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按掉手機，姜昕坐在桌邊又低頭猶豫片刻。

　　想好後滑開椅子起身，她把收到衣櫃裡的純金南瓜馬車和水晶鞋拿出來。拿在手裡都覺得刺手，怕磕著碰著摔著。

　　姜昕沒有把這兩樣東西再裝回禮盒裡，而是掏空書包，把南瓜馬車包好後小心翼翼裝進書包，再把水晶鞋裝進鞋盒放進一個紙袋子裡。

　　書包抱在懷裡，紙袋子直接拎在手上。

　　她抱著書包到房門邊，打開房門探頭出去看看。發現客廳沒人，便屏住呼吸小著動作走出房間。輕手輕腳一直走到主臥門外，把耳朵貼到房門上聽了聽。

　　聽到裡面響著電視劇的聲音，默默鬆口氣，再偷偷出入戶門。

　　幾分鐘後，她跑到社區西門外。

　　程羿東的車很低調，但也並不難找。姜昕找過去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把紙袋子往他手裡一放，低頭就開始拉書包的拉鍊。

　　程羿東低頭看一眼紙袋子裡的鞋盒，抬手握住姜昕拉拉鍊的手，打斷了她的動作。

　　姜昕頓一下，抬頭看向他。

　　對視一下，她說：“太貴了，我真的不能要。”

　　程羿東捏住她的書包直接拎到自己面前，把被她拉開了一半的拉鍊拉合起來，“禮物和錢沒有關係，我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而且……”

　　拉好了拉鍊，看向姜昕，“這是你向我要的。”

　　姜昕有口難辨，吱吱唔唔最後吐一句：“我沒有。”

　　程羿東把書包放到一邊，看著她，一臉“你再說你沒有”的表情。

　　姜昕有點理虧，輕輕咬一下嘴唇，目光閃避著落下去。

　　確實如果不是她隨口胡謅那麼一句，他也不會費這麼大心思給她弄來這兩樣東西，還真找人假扮了仙女教母，讓她都沒辦法挑毛病。

　　姜昕沒再說話，坐正了身子正對擋風玻璃。

　　還沒想好再說什麼，程羿東突然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下了車。她愣一下，便見他從車頭繞了一圈，繞到了副駕駛這邊，從外面打開了車門。

　　沒怎麼等姜昕反應過來，程羿東直接在車門外微微蹲落下身子，拿出紙袋子裡的鞋盒打開。然後他伸手握上姜昕的右腿，把她的腳拉出來。

　　姜昕剛才出來得急，腳上還穿著拖鞋，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下意識地往回縮，卻沒縮動。很不自在，她微急地問一句：“你幹嘛？”

　　程羿東不說話，低頭捏著她纖細的小腿，把她腳上的拖鞋脫下來。拖鞋放到一邊，再拿起鞋盒裡的水晶鞋，直接穿到她腳上。

　　車廂裡光線偏弱，卻還是在鞋尖上照出了璀璨。

　　水晶鞋穿到腳上的那一個瞬間，姜昕呼吸不自覺一閉。

　　她腳面雪白，落到鞋子裡大小剛好。似乎上演了一幕童話故事般的場景，在這個瞬間，光芒籠在她身上，她變成了最純潔美麗的小公主。

　　程羿東握著她的腳，抬起頭看她，“嘗試接受一下比你大了十二歲的男人，好不好？”

　　姜昕壓住呼吸低頭看他，說不出話來。

　　程羿東看著她的眼睛，繼續又說：“然後你會發現，年齡不是問題，他會比你的同齡男生更有魅力，更能照顧你，保護你，也更值得託付……”

　　停頓一下，“要不要試試？”

　　姜昕看著他的眼睛愣著，有點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被他蠱惑到了。

　　她收起目光的時候連忙也收回腳，往座位裡面稍微挪了一下，彎腰把水晶鞋從腳上脫下來，找到自己的拖鞋把腳伸進去。

　　穿好拖鞋，她拿著那只水晶鞋下車，在程羿東站起來後，她往後退一點，“太晚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課。”

　　程羿東站在她面前，不來死纏爛打那一套，知道她現在學業壓力大。

　　他把她手裡的那只水晶鞋接下來，裝進鞋盒裡。沒再多說什麼，把紙袋子放到手指上拎著，又去車裡拿出書包，幫她背到肩上。

　　姜昕看起來很乖也很不安，背好書包拎好袋子後立馬就往社區西門上去。

　　走了幾步又停住，她轉身回來走到程羿東面前，低著頭說：“高考之前我不想談戀愛，高考之後如果你還喜歡我的話……”

　　聽到這樣的話，程羿東心裡立馬燃起了希望。

　　他眼底微亮，看著姜昕，等著她把話說完整。

　　姜昕頓著思考片刻，接著又低聲說：“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會怎麼樣，如果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話，你能不能不要生氣怪我……”

　　真到了那時候，她會把東西都還給他。

　　一盆冷水猛地從頭上澆下來，把本來燃起的希望一下子澆息了，程羿東瞬間哭笑不得。

　　他輕輕吸口氣，看著姜昕：“除了年齡，你還有什麼顧慮？”

　　姜昕想了想，比較實誠，“很多。”

　　他們之間差了年齡，差了身份地位，差的東西太多。

　　也因為這些東西，她對程羿東這樣的人嘴裡輕輕鬆松說出來的喜歡，不是很有信心。

　　他年齡都這麼大了，因為家境優渥，從小經歷的就比普通人豐富，心裡保有的純粹的東西就少。

　　尤其對感情，不會太較真。

　　她不知道程羿東對她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樣的喜歡，是喜歡她的人，還是喜歡她的臉。更不確定他對她是不是只是一時興起，是不是就是為了得到她。

　　她挺害怕的，不敢輕易嘗試不敢玩。

　　她覺得自己是個玩不起的人。

　　在她說完沉默以後，程羿東又默默看了她一會。

　　然後他抬起手，直接放到她頭上，讓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開口問她：“你多大？”

　　姜昕被迫微仰著頭，不知道他為什麼明知故問，回答他：“十八了。”

　　程羿東眸光淺淺，沒什麼不良情緒，“我怎麼感覺你不止十八。”

　　姜昕反應一下，“我……可能早熟。”

　　程羿東繼續用手掌固定她的腦袋，“別有負擔了，等到高考後再說。被喜歡應該是件幸福的事，不應該成為困擾。”

　　說完收回手，不再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姜昕沒有再把頭低下去，想了一會，沖他點一下頭，“嗯。”

　　程羿東看她在一點點接受自己，雖然不能一步到位，心裡還是甜的。他迎著姜昕的目光看一會，突然低頭在她唇角上親了一下。

　　姜昕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眼睛一閉，肩膀微微縮起來。

　　而程羿東沒有再做什麼，輕聲對她說了句：“歡迎加入成年人行列。”

　　姜昕睜開眼睛快速看他一眼，也不給他再做什麼的機會，扔下一句“晚安”，轉身撒腿就跑了。跑得身上的書包來回晃動，手裡的紙袋子不時砸到腿。

　　程羿東站在原地，嘴角溢出一點笑意，揚著聲音沖著她的背影回了句：“晚安。”

　　姜昕跑的時候把頭埋一埋，心想你別叫那麼大聲好嗎？！

　　她花幾分鐘的時間回到家裡，背著書包拎著袋子偷摸摸進門。也不知道姜爸爸姜媽媽有沒有發現她偷偷跑出去了，她也不敢去看。

　　不聲不響，悄摸摸地回到自己房間，她把書包裡的東西掏出來繼續藏在衣櫃裡。

　　鞋盒套紙袋子，也放進衣櫃裡。

　　藏好了坐回桌邊，往手心呵口氣。

　　放在眼前的書是看不下去了，看一眼時間，也該睡覺了。

　　姜昕脫上身上的厚家居服，穿著薄睡衣上床去。

　　關了燈閉上眼，半點困意聚不起來，而剛才在外面，程羿東幫她穿水晶鞋的場景一遍一遍跳在腦海裡，她深呼吸在床上滾了幾圈。

　　不知道滾了多少圈才靜下心來睡著，睡著後又不省心地開始做夢。

　　她不喜歡前世的一切，偏偏夢裡出現的又是前世的自己。

　　藍天綠草地，她坐在輪椅上，藍貓烏卡正蜷在她腿上曬太陽。

　　她假裝愜意享受，卻還是在感受到身體下的一陣溫熱後，擰起眉心慌了臉色。她沒有穿成人尿不濕，水意淋上輪椅和小腿，滴在草葉上。

　　眼睛眨出了濕意，她哽著嗓子叫“溫姨”，卻發現發不出聲，一個字也喊不出來。眼淚大顆落下來，嘴巴一直在動，喉嚨裡卻仍然出不來半點聲音。

　　就在心裡的痛苦積攢到最濃的時候，她一轉頭看到了不遠處的程羿東。

　　他冷冷地看著她，蹙一下眉，眼神嫌惡，轉身便走了。

　　眼淚像斷線珍珠，仿佛有一根繩索勒死了脖頸，窒息的感覺緊緊纏繞包裹上來，要把她整個人拉進黑不見底的深淵。

　　除了黑暗和痛苦，她什麼都感受不到。

　　鬧鐘乍響，姜昕猛地醒過來。

　　一口氣沒喘上來，噎得心口巨疼。

　　她用手按一下心臟部位，很長時間也沒從夢中的情緒裡解脫出來。她坐起身伸手按掉鬧鐘，臥室裡恢復安靜，捂住臉在床上坐了很久。

　　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來了，結果還是不能回顧。

　　冷不丁地想到夢里程羿東看她的眼神，姜昕只覺得自己指尖都冒出了寒氣。

　　她深呼吸了好一會，還是止不住胸口尖銳的疼痛感。想哼出來，卻拼命咬唇忍住。

　　而這個夢太過真實，扯起了姜昕所有的痛感神經，在她腦海裡縈繞了幾天沒有散，把她重生後忘了有段時間的自卑和絕望感又全部引了出來。

　　她沉悶了幾天，在孟旭和嚴冉面前也顯得比平時寡言。

　　十二月過完，天氣冷得能凍皴手皮。

　　元旦學校放假，而孟旭在元旦那天過生日。他說家裡要給他辦個生日會，讓他請一些要好的同學到家裡熱鬧一下。

　　高三第一學期已經臨近結尾，大家這時候還聚在一起放鬆放鬆。等到第二學期，很快就開始一百天倒計時，那時候想再放鬆都沒時間。

　　孟旭自然邀請了嚴冉和姜昕，嚴冉挺喜歡熱鬧的，很乾脆地就答應了下來。再說這種正兒八經的邀請，拒絕也不好。

　　而姜昕和孟旭關係很好，自然也沒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