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病
日頭升到了正當間,枝葉掩映下的小院格外熱鬧,院裡站著的人冷汗直下,心思各異。-
徐氏已經面色發白,但仍然咬牙強撐著。唐至文還被那一堆求錘得錘的證據震驚當中,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家夫人有膽子做這樣的事情。
這件事一旦定罪,後果不堪設想!
就連唐淵也一時被問的說不出話來,方才還信誓旦旦保證東西是自家小妹的話此刻就像幾個大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臉上。
這主意是越嬌兒給他出的,他只有盯著越嬌兒,可對方連個眼神也不給他。
他總不能當庭發作,質問越嬌兒,此時他還能拿自己記錯了來辯解這件事,但若是他和越嬌兒說了出來,那就是直接承認了自己陷害小妹。
到了這步田地,越嬌兒怎麼還看不明白唐家私通蠻族的事兒已經是板上釘釘,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趕快撇清關係。
好在先前來之前她就已經和自家丫鬟說好了,如果是公堂上出了什麼意外,就讓丫鬟去頂罪。屆時等丫鬟服刑完後,她會給對方一大筆銀錢和身契,還會安頓好她的家人。若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條。
兩相比較,丫鬟很識趣地選了頂罪。
院裡的人各有打算,沉默不語。
院外的人議論紛紛,各自猜測。
不多時,貼門聽話的人就把先前院裡的對話傳了出來,外面看熱鬧的人一下就炸開了。
這事情明明白白擺在眼前,證據確鑿,分明就是唐至文夫婦私通外敵,將祁朝的情報傳遞給蠻族,做了通敵賣國的事兒,還將這些罪責推脫到自家女兒身上。
若不是大人明察秋毫,審問有序,恐怕連他們都要被這幾個惡人給矇騙了!
先前聽了幾句謠言,他們原本還是為唐家人打道不平,以為念錦不孝。
如今白日裡當面對質,唐至文夫婦啞口無言,輿論便瞬間一邊倒了過去。
“我就說這一個小姑娘哪有那麼大本事,原來確實是被他那個當爹當媽的給陷害的!”罵的最厲害的當屬之前說唐念錦不孝的那個布衣青年,說得是口沫橫飛:“虎毒不食子,這姓唐的連自己女兒都坑,真不是個人!”
“對啊,真是造孽呀!那蠻族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惡鬼,竟然替他們做事!”
陸宴聽著他們的對話,依舊站的離人群遠一些,雖然面上沒有多大反應,但他渾身都鬆懈了下來,緊繃的手背上青筋消散。
少年斜斜靠著牆,想像著她在院裡說得那群人啞口無言,自打臉面的樣子,嘴角微微勾了勾。
徐氏只認了與蠻人來往的事,其他的卻是一概不認,口風緊的很。初期的慌亂過後,她也只想著自己能夠扛住,那位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來。
唐淵則因為做假證而被牽涉到其中,一家三口被重新押回牢獄中,待日後繼續審問。
越家的確沒有與蠻族來往的直接證據。越嬌兒見形勢不對,給自己丫鬟一個眼色,讓丫鬟去認了罪,說是因為自己對唐家的小娘子懷恨在心,才私底下買了蠻族的東西來出手陷害,和越家的主子無關。
有人頂罪,越嬌兒想要脫身就容易得多,頂多認個管教不嚴,把丫鬟交給周晟,還能博個好名聲,賠了點銀錢,也就罷了。
一場謠言就這樣消散,直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唐念錦才和最後幾個人離開,而她在院外不遠處的小道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不是讓你別來嗎……”她撇開眼睛不去看他,語氣雖然帶著責備,但心情卻莫名愉悅起來,紅彤彤的小臉格外好看,嘴角勾起又立刻故意彎下。
他沒說什麼,只是靠在牆上,定定看著她,目光灼灼。
唐念錦被陸宴看的不自在,臉也微燙,便用手扇了扇風,眼睛看著別處:“今日怎麼熱起來了……”
陸宴:“我……”
“唐姑娘。”周晟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響起,陸宴抬頭一看,臉色先是黑了半分。
這俊朗青年白衣墨發,眼含笑意,腳下生風,朝著唐念錦直奔過來的架勢,讓他不得不防。
陸宴上前一步,不動聲色擋在兩人之間。
“周大哥。”今日的事也多虧了他,唐念錦原本是想和周晟道謝的,可誰想這句話一出口,倒讓有的人心中更加警惕起來。“今日的事麻煩你了。”
“其實我也是順水推舟。”周晟笑道:“那背後的人吃吃不肯出手,今日也是借此機會,講消息放出去。我想今日過後,徐氏背後的那位大人物也要按耐不住了。只要他一動手,就有機會找到證據和破綻。”
“你對這人已經有目標了?”唐念錦問他。
周晟左上前幾步,終於看得見唐念錦的身形:“此事事關重大,唐姑娘還是不要在牽扯進來。”
陸宴:“咳咳。”
唐念錦關心道:“是不是在外面風吹多了,著涼了?”
陸宴看似不介意地往她另一側又走了幾步,剛好還是擋著周晟:“對。”
他正色道:“外面風大,我受不了。”
唐念錦還想問問周晟金磚的事情,見陸宴原本先前還泛紅的臉色便得青黑幾分,一時不知是自己看錯了,還是他真生病了:“那你快回去吧,我和周……”
陸宴忽然皺眉,身子晃了晃,在開口,聲音都有些低啞:“那我,就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一個人”這三個字咬的極重。
唐念錦連忙上前扶著他,踮腳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啊……”
“周大哥,日後有空在請你吃飯!我先送他回去看看。”雖然沒有發燒,但也馬虎不得,唐念錦匆匆和周晟告了別,攙著陸宴便走了。
周晟看著小姑娘貼心地照顧人,將人扶上馬車的背影,心中感慨。
唐姑娘真是心地善良啊。
馬車的空間不大,她又是扶著陸宴,少年身子看著清瘦,實則比她的骨架大了不少,看似是她扶著他,其實更像他抱著她。
上了馬車,她又伸手去摸他額頭。
小小的手掌落在他額間,又癢又熱。陸宴抓住她的手腕,聲音更啞了:“你別動。”
她疑惑地看著他。
他的眼睛深的看不見底,又好像有情緒在其中暗湧翻滾。
馬車忽然動了起來,她一不留意就栽倒了他懷裡,唐念錦揉著額頭,一手按著馬車座位撐起身來,抬頭就看見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的心咯噔一下,連呼吸都忘記了。
馬車一路走,外面的光從窗子透進來,光斑跟著車輪在前進,讓她忽然想起那晚上的吻。
她一直想問他,為什麼明知道越嬌兒對他有意,為什麼明明不能喝酒,還要和她約在酒樓單獨見面。
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她住在陸家的確是無名無份的,陸宴也未曾給過她什麼保證,她有什麼立場去問他的行蹤。
原本因為唐家的事情讓她一直沒有心思去想這些,如今總算是將所有的事情解決了,她也想問他一句話。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輕聲問他:“陸宴,你……”
他看著她:“嗯?”
“你有病嗎?”
唐念錦話一出口,就沉默了。
是的,她慫。
真到了臨到口,她又說不出來了。她沒有葉令蕁那麼勇敢,這是她這麼大第一次對一個人有不一樣的感情。
原本她以為自己對陸宴好,是因為他們情感共通,她想讓他開心,讓他過上好日子。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知道這世間還有更多美好的東西,這樣他的壞心情就再也影響不到自己。
如今陸家的危機已經解除了,陸宴的眼裡也不像她初見他時一樣,毫無生機。
可漸漸的,她發覺自己的心亂了。
她還是想對他好,想看見他笑,想看見他在身邊,在她眼前晃悠著。
那日他拼死救了她,他們死裡逃生,她大概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只是自己一直沒去面對這份心情。直到酒樓那晚,他親了她。
她不討厭,甚至隱約有些歡喜。
若他沒有喝醉,若他是清醒的,那該多好。
他救她,對她好,不一定是因為喜歡她。萬一要是自己自作多情,她這一顆小心肝就得羞得碎了一地。
“你是不是最近忙的生病了?”她垂下眼眸,聲音細細的,像個焉了的小葉子,哪有半分方才在公堂上的底氣。
陸宴好笑地看著她泛紅的耳根,道:“對。可能是著涼了,頭疼。”
唐念錦從他懷裡爬起來,坐在旁邊,“哦”了一聲,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半晌,才道:“那你這幾日歇息一下吧,回去在抓點藥。”
陸宴半闔上眼,感受到旁邊小姑娘柔軟的身子,輕輕偏過頭靠在她肩膀上。
唐念錦身子一僵,道:“你,你……”
陸宴聞著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香,面上含著淡淡的笑意,聲音卻好似虛弱無力:“我頭疼,就靠一會。”
他輕聲道:“一會就好……”
唐念錦心疼他的身子,怕馬車顛簸,還輕輕扶著他:“好,那我不和你說話了,你休息一會。”
他都病成這樣了,還來公堂外面等自己。
雖然沒有發燒,但及可能是其他難以覺察的病。
她的心底更心疼了。一時間,又把其他的事都拋在了腦後。
實在不行,就等佛生日在和他問清楚,他現在虛弱至此,可能腦子也不清醒,說了也白說。
“你放心,有我在這兒呢。”她聲音堅定道。
陸宴靠著她,閉著眼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