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波瀾
連宋玄也沒想到,這個南榮君會在四方城掀起這樣大的波瀾。
四方城的地上地下兩套班子,官家與八門之間相互勾結,又是魚龍混雜,深淺難測,饒是算得上一個凶險的地界。
就算上頭偶爾有欽差來訪,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只要面子給足了,禮數送到了,便也就是那麼回事了。
不想這南榮君卻是個貪心不足的,這幾日裡頭仗著三殿下的名號,在四方城攪風攪雨,專挑做生意的平頭百姓坑害。
他找盡理由,一氣兒封了十餘家店鋪,只等著人送銀兩去贖,一副擺明瞭要斂財的嘴臉。逼得不少店鋪早早關了門,只等著這一波過去,更有那做生意的被扣了親眷,為贖回家人搞的散盡家財。
「官府也不管?」想容生來正義感便強,如今聽了這事更是生氣。「什麼狗屁南榮君,聽都沒聽過的東西,也敢在四方城撒野。」
「早有人去問過上頭了,這人是三殿下的人,官府那邊也沒什麼法子,都是哄著捧著的。」常雨將茶水一放,也是愁眉苦臉。
他是來替人送貨的,這些日子他們兄弟兩個的賭場為避風頭,也是關了門,兄弟兩個為了賺口飯吃,也是什麼零工都作起來了。
區區一個南榮君,竟攪和得四方城百業蕭條,這也是眾人都沒有想到的。
宋玄聽聞此言,忍不住轉了目光:「當真是三殿下的人?你可曾打聽過嗎?」
常雨笑道:「聽官府那頭說,這南榮君手上有三殿下的信物,且是幫三殿下來尋龍脈的。」
宋玄皺著眉:「龍脈?真有這麼個東西?」
那不是那些說書人編篡出來的?
「管他是不是真的,就現在這個架勢來瞧,三殿下要尋,那就是沒有也得有。」常雨壓低了聲音,又靠近了宋玄,低聲說。「而且,您有所不知,我聽人家說,這個南榮君,和三殿下,是那個關係。」
他掐了掐小指,比劃了一個齷齪的動作。
想容見了一腳踹翻他的凳子,讓常雨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去了,「哎呦哎呦」地叫個沒完。
「在我這兒胡沁什麼玩意?」想容見這男人齷齪的表情,滿臉的嫌棄。
常雨哭喪著臉:「這也不是我說的,是那南榮君自己透露的。」
宋玄盯著常雨,眉頭越皺越緊,眼神愈發的凝重:「此話當真?」
「八九不離十,」常雨見宋玄有興趣,愈發地高興,也不嫌屁股疼了,拖著凳子就湊到宋玄邊上嚼舌頭:「你想啊,這南榮君也不是什麼名士,打這兒之前,可是連聽都沒聽過的一個人。盛京里大小官員幕僚,就是天師也是成群結隊的,憑什麼要這麼一個人來尋龍脈?可不就是那枕邊兒上的關係,最讓人親近信任嗎?」
「再者說了,這三殿下如今也是二十有二的人了,連正妃都沒有一個,也沒聽過他光顧什麼青樓楚館,若不是不行,那只怕志不在此啊。」
「嘭——」
常雨這回又摔地上了,抬頭一看,竟是宋玄將他的凳子踹翻的。
「宋先生這是做什麼?」常雨哭喪著一張臉,嚷嚷起來。
想容在邊上幸災樂禍:「你宋先生可是二十有七,也沒見娶上個媳婦,這是被戳到痛處了。」
常雨這才意識到自己言多必失,嘿嘿地笑著原話:「先生不一樣,先生那是半仙兒,清心寡慾超凡脫俗,哪能看得上庸脂俗粉呢。」
想容嗤之以鼻:「油嘴滑舌。」
宋玄那頭神色淡淡,心裡頭卻是憑生波瀾,分明知道此事與自己無關,卻又忍不住在意起來。
「總之且瞧著吧,這南榮君一日不走,咱們四方城就一日太平不下來。」常雨在這頭下了定論,又蹭了想容半壺茶水,才顛顛兒地從後門走了。
想容見宋玄半晌無話,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麼呢?」
宋玄被拍得一哆嗦,忙從自己的思緒中回來,隨口道:「沒什麼,只是在想這個南榮君,總讓他這樣興風作浪,也不是個事兒。」
想容聞言,登時瞪大眼睛:「你也這樣覺得?」
宋玄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又想管閒事了。
這人就是一顆天生的俠義心腸,雖然嘴上不天天吼著,可見到不平之事總是想上去摻合兩下,上回打從茶樓回來,她就天天惦記著了,只是沒說出來罷了。
果然,想容做賊似的把門關上,一雙圓眼滴溜溜地轉,拉著他道:「前兩日還有客人跟我問起你,想托你去打探那什麼南榮君的底細,我曉得你那三不沾的規矩,才幫你回了。你若也是瞧那南榮君不順眼,這倒是個好機會——」
宋玄聽了便問:「什麼客人?」
想容低低地比劃了一下:「無非是三爺他們那幫子人。」
宋玄一聽便明白,四方城地下掌舵的那幾位他也都見過,現在領頭的那位姓傅,外號三爺,是個一等一的狠角色。
也就當初季硝頭腦機敏,又背靠大山,這才壓了他們一頭。自打幾年前季硝追著方秋棠去了京城,轉移了生意重心,這四方城就是三爺的半個天下。
如今見這南榮君囂張,官府不敢管,三爺卻不可能坐視不理,聽這一出,顯然是想要出手干預,卻又摸不清底細,算來算去,才找到了宋玄的頭上。
宋玄回來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對於這些掌舵人來說,只怕並不是個秘密。
宋玄猶豫了片刻,沒有應聲。
想容以為他不願意,便道:「你若是不想去,就當我沒說過就是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宋玄不沾黨政權謀,想容也明白他的用意,行走江湖想要保命,這樣的渾水趟的越少越好。
「你去聯繫他吧,」宋玄忽得說。「就說這事我應承了,記得欠我一回情。」
想容一愣:「當真?」
宋玄點了點頭。
他倒是真的想要會會這南榮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