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牆內之亂（三）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這句話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說出來的， 但絕對是至理名言，不爭的事實。萊恩作為計劃控， 很早就非常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但不妨礙他在制定計劃上一條路走到黑， 計劃被打斷的痛苦很難受，但萊恩甘願承受，沒有計劃會讓他更加痛苦。

　范掄汀看到被帶上來的人腦海中盤旋著一個想法，這肯定在萊恩的計劃外吧。

　被帶上來的人是奧黛， 穿著她被抓走時候的衣服，捆著雙手、堵著嘴巴， 一臉淚痕，絕望地看著遠處的石頭房子。

　裹在厚實衣服裡的范掄汀汗水流的更多，如果不是夜色的遮擋， 順著腿流到地上的汗水形成的一窪一窪的水跡肯定被人察覺。范掄汀拿出了身為偵察兵、從軍多年的素質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神情淡淡地看向了首領，朝著他微微頷首， 態度拿捏的非常合適。

　首領是個沉默寡言、幾乎沒什麼臉部表情的高個子男人， 塊頭很大， 穿著輕薄的棉麻衣服，那衣服像是一個肥大的布袋上剪出三個洞，然後把這三個洞安排給了腦袋和雙臂， 首領看著不像是統領為數眾多的殺人如麻的海盜的海盜頭子， 而是來到沙漠綠洲度假的， 如同一個小有錢財的富商來窮鄉僻壤體驗生活。

　首領用更加冷淡的視線看了「軍師」一眼，聽到了「嬌嫩」的嘶嘶聲音，他的視線垂下，冷淡而毫無起伏的目光落在了花蜘蛛的身上時忽然變得溫柔，花蜘蛛煩躁地抬起了纖長的一條腿，它不喜歡待在這兒，會讓它的獠牙癢癢，這麼多人又沒法咬的感覺是很痛苦的。

　這種痛苦只有首領懂，他真的是一個為了蜘蛛而生的人。

　首領一改自己冷漠，態度和藹、輕柔地對花蜘蛛說：「寶貝，稍微等等，一會兒就好。」

　花蜘蛛不滿地叫著，「嘶嘶。」玫瑰鬼臉蜘蛛的智商很高，能夠聽懂主人的話，而這只的智商顯然更高，它甚至能和主人進行交流，它不滿的聲音彷彿是在問一個確切的時間。

　首領耐心地說：「很快的，不超過十五分鐘，好不好？」

　花蜘蛛嘶嘶了兩聲，彷彿是哼哼唧唧地勉強同意了首領的要求。

　和自己的小寵物對話結束後，首領臉色驀然冷漠，冷冷地說：「把人帶到前面去，如果他們不出來，就殺了她。」

　沒什麼遲疑，首領的意思很簡單，在石頭房子裡的人如果不就範，就直接把人殺掉給他們看吧。

　石頭房子裡，三樓的環境要好上許多，重要的殺傷性武器基本上堆在了一二樓，三樓相較於它們已經好了太多太多，不用擔心小小的靜電就可以把所有人送上天。這裡有扇窗戶可以看到外界，不再是封閉著的裝飾品，班德納站在窗戶旁邊側頭看向窗外，觀察情況，「我看到了花蜘蛛，那個噁心討厭的臭蟲！有它在，首領不會太遠，我猜測……」

　班德納看到妹妹奧黛又對著那些裝武器的箱子蠢蠢欲動，嚴厲地喊了一聲，「奧黛！」

　奧黛調皮地吐吐舌頭，小聲地抱怨著，「我就是看看嘛，只是看看而已，用得著那麼凶嘛。」

　「奧黛。」班德納無奈地喊了一聲，「這些東西很危險，不是隨便可以亂碰的。奧黛，哥哥的小寶貝，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班德納阻止著妹妹的同時，看著別人，他看著溫和的萊恩，電光火石間他猛地發現萊恩一直站在離妹妹不遠的地方，仔細估算的話也就三四步的距離。他不知道從哪裡看到過這是個非常安全的距離，能夠保證彼此的隱私空間感，向前一步就能夠影響到對方。難道萊恩對妹妹有意思？不不不，萊恩已經結婚了，他的伴侶是偶像奧斯頓將軍。

　那，萊恩為什麼要這麼做？

　班德納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向了妹妹，發現妹妹時不時會瞥一眼萊恩，眼眸中帶著羞澀，是少女懷春的樣子。

　奧黛無辜地眨眨眼睛，「哥哥，我只是好奇而已，就打開看一下下嘛，不會影響到什麼的，你知道的，我的動作一直很小心。」

　班德納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妹妹怪怪的，「奧黛，被綁架的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傷害？」受到刺激了，所以性情有些變化？

　奧黛乖巧地搖搖頭，「沒有啊。」她往前走著，走到了哥哥的身邊，挽著哥哥的胳臂，撒嬌地說道 ：「哥哥，我只是好奇而已，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武器彈藥。我們『東邊』太缺少這些了，如果有了它們，我們完全不會受制於人，對不對？」

　班德納揉了揉妹妹的臉，在圍牆之內吃不好、睡不好，還要擔驚受怕，妹妹看著憔悴了許多……咦，為什麼妹妹的臉摸起來的觸感有些奇怪？

　奧黛甜甜地笑了，「哥哥，你還沒有回到我的問題呢。」

　班德納歎了一口氣，因為有妹妹纏著，他都無暇去看窗外。班德納感歎著，「是啊，如果有了這些武器，我們就不會受制於人。」

　「那我們把這些帶回去呀！」

　「小奧黛，你怎麼變得這麼天真。」班德納寵溺地看著妹妹，這麼近的距離他看著妹妹的臉，竟然覺得熟悉的面孔多了許多違和的地方，說不出的彆扭。

　奧黛噘噘嘴巴，「人家還小嘛。」

　「好好好……」班德納抑制住內心的惶惑不安，他無意識地看向了窗外，看到了海盜押著一個人逐漸靠近石頭房子。那人的雙手被綁在身後，嘴巴被貼上，發不出任何聲音，但班德納只要掃上一眼就能夠認出來，那是他的妹妹，淚痕滿臉的妹妹。妹妹……他猛地看向身邊，對上了妹妹無辜、純真的雙眼。班德納扭頭看向窗外，又扭頭看向身邊，忽然他抬頭去看萊恩，這個一直很溫柔的男人已經收斂了自己標誌性的笑容，淡然地看著奧黛和自己。

　萊恩與奧黛相處的時間短，沒辦法通過一些言行舉止來判斷，只能夠憑感覺覺得他們來到圍牆之內後找到的奧黛有問題，現在看來問題很大啊。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窗邊，絲毫不覺得直直地站在窗戶前會暴露自己，「我在軍師的日記裡看到，她提及自己和首領有個女兒。」

　班德納：「！！！」他抖動著手臂，已經搭不住妹妹的手。

　萊恩：「我也很震驚，他們兩個竟然是這種關係。因為太震驚了，所以沒有說。」因為只是軍師抱怨首領的技術真爛，全部心思都給了花蜘蛛，花蜘蛛比那個小不點還重要之類的云云，很簡單、零碎的話，要不是原初和代號零從信息中提取了出來，單看完全形不成邏輯。兩個人有女兒這件事是萊恩推斷的，因為是不確定的推論，萊恩便沒有和別人提起，默默地記在心中，沒想到現在用上了。

　「他們用奧黛威脅我們，我們用你來威脅他們，你說可以嗎？」萊恩問。

　「奧黛」嘻嘻笑了一下，「才不會呢，他們誰都不關心我，我只是個隱形人嘛，圍牆內都沒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呢。你拿我威脅不了任何人，還不如他的花蜘蛛有用呢，不不，應該說花蜘蛛是他的命，你抓了花蜘蛛要挾他，才會有作用。」她終於鬆開了班德納的胳臂，可憐的班德納已經徹底僵硬了。

　「奧黛」摟住了萊恩的胳臂，「你們如果成功了，一定要帶我走好嗎？」

　「不好！」班德納反應了過來，怒吼著，「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他對著一個不是自己妹妹的人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分辨出來，還不如一個外人！

　「啪！」班德納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如果是過去，他一定衝動地衝到樓下，不管不顧地救出妹妹，但現在，經過萊恩的調/教他已經學會了怎麼克制自己，可是內心的焦灼完全沒法平息，沒法發洩，那就迫使自己冷靜。

　其他人已經傻了，站在遠離窗戶的他們根本就搞不懂這三人在說什麼。現在，唯一冷靜的只有萊恩，他扯動嘴角，微笑著說，「我們下去吧。」

　「奧黛」聳肩，「你會失望的，我說過，我沒有作用。」

　萊恩，「嗯，我知道了，但我們還是要下去不是嗎？」

　真正的奧黛被推倒在地上，以行刑處決的姿勢，一把木倉抵在她的後腦勺，迫使她腦袋垂得更低。她倔強地咬著下唇，可是淚水忍不住一點一點滑落，恨自己沒用，竟然會輕信一個陌生的柔弱女孩！

　聽到了前方傳來了腳步聲，奧黛知道哥哥出來了，他一定又擔心又討厭自己。

　萊恩朗聲說，「我們做個交易。」

　首領興致缺缺，范掄汀這個假軍師上了，不過他沒有親自開口，只是用眼神看了一眼身邊的海盜，海盜立刻會意，「沒什麼好交易的，你們乖乖出來，不然就殺掉這個女的。」

　萊恩說，「你們不放人，我就點燃□□。」

　海盜呵呵一笑，「大不了一死嗎？」

　萊恩，「我們不怕死，你們呢？」

　海盜無語了，他們真的很怕死。海盜忽然看到了萊恩身邊還有個女孩兒，長得和地上跪著的一模一樣，忍不住揉揉眼睛，雙胞胎？

　萊恩推了一把「奧黛」，笑著說，「好姑娘，不為難你了，走吧。」

　「奧黛」眨眨眼睛，「不要後悔喲。」

　萊恩說，「沒什麼好後悔的，我們在重重包圍中，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那還不如順心而為，難為你一個想要去外面世界看看的小女孩幹什麼。走吧，我們是沒有機會帶你出去了。」

　「奧黛」可惜地努努嘴，她俏皮地跺跺腳，「真討厭。」

　見萊恩真的是放了她，她哼了一聲跑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到了首領和軍師的身邊，張張嘴想喊人，但是喊什麼？都不承認自己的，喊了能有什麼用處？

　她的存在感真的很低，很快就沒有人注意她了。她無趣地癟癟嘴，眼睛轉動著看到了花蜘蛛，相當於海盜團裡二首領的花蜘蛛無聊地在地上走來走去，「奧黛」嘻嘻一笑，拿出了剛才萊恩塞入自己手中的東西，悄悄地走到了花蜘蛛的身邊，把那個東西抵在了花蜘蛛的身上，花蜘蛛發出了嘶嘶的尖叫聲，它想引起首領的注意，卻敏銳的發現自己四肢癱軟，出聲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