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霧大北校區，流芳河上罩著夜色。

　　尹朗臉上掛彩，坐在湖心的小亭裡，背靠欄杆，閉著眼睛，像個夜晚無處安眠搞憂鬱的流浪詩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河面的風吹得他頭髮亂飄。

　　一直到聽到腳步聲，他才睜開眼睛。然後便見一團光亮在浮橋上，正慢慢往湖心移動。

　　光團亮到亭子裡，猛地刺亮他的視線。

　　眼睛適應不了突然的強光，他本能地眯起眼睛側了側腦袋。

　　姜昩手捏手機，把手電筒的光全照在尹朗的臉上。

　　他被光線刺得迷眼側頭，在明亮的光線下，左邊的嘴角和眼角傷痕明顯，又青又紫，倒是很搭他身上的氣質。

　　等光線移開，不再照在眼睛上，尹朗仰著頭笑，眼神和聲音都慵懶，對姜昩說：“你來啦。”

　　有點意外的欣喜，他以為她不會來。

　　姜昩很不溫和地白他一眼，到他旁邊坐下來，把手機放在一邊，不是很有耐心的樣子，問他：“自己花了臉，找我出來幹嘛？”

　　尹朗挪挪屁股，直接往她旁邊靠過去，挨著她坐，“想你了。”

　　姜昩不看他，目光落遠，“別廢話。”

　　尹朗不再廢話，又問她：“你昨晚是不是去看我比賽了？”

　　姜昩這才看向了他，吐出兩個字：“沒有。”

　　尹朗眼底暗一下，忍不住有點失望，不過並不表現，他習慣了。語氣還是不太正經的，他說：“看就看了唄，我又不會笑話你。”

　　姜昩繼續強調一遍，“沒有。”

　　尹朗反正在姜昩面前臉皮已經很厚了，被她怎麼對待都可以一笑置之。誰讓他死心眼呢，越追不到越想追呢。

　　現在比以前好多了，至少願意出來見他。

　　沒有就沒有吧，他不再追著問，突然“嘶”口氣，抬手用大拇指在嘴角按一下，好像臉上的傷很疼的樣子。

　　姜昩的注意力被他轉移，看他一眼，伸手到外套口袋裡掏出消炎藥水和棉簽。

　　她還是一副有點凶不太有耐心的樣子，抽根棉簽打開藥水，對尹朗說：“過來，幫你擦一擦。”

　　賣慘奏效，尹朗連忙把臉送過去。

　　姜昩的手機放在一邊，手電筒一直沒關，照亮亭子這一角。

　　她用棉簽沾了藥水，湊過去往尹朗的嘴角和眼角塗。

　　一塗他就叫，姜昩被他叫煩了，瞪他一眼：“閉嘴！”

　　和他目光對視著，“再出聲把你丟進流芳河喂魚。”

　　尹朗不叫了，因為臉和臉的距離算得上比較近，他一直盯著姜昩的眼睛看，在她擦兩下藥水後，突然問她：“我能不能抱著你？”

　　姜昩仔細擦藥水，“你覺得呢？”

　　尹朗試探著伸出手，剛伸到姜昩腰邊，便再次被姜昩看住了。

　　她說：“我真的會把你扔下去。”

　　尹朗思考再三，認慫地把手縮了回來。

　　姜昩繼續幫他擦眼角的傷，聲音平和地問他：“誰跟你說我去看你比賽了？”

　　她腦子轉得很快，如果是尹朗自己看到了她，肯定不會讓她默默在那看比賽。就算不直接去找她，也肯定會發資訊。不是尹朗看到的，那就是別人看到的。但學校很少人知道尹朗在追她，怎麼會有人告訴他？

　　尹朗看姜昩難得這麼溫和，看著她臉的時候有點失神，直接說：“你妹。”

　　乍聽起來有點像在罵人，但姜昩反應快。

　　她腦子裡想到姜昕，目光側掃看尹朗眼睛一下，然後把棉簽放到一邊，消炎藥水擰起瓶蓋，放到他手裡，“回去自己擦。”

　　尹朗接下消炎藥水在手裡轉了轉，裝進口袋裡。

　　他外套上有個方形大口袋，很大，裡面還裝著一張照片一支筆，剛才沒來得及還給姜昕的。手指碰到就順便抽了出來，送到姜昩手裡，“你幫我給她吧。”

　　姜昩接下照片看一眼，“什麼鬼？”

　　尹朗嘴角勾起一笑，“她問我要的簽名照。”

　　姜昩有點無語，“她腦子沒問題吧？”

　　自問自答接著又說：“果然憨。”

　　照片姜昩是沒有還給尹朗，但她抬起頭盯向他的眼睛，突然說：“來交代一下，你倆什麼關係？”

　　姜昕告訴他她去看了比賽，他給姜昕簽名照。

　　這個……尹朗清一下嗓子。

　　他原本是不想讓姜昩知道他認了姜昕的，怕她發飆，但剛才失神的時候說漏了嘴，也就不打算瞞了，直接回答說：“我就跟她認了個親戚，說我是你男朋友。”

　　姜昩聽完眼睛一瞪，“你說你是誰男朋友？”

　　尹朗看她半天，冒出來一句：“我真的有那麼差嗎？”

　　姜昩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她看看手裡的照片，第六感隱隱告訴她，尹朗臉上的傷可能也和姜昕有關。

　　她看向尹朗，“臉是被誰打的？”

　　這句話讓尹朗覺得很開心，覺得姜昩是在關心他。

　　但他答應過姜昕不把她談戀愛的事告訴她家裡，雖然他已經坦白了自己認了姜昕做親戚的事，於是他扯謊說：“自己摔的。”

　　姜昩白他一眼，“你再摔一個給我看看。”

　　尹朗：“……”

　　**

　　姜昕在床上縮到半夜，最後還是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直到她睡醒，程羿東也沒再進過房間。

　　她這一夜睡得不是很好，醒來後眼上有一點不太明顯的陰影。

　　坐起來輕輕吸口氣，下床趿上拖鞋去洗漱。

　　進洗手間往鏡子前一站，便看到自己脖子上很多淤紫的吻痕，都是程羿東又吮又咬弄出來的。看著這些紫痕想到昨晚的情況，她還有點心悸，不自覺轉頭往門外看了眼。

　　洗漱完從樓上下來，發現屋子裡好像並沒有人，程羿東已經走了。

　　走去餐廳，發現保溫箱裡有早餐。

　　姜昕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把早餐端出來，放到吧臺上，坐下來慢慢給吃了。吃的時候覺得委屈又難過，想哭又忍著，心裡很矛盾。

　　吃完後洗了碗，把盤子筷子擺好。

　　因為早上一二節沒課，姜昕倒也不是很著急。

　　她吃完飯去衣帽間找衣服，因為她昨天穿的是低領毛衣，脖子上的吻痕根本擋不住，她只能看看在程羿東這裡找件高領的穿。

　　找了件款式普通很不起眼的純綠色毛衣，她也不管好看不好看，直接套到身上。穿好後套上外套，拿上手機準備回學校。

　　換下來的衣服，她找袋子裝著。

　　不是很急著要走，姜昕想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便在程羿東這房子看了看。看著看著去到書房，冷不丁地在書桌上的煙灰缸裡看到很多煙頭。

　　她想，他果然是抽煙的，看這樣子，難道昨晚他都沒睡覺？

　　看得心裡酸酸的，姜昕吸口氣，退出了書房。

　　不想再多做瞭解，她去沙發邊拎起裝衣服的袋子，準備回學校。

　　木著神情，走到大門邊，伸手握上門把，結果轉動一下門把卻發現門打不開。姜昕試了幾次，都沒把門打開，不知道是鎖壞了還是怎麼回事。

　　再試幾次都沒打開後，她有點不安起來。

　　想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姜昕掏出外套口袋裡的手機給程羿東打電話。結果電話打了三個，每次都是響到結束，沒人接。

　　看著手機心裡越來越不安，她又給程羿東發資訊：【門為什麼打不開啊？】

　　發出去的資訊也沒有回應，仿佛那頭根本沒有人。

　　不安的感覺在往上漫，她有點手足無措。強迫自己鎮定了會，她去沙發上坐下來，繼續給程羿東發資訊：【門打不開了，我急著回去上課。】

　　程羿東一直沒有回，姜昕沒有辦法，只好給劉嬌嬌發資訊，對她說：【嬌嬌，我不一定能趕去上課，不點名就算了，點名的話幫我掩護一下吧。】

　　劉嬌嬌：【好】

　　劉嬌嬌：【不過你在哪啊？】

　　姜昕：【男朋友這裡。】

　　劉嬌嬌：【[奸笑]這麼粘的嗎？】

　　姜昕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沒有啦，謝謝啦。】

　　劉嬌嬌：【小事，放心玩。】

　　宿舍裡的人知道姜昕的男朋友家裡條件還算不錯，因為總看到他開著小車去找姜昕，後來也知道他不住校，住在外面。

　　姜昕偶爾去他那裡，她們現在也習慣。

　　姜昕剛和劉嬌嬌聊完，姜昩就又發了信息給她：【中午去本部找你吃飯。】

　　姜昕愣一下：【我不一定有空。】

　　姜昩：【你忙什麼？】

　　姜昕想了想，暫時不想多麻煩，只好回：【看看吧，到時候再聯繫。】

　　姜昩：【好，到時候我打你電話。】

　　姜昕：【哦。】

　　發完放下手機，姜昕低頭把臉埋進胳膊裡。

　　長髮垂下來，擋住胳膊。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坐了多久，聽到大門上有響動的時候，她回過神，立馬直起腰。轉頭往後看，越過沙發，看到程羿東出現在她面前。

　　她握著手機從沙發上站起來，沒說出話來。

　　程羿東看看她，沒有廢話，“走吧。”

　　這是要送她回去了，姜昕連忙彎腰拎起裝著衣服的袋子，跟到程羿東身後。跟著他往大門上走了兩步，她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為什麼門打不開？”

　　程羿東走得慢，像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想把你鎖在這裡。”

　　姜昕心頭一緊，下意識停住步子，愣在了原地。

　　程羿東走兩步後意識到什麼，停下轉過身，看著她：“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姜昕這下反應很快，連忙邁開步子往外走，逃也似的。

　　程羿東站在原地，默默吸兩口氣，轉身跟上去。

　　姜昕坐著他的車到學校，都沒敢跟他說一句話。到地方後急忙下車，走得急，還被路牙子絆了一下，差點跪地上。

　　她沒回頭，走穩後直奔學校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