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次見面

　「哦， 上次你就這麼說的時候，結果你把我做成了保姆機器人。」機甲小草莓用毫無起伏的聲音控訴著主人的無理取鬧，「那保姆機器人的外殼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 材質不好， 我擠牛奶的時候濺了一身的牛奶就報廢了。」

　吃著飯的萊恩努力挑炒飯裡面的豌豆， 表示自己很忙。

　「後來， 把我植入了清掃機器人中， 我很滿意新工作，更關鍵的是新身體不怕水。」小草莓繼續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著自己的慘痛過去，「但是， 它壞了， 老舊機器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 沒用兩年就壞了。我一直希望你給我做一個結實的、耐用的身體。」

　炒飯裡面的胡蘿蔔有點兒少， 雞蛋很多， 估計用了兩個，火腿是澱粉腸吧， 一點兒肉絲都沒有……極力翻動著炒飯的萊恩不敢去看原初的眼睛，他愧疚了。

　「兩年後， 在先生你去上大學前， 我終於又有一個新身體， 我成了學習機。呵，很完美的組合， 沒胳臂、沒腿， 只能夠待在一個地方， 成天看你身前擺著課本，卻不務正業地用學習機搜索機甲的消息。」不帶起伏的嘲諷才最致命，小機甲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結果呢，你考試考砸了，沒上成機甲相關的專業，只能夠去機械修復。」

　萊恩埋頭，羞愧，好羞愧，高考沒能夠按照自己預想的那麼順利發展，分數與理想的專業差那麼多，是他過度驕傲自滿的結果。

　「我當了學習機兩年後，那台可愛的小四方塊也報廢了，我就一直休眠到現在。」小機甲抬起手臂，新身體他很滿意，「謝謝先生。」

　「原初……」

　小機甲糾正萊恩，「先生，我改名字了，我現在是小草莓。」

　萊恩痛苦地摀住臉，究竟哪裡出錯誤了，為什麼他製作出來的AI發展出來的性格這麼古怪？

　「以前吧手邊沒有好的材料，錢也不多，買不了現成的小機甲，只能夠手邊有什麼就用什麼，實在是抱歉，讓你受委屈了。」小機甲，哪怕是民用的小機甲價格同樣不便宜，動則幾十萬幾百萬星幣，他們家農場一年的產出也就是六百多萬星幣，啟動原初時他還小，根本就不能夠勸父母買一台小機甲，同時他也不願意。現在家裡面那台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手的民用護衛型機甲，還是他大學期間參加了曙光有了富餘的錢才買下的。

　至於買零件做機甲，他陳舊的知識系統沒法利用農用零件做出機甲，東一鎯頭西一棒子自學來的碎片知識也支撐不了，不像是現在，他接觸的資源更多、人脈更廣，才做出還算是有些樣子的小機甲……嗯，保姆型兼具一點點殺傷力的小機甲。

　小機甲抬起胳臂檢查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身體不錯，希望先生考慮到結實耐用的一面，我希望在這個美好的人世間多待一段時間，我討厭每次一醒來就面對日新月異的知識系統，我喜歡學習，學習使我快樂。我可以叫原初，我也可以叫小草莓，只要我『活著』，怎麼樣都好！」

　聽完小機甲說的，萊恩心中一片柔軟，他放下了吃得差不多的炒飯站了起來走到小機甲身邊，拔掉了導入AI的連接線，讓原初獲得自由。連接線的另一頭，這個老古董的硬盤他必須留著，原初因為一些原因只能夠待在這裡面長久保存，以防以後還要給它換身體，硬盤就變得很重要。

　拔下連接線之後，萊恩溫柔地摸著小機甲，柔聲地說：「這回用的材料雖然都是淘汰下來的好幾手貨，但軍用設備質量很好，絕對結實耐用。小草莓，你放心。」

　小機甲抬起頭，不會有情緒波動的眼睛仰視著萊恩，「其實，我更喜歡原初這個名字，畢竟我用了這麼久。」

　「小草莓是我愛人定下的，他喜歡，是這台小機甲的名字。」萊恩就知道繞來繞去，一開口就坦然接受新名字的原初會反抗，果不其然，在這兒等著他呢。

　小機甲的眼睛閃了閃，超智能的他詭辯地說：「小草莓是這台機甲的，不是人工智能的，我和它是兩個個體，小機甲是它，我是他。還有，先生你竟然結婚了！你長那麼大摸一下男孩子的手都害臊！」

　萊恩：「……不到那個地步，比武切磋的時候我摸過很多男人的手。」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強調了小機甲和人工智能之間的區別後，身體叫做小草莓的原初人工智能說：「我想見見那位不幸的紳士。」

　「是幸運。」萊恩不滿地糾正。

　原初走動起來打量著房間的時候說：「可先生你靦腆害羞，不會說情話，跟你生活會很無趣的。」

　「謝謝，那是過去的事情了。」

　原初不違背主人的意願，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先生，我希望能夠學習。」

　「我們現在在艦船上，飄蕩在宇宙中，你沒法進入網絡學習，大數據流動會引起注意。」萊恩提醒原初，不能夠犯錯誤。

　已經走進種植艙中間，抓住了掙扎不休的大福的原初說：「哦，什麼時候返航？」

　「還有不到三個月到地面基地。」

　小機甲上黃色的眼睛因為喜悅瞇成了一條縫，金屬手指表面竟然有細微的觸感反饋，他摸著大福能夠感受到它毛髮的柔軟、體溫的溫熱，「謝謝先生，你這回給我的身體非常好，讚美您。」

　「你喜歡就好。」萊恩把髒污的碗盤送去了洗碗機，設置了清洗功能後走到門邊，拿起了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朝著裡面說：「我帶你去見奧斯頓，他會高興見到你的。」

　「好的先生。」原初鬆開了大福，受到蹂.躪的返祖獅鷲獸炸成了毛球，扇動著稚嫩的翅膀飛快地逃跑進了床底下，躲在裡面看著折磨自己的壞機甲和凶凶的兩腳人走掉了。它趴在床底下舔著毛，總覺得這日子不是一隻高大威武的獅鷲獸應該過的，它應該尋求幫助，那個笑容少少但抱起

　自己很溫柔的男人就很好，以後它決定跟那個男人混了。

　今天休息日，奧斯頓很有可能在機甲訓練場看代號零。

　原初操縱著叫做小草莓的機甲身體，這一點他分得非常清楚，「夫人長什麼樣子？」

　「稱呼為先生。」

　「是，先生。」原初停了停，「那你們兩個人都在場，我如何稱呼，大先生、小先生？」

　「原初，你還是那麼促狹，用你平板的聲音調侃我。」再一次感歎自己做出來的人工智能為什麼會發展出這樣的性格？！

　原初的眼睛閃了閃，「我是個人工智能，一切按照程序來運行。」

　我是你做出來，你設置的，我只是按照你設置的來運行。原初強行把這個鍋扔給了萊恩。

　拉倒吧，早八百年你就會反抗我了……萊恩說：「他是位非常厲害的軍人，是這艘艦船的最高指揮官，你可以喊他將軍。」

　「真是厲害，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

　「很快就到。」

　「先生，你給我安裝了覆蓋到位的火力系統，為什麼還要收錄音樂和電影？」

　「你是保姆型機甲，只是順帶擁有了比較好的武力系統。」

　「哦，原來是偽裝成保姆機甲，殺敵的時候順便放兩首音樂讓他們死得更愉快？」

　「……你也許可以這麼理解。」

　「我遵從你的指令。」

　「……哦。以後你跟在奧斯頓的身邊，時時刻刻保護他。」

　「好，我遵從你的指令。」

　「當我們回航，會先回種植星，然後去首都星，那兒危機四伏，就算是道爾頓本家住宅也不安全，你要一刻不停地守護在他的身邊。」

　「是，遵從你的指令。」

　「原初，從今以後你將多一位主人，他的姓名是奧斯頓•道爾頓。」

　「遵從你的指令，先生！」

　機甲訓練場，休息日這裡也聚集著許多人，有和自己的機甲AI溝通感情的，有利用閒暇時間親自擦洗機甲的，有和同袍過來切磋的，艦上的休息日和在陸地上的假期不同，飄蕩在茫茫宇宙誰都無法真正地安心休息，學習、提升，讓自己變得更強，只有更強才能夠在戰場上活下來。蟲族經歷過上次的戰役元氣大傷，人類也許有二十年的和平時間，也許三四年後蟲族就會捲土重來，以它們恐怖的繁殖和生存能力，萬事皆有可能。

　不能夠指望敵人的軟弱，只有不斷地督促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在戰場上活下去的幾率才會更大！

　「萊恩，要不要切磋切磋。」有個臉熟的機甲戰士赤.裸著佈滿細汗的上身遠遠招呼著萊恩，這位戰士的對面站著同樣袒露上身的傑克，「傑克以前還說要打敗你，要不要今天有空打一架？」

　傑克黑了臉，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我今天已經和你們好幾個打過了，現在精疲力盡，怎麼和萊恩切磋。不拿出自己最佳狀態和對手比武，這是對對手的不尊重，你們記住了嗎？」

　幾個人面面相覷，這話是他們猥瑣發育的隊長會說出來的？！

　傑克的臉更黑了，他平時是那個啥了點兒，但絕對的光明磊落好不好，對待敵人和對待同袍是不一樣的！

　萊恩擺擺手，「今天有事，不和大家切磋了。回見。」

　傑克很輕微地鬆了一口氣，「回見。」

　共同經歷過對抗賽，見識過萊恩的實力後，他腦袋裡進了水才會去向萊恩挑戰，至於之前那個啥啥勝負承諾，已經和寒冰草原上的兩角蛇身體一樣，被斑點鬣狗吃掉了，以後誰也不要提起。

　「斑點……不不，詹姆，繼續打。」

　剛才喊萊恩的機甲戰士垮了臉，「隊長，你說應該保持自己最佳狀態和對手戰鬥，我現在不是最佳狀態，我已經被你揍了好多次了。我想，我應該尊重你。」

　「我和你不是對手，我是在教你怎麼提升，來，詹姆，動手了。」

　詹姆：「……」

　萊恩繼續往前走，遠遠地看到了黃蜂號，他之前研究過很久黃蜂號的腰部，發現了腰部穩定性和所使用的零件等等有關。他受益良多，在製作小機甲的時候特意融入了進去，提高了小機甲的腰部穩定性，以後在戰鬥時能夠發揮更佳的作用。

　在黃蜂號的腳邊，站著沉默的凱奇。萊恩沒有去打擾他，準備走過黃蜂號，凱奇卻主動地喊住了萊恩。

　「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謝謝。」落寞了許多的凱奇走到萊恩的身前，對他由衷地表示感謝，「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掉進了深淵裂縫。」

　「這是我應該做的，戰友之間應該互相幫助。」

　凱奇搖搖頭，他顯然不想多提這個戰友，他說：「回航後我就會離開刑天艦，我申請了退役，沒有得到批准。」

　「你是一位厲害的機甲戰士。」退役可惜了。

　「不，我的心性有問題，不是一名好戰士。」凱奇說：「巡航結束，我就會離開刑天艦在地面基地工作。」

　「無論在哪個崗位，都是金十字軍團的一員。」萊恩與凱奇不熟悉，無從安慰，當然凱奇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嗯。」凱奇點點頭，與萊恩告辭離開。越走越遠的他，高大的身影好像變得佝僂，肩膀低垂了下來，落寞如影隨形，他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就這麼告別了自己喜歡的訓練場，告別了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機甲。

　喜歡一個人，付出所有，值得嗎？

　真的很難說。

　「他是個好戰士。」黃蜂號的AI開口說話了，「可惜，不是個理智的男人。」

　「你不能夠指望人類一直理智下去。」萊恩微笑著說。

　黃蜂號很人性化的聳肩膀，「人類果然是最難懂的，還是你腳邊的小傢伙更加可愛。」

　原初瞅了一眼高大的黃蜂號，沒有說話。

　黃蜂號是機器，它有著機械之心，不懂離別、不知愛情，凱奇的離開不過是讓它換了一位駕駛員而已，走了一個，會有其他人駕駛它。沒有與萊恩多談，黃蜂號走進了艙室，閉上眼睛進入待機，艙門緩緩在萊恩和原初的眼前關上，原初用毫無波瀾的嗓音說：「我討厭待機。」他看了一眼萊恩，意思很明白，以後請不要讓他在硬盤裡待那麼長時間。

　萊恩輕咳兩聲，掩飾掉心虛，他說：「我會給你準備好足夠的能源替換，不會讓你出現能源不足時的待機現象。」除非原初自己願意閉上眼睛休息休息。

　「謝謝，我的先生真是慷慨。」

　萊恩默默地計算著錢包，機甲的能源在安德森大帝閉上眼睛時攻克了最大的難關，後人在此基礎上不斷發展，儲備能源驅動機甲已經不是難題，怎麼讓機甲的續航能力更久、更能夠保持爆發能力和耐力才是現在需要攻克和發展的。這個先不說，說說能源塊的價格，以原初的使用能力和超長待機的要求，身邊常備最起碼五個能源塊，後續還要囤，這一次性的玩意兒一個就要五千星幣……他有些後悔啟動原初了，還不如隨便買個人工智能裝進叫做小草莓的身體裡，那他就能夠擁有從身到心都是小草莓的機甲，並且保住自己的錢包。

　作為慷慨的先生，他還是努力賺錢吧。

　如宇宙一般顏色幽邃的代號零就在前面，巨大的鋼鐵巨獸蹲跪彎腰，露出自己的後背，後心靠近脖子的地方是整台機甲的核心——複雜的神經中樞系統，是安德森大帝受到啟發後製造出來的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是機甲在戰鬥時必須保護好的地方，但不是最脆弱的地方，因為有重重堅固的外殼保護著「機械之心」。

　沒有穿外套，襯衫袖子擼到手肘的威廉大校借助幾個縱躍從代號身上跳了下來，他彷彿套著一層毛線套袖的小臂上泛著水光，汗水被毛髮兜住，凝結成幾股後滑到手腕處滴滴答答掉落在地。威廉大校隨意地摸了一把，反手就擦在了屁股上，煩躁的草原雄獅此刻不想拘泥於小節。他從屁兜裡掏出煙斗，叼在嘴巴裡不抽，皺著一雙濃眉走到桌子邊，桌邊將軍正和其他幾位優秀的機甲修復師翻看著塞拉的工作手札、筆記本、工作數據等等材料。

　分析這些資料能夠從中找到塞拉設置密碼的習慣，以期破解掉代號零身上被植入的自毀裝置。

　他們現在只是採取了最強的信號屏蔽措施，可誰知道塞拉的啟動方式是什麼，他可是被譽為機甲天才的人。

　「真想宰了塞拉，他竟然在代號零上裝自毀裝置！」威廉大校充滿戾氣地擰眉，如果不是塞拉在將軍手上還有用，他一定整死那不把帝國戰士的性命放在眼裡的畜生。「將軍！不能夠嚴刑拷打塞拉，讓他交出密碼嗎？」

　奧斯頓冷靜地說：「他與家族聯繫，告知對方我們對代號零上的自毀裝置束手無策，我們才能夠更好的利用這件事。雖然，我們的確沒有辦法拆除自毀裝置。」

　在場的人不想笑，這是他們這些有大師級資格證和能力的人一種無能的表現。

　「在一位將軍的機甲上裝自毀裝置，是布羅姆菲爾家族做的最錯誤的決定，他們已經迷失在了他人的追捧和崇拜中，失去了最起碼的理智和決策判斷能力。」奧斯頓放下手中的工作手札，嘴角微微勾動地說：「不是我不讓塞拉拆，現在是我不准拆。當然，自毀裝置的拆卸方式，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更加有利，拜託諸君了。」

　原初的小手握上了將軍的手，眼睛閃了閃，AI系統內情緒波動得很美好的樣子，「將軍，我可以和你身邊的大傢伙聊聊天嗎？」

　萊恩：「……咳咳。」不准搞事。

　奧斯頓說：「當然可以，他的名字叫做代號零。」

　「謝謝。」原初愉快地朝著蹲跪在地的代號零走去，他手腳靈活，輕鬆的來到了代號零的背心處。

　代號零沒有動，他最薄弱的地方正暴露在外面呢。

　「你是誰？」

　原初閃動的眼睛看著代號零的核心，然後就注意到了裝在核心上的自毀裝置，像是蔚藍色的寶石上多了一塊醜陋的狗屎，令人厭惡。

　「我是原初。」原初伸出小手摸到神經中樞上，感受著這個大傢伙的脈動，「你可真強壯，我喜歡你的身體。」

　代號零：「……謝謝。」智能沒有原初優越的代號零覺得怪怪的，像是有敵人在覬覦他的身體，但主人願意讓對方觸碰自己，那就是無害的。

　原初很想像人類那樣歎一口氣，但他是機甲，做不到。他盤腿坐下，撐著腦袋說：「我的主人要是願意為我做這麼大的身體就好了，可是他一直給我準備的身體是小小的，這麼多年來，現在這個是最好的。」

　「你的身體一直很小？」代號零覺得不理人……機甲顯得很不禮貌，於是分析數據之後得出了一個提問。

　原初說，「不是，我也有很大過，不過沒有你這個好。」他打開胸甲，抽出一根線，拿著線一段的接頭說：「我喜歡學習，可以借我插入一下嗎，看你被製造出來後接觸到的信息。還可以分析一下你的構造，存儲到我的系統內。作為交換，你上面那個醜陋的東西，我可以幫你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