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萊恩的合作（二）

　「你這是什麼意思？」班德納極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變， 湊近了萊恩進一步詢問。

　萊恩依然笑著， 但平靜的語調告知著最殘忍的話，「字面上的意思， 二十年後會發生的事實。」

　班德納茫然， 看著自己熟知的環境，想像不出這個給族人提供了幾百年庇護的地方會坍塌，他理智上是信任萊恩的——從小紅莓星球以及後面的一系列事情給他的感覺就是萊恩靠譜，值得信任， 萊恩不會為了達成目不折手斷，欺騙是萊恩不屑於做的。但感情上班德納不想也不願意接受溶洞會坍塌的現實，外人很難想像他對溶洞的感情，陰暗、憋悶、潮濕的地方是他們的故鄉，故鄉再不好， 依然值得留戀。

　班德納心中出現了兩個小人左右互搏著，短短一瞬間就心煩氣躁， 「不！可！能！」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反駁著，像是在逼著萊恩改口， 說是欺騙他的， 只是為了合作達成採取的一種卑劣手段， 僅此而已。

　可是萊恩注定要讓班德納失望了，「抱歉。」

　班德納緊繃的脊背一下子坍塌了下來， 如同正在走向奔潰的溶洞， 他想哭， 又有些想笑，表情複雜得讓萊恩手中抱著的小傢伙秦豐看不懂，「我，我知道了。」理智下來的班德納冷靜了下來，他甚至開始感謝有了這次合作，有了萊恩的提醒，不至於二十年後他們所有人會在睡夢中成為地下的亡魂，「我會和長老們說的。」

　族人們再緩緩。

　溶洞小鎮的每一個人神經其實都很脆弱，承受不住太多。

　萊恩點頭，「嗯，我有數據和照片，你在說服各位長老時會更加有說服力。」

　班德納低落地點點頭，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祖父輩流傳下來的關於秦鋒大帝說過的話在耳邊迴響，給了他力量去抵抗命運的波折，他逼著自己勇敢起來，作為一族的頭人不能夠垮下，「謝謝。」

　「沒什麼。」萊恩溫和的表情不變，看著湍急流淌的地下河聲音淡淡的，他說著實話，「有了它，我們的合作更順利。」

　班德納無力地笑了笑，「沒有它，我們的合作也會達成，只是這件事情給了更多的理由。」小鎮人口有限，基因序列失衡，一妻多夫還能夠忍受，血緣關係之間的繁衍說不定也會出現，這是人類文明的倒退，他不想看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出現這麼畸形的事情。

　他看到兩個小機器人衝出了水面，手上各抱著一條巴掌長、體態纖瘦的白魚，白魚不斷地掙扎著，卻怎麼也掙脫不出小小機器人更加小的手，只能夠徒勞地張開嘴巴極力獲得更多的氧氣。身後圍聚過來的族人們不知道自己頭上的穹頂正走在坍塌的邊緣，見到小機器人把魚抓上來了，人群裡爆發出的激動的歡呼聲，喜悅是那麼的純粹。

　上了岸的原初和代號零把魚扔在地上，地上已經有五條魚，目標達成，不需要下水了，水下暗流極多、漩渦密佈，白魚就喜歡在其間遊戲，下水捕捉弄不好就會捲入到漩渦裡面，被湍急的水流帶到地下深處……站在岸上的原初和代號零開啟烘乾功能，肉眼可見的水汽騰騰而起，不過須臾他們就從濕漉漉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溶洞小鎮的人不僅僅驚歎於難以捕捉的白魚一下子出現了五條，更加驚歎於兩個機器人的神奇，這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高科技。

　「班德納一直說外面的世界多厲害多厲害，我從來不相信，那麼厲害為什麼海盜們沒有，現在我信了。」

　「那就是高科技？」

　「真厲害啊，真想去外面看看。」

　「爸爸，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爸爸也不知道。」

　「外面有太陽嗎？」

　「肯定有的。」

　「……」

　諸如此類的對話在人群中出現，兩個機器人點燃了眾人心目中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前所未有——他們費勁功夫抓不到的白魚，兩個機器人短短時間內就可以抓到四五條，原來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班德納驀地看向萊恩，發現萊恩淡定自若，絲毫沒有點燃了眾人心中火焰的驕傲和計謀成功，他抱著幼小的秦豐，耐心地教導他在遇到剛才的事情時怎麼使用巧勁兒讓自己脫離困境，力量很重要、智謀也很重要，當然認清自比力量、比智慧更加重要，量力而行才是取勝的關鍵。

　幼小的秦豐看著溫和的萊恩，感受著後背貼著溫厚的胸膛，這就是爸爸的感覺嗎？

　小秦豐點點頭，「我知道了。」這些話將在他的腦海中種下深刻的印象，會影響他的一生。

　班德納感歎，萊恩真是一位好父親，能夠成為他的孩子多麼幸運啊。

　在捕捉的時候原初已經對白魚進行了化驗，得出的結論就是白魚魚肉內脂肪含量高、營養元素豐富，對於產婦、體弱之人和孩子非常好，難怪會成為溶洞小鎮內傳了幾百年一定要得到的補品。三千多人口的小鎮只有三位有身孕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小秦豐的媽媽。萊恩讓班德納把白魚分給有需要的人，自己放下了小秦豐，與之對視著說：「孩子，剛才我和班德納的對話要保密哦，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協定，好嗎？」

　小秦豐感覺自己受到了重視，挺起胸膛保證著，「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其他人，包括我媽媽。」

　萊恩微笑，「真是好孩子。」

　小秦豐抱著魚，快活地跑到了自己媽媽身邊，仰頭興奮地和媽媽說著剛才的經歷，原來有爸爸的感覺是這樣的，太酷了。

　他的媽媽，瘦弱蒼白的男人感激地看著萊恩，萊恩回以微笑，萊恩對班德納說：「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嗯。」班德納用力地點頭，長老們不敢踏出的那一步現實卻逼著眾人不得不出發了。

　有原初、代號零觀測到數據、拍攝到的圖片呈現在面前，長老們變得越加沉默，不得不面對事實，他們反對的合作擺到了檯面上，被班德納挑選出來的年輕人興奮地聚在一塊兒，熱烈地討論著即將展開的行動，他們不時看向范掄汀，極力展現著自己的身體、頭腦和語言天賦等等，就像是雄性孔雀打開漂亮的尾羽，盡情地展現著自己的艷麗一樣。

　萊恩見到范掄汀時看到他抱著滿懷的東西，萊恩詭異的沉默；「……」

　范掄汀高興地說：「這兒的人真是太熱情了，我走到那兒都有吃的給我，我要是不要，他們還不高興，弄得我不好意思，不敢隨便走動了。」

　萊恩：「呃，你知道為什麼嗎？」

　范掄汀對於自己的基因序列是真的遲鈍，「還能是什麼，大家待客熱情呀。」

　萊恩很想吐糟，比如你在康納面前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基因序列吧，想想這話說出來會讓范掄汀尷尬又難過，他就理智地沒有說。他正常地解釋著，「你自己探查到的，這邊人基因序列失衡，具有生育能力的X很少。」

　范掄汀遲疑地點點頭，「嗯。」他低頭看著自己懷裡面抱著的東西，有些明白了。

　「有一點他們沒有說。」

　「什麼？」

　「他們和我們不同，體表上就會有基因序列的區別，基因序列X的人會有胎記。」

　「這個我知道……」范掄汀再看那些不斷從自己身前走過的男男女女，之前遲鈍地以為他們是好客，現在明白了，這是雄性在展現自己的能力啊orz。

　萊恩說：「基因序列Y的僅僅靠著氣味就能夠聞到Y，你在他們中間是香餑餑。」

　范掄汀：「……」默默地把抱著的食物放下來，感覺那些東西變成了聘禮似的。

　•••

　長老們終於點頭同意了合作，班德納高興至於開始緊張接下來的行動，他畢竟年輕，經歷的事情少，有能力卻鮮少在大事件中運用過，他把目光放在了萊恩身上，他信任萊恩。

　萊恩站了起來，他微笑卻充滿命令式的微笑令在場所有人不再亂動，安靜了下來。等所有人安靜了，萊恩滿意地點點頭，「三天後就是去海盜那邊『打工』的日子，我們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利用這次機會進去，傳播軍方軍事演練的消息，得到與海盜頭領見面的機會，說服他是收斂人手回到本星。然後，就是等待。」

　「等待？」班德納不解，其他人也很疑惑。

　萊恩說：「等待海盜們回來，最後把他們一網打盡。」無論什麼事情，到了萊恩的口中都變得輕描淡寫，簡單輕鬆，他有這個自信和強大的能力帶領所有人完成任務，有讓人相信服從他的實力。

　班德納身為紅蜘蛛內後勤軍需官（同樣的職位人數不下二十多人），可以利用身份找機會見到海盜頭領。

　班德納深感使命重大，同時他也發現，其實在合作中萊恩並不怎麼需要小鎮中的人，小鎮裡面的人給他的更多的是掩護，而不是協助，不不，說不定萊恩想要的只是莽荒星的坐標，就連進入「西邊」沒有掩護他也能夠做到。班德納茫然地看著萊恩，難道他只是要給溶洞小鎮在軍方那兒一個立功的機會？

　為什麼？

　正在他冥思苦想自己的價值時，有個肩膀流血的男人走了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喊著，「頭兒，『西邊』、『西邊』來了，他們要搶物資，奧黛發現了，去阻止，也、也被帶走了。」

　莽荒星東西兩邊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物資停放在外面，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劫掠，是前輩的努力、也是班德納積極周旋的結果，而現在這種平衡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