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此時,黑暗處,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男人堅毅的輪廓在昏暗的黃光中帶著幾分神秘陰沉,鋒利的薄唇微掀,「確實不能瞞一輩子。」
脚一高一低地往前走近幾步,顧無瑾看著女孩驚楞地回頭,「香香,他說你接近我有目的?」他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愈發低沉。
紀懷香雪白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她驚慌地對上男人漆黑的眼眸,心端忍不住顫了顫。
「你能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嗎?」
韓銘峻冷的臉上閃過驚訝之色,他關上水龍頭,在一旁的墻壁上扯下一張抹手紙,動作不緊不慢,將手心抹幹後,把紙隨後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他看向顧無瑾,「阿瑾。」
顧無瑾的下巴微微抬了抬,清冷的視綫帶著一股淩厲,投向了韓銘,「我竟然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得和我女朋友這麽熟了,還共同有了秘密,不說說嗎,你們瞞著我什麽?」
「瑾瑾......」
紀懷香快步走到顧無瑾的身邊,有點慌了神,她紅嫣的唇色褪去了幾分,漸漸泛白。還沾著水珠的手指攀附上男人的袖子,輕輕拉扯著,漂亮的眼眸痴痴地看著他,張了張嘴,說道:「我跟他一點都是不熟,我們回去好不好?」女孩一向清軟的聲音變得苦澀,喑啞。
顧無瑾低眸看著她。
「瑾瑾。」纖細白晰的手指在衣袖上逐漸收緊。
看著女孩黑眸裡溢滿的水色,半晌,顧無瑾終究是牽上了她的手。
「阿瑾。」
身後的韓銘突然喊住了他,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隱晦,「你知道她爲什麽接近你,對你那麽好嗎?」
顧無瑾的脚步一頓,停了下來。
他猛然地回過頭去,漆黑的眼眸裡早已經覆蓋了一層寒霜,目光銳利,「韓銘,你越界了。」
韓銘眸色又暗了幾分。他看著牽手的兩人,怔怔地說道:「阿瑾,你記得你當時救的女孩是誰嗎?」
高大的身影一震。
「她是誰,不需要你來告訴我。」顧無瑾凝視了他一眼,便拉著女孩離開。
韓銘看著他的背影,「當年,你救的就是紀懷香,阿瑾,你道她是爲了什麽接近你?愧疚,不安,同情,亦或是補償?你......」
「管你屁事!」顧無瑾清冷的眉目沐著陰狠,他轉過頭,凜冽的眸子刮了韓銘一眼,「老子的女人,還輪不到你來指點。」
夜色晚了,氣溫下降,就連車子內,溫度也冷得嚇人。
黑色的車子一路疾馳,很快地回到了公寓樓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冷抑或是依然沒有回神的關係,紀懷香的一張小臉蒼白蒼白的,清透的黑眸裡,眸光也黯淡了幾分。
顧無瑾將車子停好。
「瑾瑾。」
紀懷香張了張嘴,軟軟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顧無瑾清俊的臉緊緊綳著,就連精緻的下巴也仿佛鍍上了一層寒霜,堅硬又無情。他目視前方,看著外面吹著冷風,樹幹上的枯葉被吹得搖搖晃晃。
「瑾瑾。」紀懷香的唇色淺淡,唇皮泛幹,她可憐兮兮地看著男人堅毅的側臉,低聲地又喊了一聲。
顧無瑾沒有哼聲。
「瑾瑾......」她咬了咬唇,黑眸裡帶上了怯意。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顧無瑾猛然回頭,犀利的目光落在女孩蒼白的小臉上,不放過她一分一毫的神色,「當年,那個女孩是你?」
男人的話一出,漂亮的眼眸子裡,水色一下子便溢出了眼眶,往下流淌著。
「是嗎?」他再次問道。
紀懷香泪光潸然,眼前男人的俊臉模糊了幾分,「嗯,是我。」
「所以,你愧疚,不安,同情我?想補償我?」顧無瑾深深地凝視著她,一字一頓。
紀懷香咬了咬唇,「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下一秒,便被顧無瑾瞬間打斷了。男人清冷的臉上多了幾分慌張失措,「你別說了!」女孩僅僅停頓幾秒,却足够讓他心悸,他完全不想知道她接下來的話。
顧無瑾承認,他懦弱了,一向無法無天,倨傲無比的他竟然也有害怕的一天。他想,如果聽到女孩承認的話,他大概會瘋吧。
「下車!」
紀懷香瞬間伸手過去拉著顧無瑾,搖了搖頭,眼眶裡的水色被晃了出來,晶瑩的泪珠子挂在了下眼瞼處,好不可憐。
顧無瑾的目光觸及女孩蒼白小臉上的泪花,黑到極致的瞳孔急速收縮著,心尖被狠狠刺了一下,低雅的聲音不復,像是被沙子磨過的沙啞,「哭什麽?」他溫熱粗糙的指腹將女孩的眼眶邊的泪珠子抹去,「嗯?」
紀懷香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堵塞了一團棉花,乾澀,難啞。
她就這麽看著他,只能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爲韓銘確實說對了,藏在心裡的愧疚,不安,補償,她都有,她通通都有。
男人不知道,她是懷著一顆怎樣虔誠,仰慕却又愧疚,心疼的心來到他身邊的。一直以來,她將那種不安藏在了心底最深處,這段時間幸福得她幾乎要忘記,顧無瑾是因爲救了她,而瘸腿了。
她從來不敢問他,有沒有後悔,會不會懊惱,或者憎恨那個讓他車禍的女孩。他那麽驕傲,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因爲她,從神壇上掉了下來,變成一個瘸子,飽受一輩子其他人的奇异目光和非議,她怎麽可能不愧疚,不心疼,恨不得將所有好的都捧在他面前。
車子裡很安靜。
紀懷香哭的時候從來不會嚎啕大哭,只會無聲哭泣。
這時,顧無瑾的指尖被女孩源源不斷的泪珠子燙得發痛,心被撕扯得發痛,他輕柔地擦了幾遍,然後在女孩蒼白無色的唇上重重的咬了一下,隨即打開車門,走了。
紅紅的眼眶裡,泪珠子怎麽樣也停不住,連成串串一直往下掉落。紀懷香抓著衣角的指尖,拽得泛白。
他,這是不要她了嗎?
周子盛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從外面回來就開始猛灌自己酒的韓銘,「發生什麽事了?」他問旁邊的方崢。
「大哥,我跟你坐在一塊,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不過,阿瑾帶著女朋友走了也不打聲招呼,還真奇怪。」方崢夾了一塊魚肉,這滿桌的菜也只有他繼續吃著了。
秦昊讓身邊的女伴幫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按住了韓銘的手,「也太不够意思,自己獨喝,來,我和你碰一杯。」
韓銘幽黑的眸色斂了斂,「紅塵俗世,酒和色都能讓人昏了頭,色迷人,人也自迷。」他掙開了秦昊的手,一口就是一杯。
「嘖,你這大才子是失戀了吧。」秦昊滿臉的稀罕驚訝,韓銘跟和他們不一樣,這麽多年了,身邊可是一個女人都沒有過,可是美人的畫却畫過不少。
「什麽?韓銘你什麽時候有過女人?」周子盛擠了擠桃花眼,「你趕緊說說,好奇死了。」
韓銘拿著杯子的手一頓,他的女人?紀懷香怕是半丁點都不知道吧,他肮髒的心思。
這時,包厢內的門被打開了。
看著門口的高大身影,幾人滿臉的錯愕,顧無瑾不是走了嗎?
「阿瑾,我們還以爲你這麽沒意思,招呼也不打,半路就走了。」周子盛正要招呼他過來坐時,却沒料到對方沉著一張臉,渾身帶著說不出的迫人氣壓往這邊走了過來。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顧無瑾一把揪住了韓銘的衣領,聲音低沉,「說,你是什麽意思?」
韓銘手裡的酒杯瞬間掉落在地,「砰」的一下,碎了,酒水濺到在兩人的褲脚上。他自嘲地笑了笑,却問道:「你們吵架了?」不然,顧無瑾不會折回頭來找他算帳的。
「我們吵不吵架,關你屁事。」顧無瑾將人拉到自己的面前,漆黑的眼眸裡覆蓋著一層寒霜,極冷的目光落在韓銘的臉上,「你有什麽想要說的趕緊說。」因爲他此時此刻,極度不爽。
「紀懷香接近你,阿瑾,你還不知道嗎?她只是想要補償你而已。」韓銘知道現在的自己很可笑,韓家大少還是頭一回如此狼狽不堪。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麽?」顧無瑾的眸色愈漸愈深,硬鐵的拳頭猛地對著韓銘砸了過去。
「阿瑾!」周子盛和秦昊立刻上前,「阿瑾,有話好好說。」
顧無瑾眼眉稍都沒有移動,鋒利的目光依然盯著韓銘,「別說她是爲了補償我,就算是現在對我說不愛我,她也只能跟老子在一起。」
他又是對著韓銘狠狠一拳砸過去,直接將人打落在桌邊,碰掉了一半的飯菜,「韓銘,你存了挖老子的心的想法,就要有被我打死的覺悟。」說著,他便上前跟韓銘扭打了起來。
「你楞著做什麽,趕緊幫忙拉開人啊。」秦昊踢了一脚周子盛。
「你們聽到了阿瑾剛才說什麽了嗎?」周子盛神色楞楞的,「草,韓銘他喜歡了紀懷香?」這不是要撬顧無瑾的墻角嗎?
秦昊也晃了一下神,隨即想到那妖精一樣的女孩,也難怪韓銘這傢伙動心。
「不管喜歡誰,趕緊,將人拉開。」秦昊看著那邊顧無瑾按著韓明打的架勢,還真他媽的狠得不要命。
方崢一把拉扯住秦昊,「別過去,你拉也拉不住,而且,阿瑾他有分寸。」以前顧無瑾在他們這群人裡號稱小霸王,可不是白叫的,就算他一條腿瘸了,打起架來,還真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果然,沒多久,那邊顧無瑾便停下手了。
「你這樣有意思嗎?」韓銘吐了一口血水。
「有意思。」他不爽了,韓銘也別想好過。
顧無瑾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皺了的衣服,「不管你存了什麽想法,我勸你還是打消,別做無用功,就算我的女人有多麽優秀,都不是你可以肖想的。當然,」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她也不會看上你。」
韓銘抹了抹嘴角,手背被沾上了血色,幽黑的眸子裡一片灰色,「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夜色越來越濃,比起前段時間的回溫,這兩天的氣溫又下降了。
公寓的客廳裡隻開了四角的黃光小燈泡,光綫有點昏暗。
紀懷香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麽走上來公寓的,她坐在沙發上,雙手懷抱著脚,將自己的頭頂在了膝蓋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全身都麻木了。
「喵,喵,喵!」很白跳上了沙發,用圓圓的腦袋去頂紀懷香的脚。
紀懷香不爲所動。
「喵,喵。」很白用身體去撞著。
半晌,紀懷香才緩緩地抬起了頭,一雙眼睛泛著紅,就連鼻尖也是通紅的,蒼白的小臉還帶著幾絲泪意。她低頭看著用腦袋身體撞她的很白,動了動泛幹的唇皮子,「怎麽了?」喉嚨又幹又澀,聲音的鼻音很重。
很白抬起了腦袋,嘴裡叼著一卷紙巾,一雙湛藍的猫眼就這麽定定地看著她。
原來是小傢伙看見紀懷香哭了,所以在房間裡面找了一圈,叼來了紙巾給她擦眼泪。
「謝謝你啊。」紀懷香扯了扯嘴角,她伸出被冷得凍僵的手去摸了摸很白的腦袋,然後取過紙巾。
室內的溫度很低,陰冷陰冷的,根本沒有開暖氣。
紀懷香將很白抱起,放在了懷裡,瞬間覺得暖了幾分,「很白,你說,你的主人會回來嗎?」她看了一眼墻壁上挂著的鐘,已經十二點多了,顧無瑾從來不會這麽晚回來的。
「喵,喵。」很白蹭著她的手。
紀懷香又摸了摸很白身上的毛,聲音依然帶著哽咽,落寂又孤凉,她對很白低喃著:「他會不會不要我了?」
隻稍這個念頭想起,心尖便一陣刺痛。
紀懷香的眼眶又紅了幾分,「如果......如果,他不要我了,很白,我會難受得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