氣溫升高,蒸騰出的氣味可想而知。
還好這日不是大晴天,如若不然,陽光直射,那臭味還得翻倍,說不得真能把人給臭暈過去。
「……我想大家應該也都看到了,這棵神奇的會發光的大樹,它似乎只在夜間開花。它的盛放的花朵會發光,幷且散發出有致/幻作用的香氣。它的美麗與它的危險和醜惡幷存。我現在對它的瞭解幷不全面,不過據我猜測,它的花期應該不會太長,也就是說它的美好可能只有短短的幾天……如此難得一見的絕景,還是很值得大家來親眼一觀的。」
淩音不疾不徐地做著口播。
以她現有的對這個世界的瞭解,這個世界的科技很大程度上超越了那個世界的和平年代,她相信,在這裡必然有那種能讓觀光的游客安全無虞的坐在裡頭,觀看這棵危險的發光大樹的工具。
收回思緒,打開打賞器,淩音看了眼上頭的積分數額。
顯然,算上之前的兩項定點直播,才剛剛開始的這天,他們已經有了一筆數目不小的積分進賬。
郎宙注意到淩音的動作,也打開自己的打賞器開了一眼。
一側眉梢高高挑起,代表著驚訝。
在此之前,郎宙對於積分的漲幅關注得幷不多,平日裡除了餓的時候,他想到去開打賞器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過,加入了淩音他們之後,郎宙顯然也在不知不覺得改變著……
「我這多了將近5萬積分。」關了打賞器,郎宙道。
「一根營養劑,不錯。」淩音的語氣裡不乏輕鬆。
打從得知郎宙的打賞器開啓幷且存有200多萬積分的那一刻起,淩音便跟已經與他們結盟的郎宙商定了,以後四人的營養劑消耗都由郎宙這邊解决,淩音的積分則暫時不動,全部存著以備升級。
雖然很想更近距離的觀察一下那棵大樹,不過三人都沒有涉足那片屍沼地的欲/望。
於是只能作罷。
正要抽身折返時,淩音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道不甚明晰的聲音。
——(……)
淩音略帶困惑的扶了扶額,她很確定此時的自己幷沒有開啓溝通异能。
可那道她無法分辨出任何含義的聲音,却鍥而不捨的在她的腦海中回蕩。
誠然淩音就算不開啓她的溝通异能,但如果對方執意的想要傳達給她,幷且意志足够堅定、情緒足够濃烈,淩音確實有可能接受到。
不過,這種情况相當罕見。
在過去,這種情况淩音隻遇到過兩次,對象都是垂死之人。
而在那個殘酷的末世裡,淩音接觸過、見過的垂死之人,何止百計、千計。
淩音神情微變,倏然轉身。
「淩音……?」陸躍疑惑地看向她。
郎宙也隨之瞥過來一眼。
淩音顧不上對兩人說明,隻凝神向外傳達。
——你在哪裡?
雖然覺得不可能,淩音的視綫還是下意識的落在了屍沼地。
動物們的智力,它們的單純,注定了它們不可能會有如同人類一般的執念與濃烈情緒。
至少在此之前,淩音一直都是這麽認爲的。
見淩音似乎在那片屍沼地裡搜尋著什麽,陸躍和郎宙也不覺跟著巡看起來。
「淩音,是不是那個?」陸躍指著屍沼地裡一具看著還算新鮮的獸類屍體,揚聲問。
淩音和郎宙具是順著陸躍手指的指向看去。
郎宙不確定道:「還活著?」
可以看到那獸的身體正一鼓一鼓的微動著。
淩音眯眼細看。
那是一隻……蝙蝠?
從其偏大的體型來看,約莫隸屬狐蝠科。
「不對。」淩音否定了郎宙對其還活著的推論,從這隻……姑且稱它爲狐蝠,撕裂的肉翼來看,已經呈現出明顯的屍僵。
它必然是已經死了的。
話到這裡,便不得不提一下大樹那些裸露在外的樹根了。
昨夜昏暗的光綫下,看起來像是搽過了油一般的樹根。
那异樣的詭异光澤,淩音剛剛已經仔細查看過了,那既不是油也不是雨水的痕迹,而是樹根自體分泌的一種粘液,粘性極强。
這也就是爲什麽,被异香蠱惑墜落屍沼地的飛禽小獸,無論如何都無法脫身的原因。
屍沼地盤根錯節的樹根,其上分泌的粘液之於那些飛禽小獸,幾乎與蒼蠅粘紙之於蒼蠅相差無幾。
一旦粘上了,你不掙扎是死,你掙扎也是死,終歸是脫不開一個死字的。
須臾,那只死去的狐蝠的身體微微側翻。
依稀可見它的胸腹間有一道裂口。
淩音目光一凜。
那是育兒袋?
記憶中似乎幷沒有哪一種翼手目是與有袋目重合的。
不過這個世界的生物原本也不能完全和那個世界的一概而論。
這時,那道裂口裡顫巍巍的探出一個僅有一枚指爪的小爪子。
隨後,又一隻小爪子也探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一顆覆著灰棕色容貌的小腦袋。
小腦袋上,一雙大到突兀的黑眼睛,甫一探出育兒袋便一瞬不瞬地盯上了淩音。
郎宙一雙狐目微動,問:「那是幼崽?」
「嗯。」淩音看著那隻小小的狐蝠幼崽,艱難的爬出育兒袋,然後小心翼翼地趴在它母親的背上。
幼崽的眼睛總是尤爲的黑亮,裹著盈盈的一層水膜一般,讓人見之便不自覺得心頭髮軟。
腦海中意義不明的求救聲還在持續,却也逐漸微弱。
淩音沒有任何的猶豫,大步回到屍沼地的邊緣。
她估量了一下狐蝠幼崽所處的位置,距離邊緣不算很遠。
淩音側頭對陸躍道:「我要救它,一會兒你拉住我的這隻手。」
郎宙聞言,主動請纓,「要不然讓我來?」
淩音略帶錯愕地看了他一眼,道:「幼崽都比較膽小排外,它不一定能够接受你。」
郎宙頷首,沒再多話。
淩音一脚踏在屍沼地邊緣,一手前伸,身體不斷向前向下傾斜。
陸躍牢牢抓著她的另一隻手,配合著淩音越來越誇張的傾斜角度。
很快淩音的上半身便達到近乎與地面平行的態勢,這無疑已經是淩音能够做到的極限了,而她前伸的手此時距離那只死去的母狐蝠差了還有近一個巴掌的距離。
淩音試著還想往前够,却發現不行,她的脚下已經有打滑的趨勢,身體的重心若是再有偏移,只怕陸躍也很難拉得住她了。
——來,跳到我手上。
——別怕,我會接住你的。
淩音用意念不斷鼓勵著怯怯趴在母狐蝠背上盯著她的狐蝠幼崽。
它已經很虛弱了。
身體一陣一陣的打著抖。
但它還是勉力用收起的肉翼撑著站了起來。
它是那麽的想要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甚至勾動了淩音异能的被動開關。
生與死,不過一個巴掌的距離。
淩音便這麽看著小小的狐蝠幼崽,它慢慢的挪到淩音手掌所在的方向,然後細細的黑脚爪用力一蹬,它毫不猶豫的縱身躍出。
掌心接下的分量很輕,輕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大概失溫比較嚴重,狐蝠幼崽的肉翼是冰凉的,體表明明覆著絨毛,淩音感受到的它的體溫却很低。
淩音虛攏起手指,儘量給與瑟瑟發抖的狐蝠幼崽更多的溫暖。
另一邊,陸躍見勢,手臂上的肌肉一縮,把淩音拉了起來。
淩音站定,略鬆開手指,讓眼底多少帶著好奇的陸躍和郎宙能看清狐蝠幼崽的模樣。
然而,剛剛經歷完生死一綫的小傢伙,却似是個害羞的。
此時,兩個小肉翼半開,將它自己的小腦袋遮了個嚴嚴實實,半點也不願給人窺見的樣子。
淩音用手指撫了撫狐蝠幼崽的後頸,說:「它一直待在育兒袋裡,估計怕光。」一抬眼,恰好觸到郎宙若有所思的視綫。
郎宙立刻狀若無意地撇開了視綫。
淩音却對他的反常表現,留了個心。
「回樹棚吧。」淩音一攏手裡的狐蝠幼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