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下午的比賽沒有懸念，裁判吹響結束的哨聲時， 三班以75:34的分數， 贏了十班，取得了第三輪的勝利。

　　今天的比賽到這裡就算結束了， 剩下是跟四班的決賽，決賽在下週五，還有一個禮拜。

　　充當觀眾的同學三三兩兩結伴走了， 只剩下各班的一些隊員。

　　張洵說:“辛苦大家了，回去都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準備迎接下周的最後一戰！”

　　“知道啦。”眾人應了一聲， 嘻嘻哈哈鬧了會兒， 就準備各自離開了。

　　葉曉曉背了包，走了兩步回頭問:“秦哥， 默哥， 你們一起走嗎？”

　　何旭他們也停下腳步，等待回答。

　　“不了。”秦歡站在原地， 抬起手朝他們揮了揮， “你們先走，我和我同桌還有點事兒。”

　　大家聽了，露出了“我們都懂”的神情， 然後又紛紛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

　　“……”秦歡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駡道，“要滾快滾， 吵死了你們。”

　　等所有人都走了，操場沒剩下一個人，秦歡才和蕭默並肩，離開了學校。

　　他們要去買籃球，秦歡說了要教蕭默打球的。

　　冬日天黑的早，剛剛五點多，就只剩下天邊的一抹亮光，周圍都暗了下來，與此同時，街上的路燈不約而同地都亮了。路燈、車燈、家家戶戶透出的燈光，使整個城市陷入燈光的海洋。

　　秦歡和蕭默從堵了大半天的公車上下來，朝體育路上的一家體育用品專賣店走去。

　　今晚的體育中心非常熱鬧，有一位著名歌手的演唱會在這裡舉辦，現場聚集了很多粉絲。人太多，秦歡擔心和蕭默走散，就直接牽著蕭默的手走。

　　這會兒這一條路都是人，大家都在等待入場，神情激動，場面亂哄哄的，沒人分神去關注他們。

　　好不容易從人群裡擠出來，秦歡忽然問蕭默，“你有特別喜歡的明星嗎？”

　　蕭默沉默了會，點頭，“有。”

　　秦歡好奇問:“是誰？”

　　“周傑倫。”蕭默回憶起了一些往事，聲音緩緩的，“初中的時候很喜歡周傑倫，我還記得我初一期末考，考了全班第一，我爸媽問我想要什麼獎勵，我說想看演唱會……”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因為在走動，所以路燈下的影子也在慢慢變化，“然後我爸就說，等到來年，就帶我去看……現在回頭想想，我爸在那段時間承諾了我好幾件事……”

　　說到這裡，蕭默停住了，他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神深遠又悠長，許久，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很輕，仿佛清風吹過就散，“不過那些承諾，都沒辦法兌現了。”

　　都說來日方長。

　　可不是每個來日，都會有方長。

　　對如今蕭默而言，蕭父給予他的每一份承諾，也都只能消失在時光裡，永遠不可能兌現了。

　　感覺自己冰涼的手忽然被溫熱的掌心包住，熱度從指尖傳進心底，讓蕭默覺得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他轉過臉去看秦歡。

　　秦歡正專注地看著他，目光柔和，眼底仿佛綴滿了星星點點的光，“那現在就去吧。”

　　蕭默愣了愣，“什麼？”

　　“演唱會，現在就去看。”秦歡笑了，他拉著蕭默往回走，“今天這場正好是周董的演唱會，現在還沒六點半，現場應該有黃牛票。”

　　他緊緊握著蕭默的手，笑容溫柔極了，“伯父沒有兌現的承諾，我替他兌現，雖然遲到了三年，但他不能陪你的，換我陪你。”

　　蕭默還是愣愣的，等到秦歡拉著他走到了體育中心門口，重新擠到了人群裡，他才反應過來。

　　“等等。”蕭默說，“我們現在……”

　　“就當是圓夢吧。”秦歡打斷蕭默，回頭對著他笑了笑，“我想伯父一定也很想帶你看一次。”

　　說話間，他已經迅速找到了一個賣黃牛票的人。

　　那人面前還站了一對情侶，兩人不知什麼原因在爭吵，可把那賣黃牛票的頭疼壞了，勸了這個又勸那個，兩頭忙，然後都不討好。

　　——他其實就是想賣掉手裡的票而已。

　　最後，那情侶吵著吵著走了，票也不買了。

　　秦歡拉著蕭默走上去，直接問:“還有票嗎？”

　　生意上門，賣票的人眼睛一下子亮了，“有有有，看臺、內場都有，看臺還剩500的票，內場有1300和1600的，價格絕對童叟無欺，而且我保證都是真票，你們不信可以先進場再付錢。”

　　蕭默剛想說話，就聽見秦歡說:“那來兩張看臺的票……你說可以等進場再給錢對吧，加個微信，等入場了直接轉給你？”

　　他說著拿出了手機，調出微信二維碼，給那賣黃牛票的人掃。

　　“行。”那人正要掃秦歡的二維碼，卻見二維碼被從旁邊伸出一隻手遮住了。蕭默看著秦歡，“別浪費錢了，我們走吧，買完籃球回去，我答應了我姑姑晚上回去吃飯，現在已經很晚了。”

　　秦歡靜靜地注視著蕭默，“錢不用顧慮，你只要告訴我，你想看嗎？”

　　他又補了一句，“不能撒謊，要說實話。”

　　對上秦歡那雙能夠看透自己內心的眼睛，蕭默已經到嘴邊的“不想”，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想嗎？

　　或許是想的。

　　他曾經在父親留下來的筆記裡看到了“6月10日帶兒子去看演唱會”的行程記錄，後面也收到了演唱會門票，只是那時不論是蕭默或者已經患上了抑鬱症的蕭母，都沒心情去看了。

　　看見蕭默猶豫，秦歡笑了，他摸了摸蕭默的頭，將他遮在手機上的手拿開。

　　那賣黃牛票的立刻迫不及待地掃碼，接著把票塞給秦歡。

　　生怕晚一步連秦歡都反悔了。

　　蕭默皺著眉，視線落在兩張門票上，隔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星期一我把錢還給你。”

　　秦歡清楚蕭默的固執，他如果不肯收錢，真的會生氣，於是點頭道:“好。”

　　買完票沒多久，就開始入場了。

　　拿著黃牛票，秦歡和蕭默順利地入了場。

　　沿著指示，找到門票對應的地點後，秦歡就直接微信轉帳，把錢給了那賣票的人。

　　蕭默抓著秦歡的手，靠在他身邊，對於周遭擁擠的人群、嘈雜的環境，表情一直都有些茫然。說不上是期待多一些，還是害怕多一些。

　　那個約定，他原本不敢去觸及的。

　　就怕觸景傷情。

　　明白蕭默心情的複雜，秦歡更緊地握住蕭默的手，五指沿著縫隙插-入，與他十指相扣。

　　纏繞在一起的手指，連接了彼此，知道身邊有秦歡在，蕭默的心情一點點歸於平靜。

　　為了舞臺效果能達到最好，周圍是不開燈的，而且人又多，他們這麼牽著，並不會被人發現。

　　現場是一片粉色的海洋，蕭默和秦歡兩人一沒帶螢光棒，二沒帶應援物，在一群瘋狂的粉絲中間，多少有些另類了。

　　前面幾個女孩子已經回頭看了他們好幾次，當然每次都被秦歡禮貌的微笑帥的七竅沒了兩竅。

　　不知是想搭訕還是什麼，前面那幾個女孩裡有一個女生擠過來，把一隻亮著粉色光的螢光棒遞給了秦歡，“我有多買，這只給你用吧……”她的聲音不大，幾乎被淹沒在了嘈雜的聲響下。

　　此時的燈光不夠，但蕭默能夠想像得出來，面前的女孩子的臉應該紅透了，隨即他聽見秦歡說:“那我跟你買吧，要多少錢？”

　　蕭默:“……”

　　與此同時，秦歡已經用空餘的那只手拿出了錢包，又讓蕭默幫他拿錢。

　　——他們另一隻手始終都牽在一起。

　　女孩沒想到秦歡會是這樣的反應，怔愣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不，不用了。”

　　她失落地低下頭，卻無意間看見了秦歡和蕭默十指相扣的手，刹那間，她臉上的紅暈消失的乾乾淨淨，笑容變得尷尬極了，“我……”

　　她“我”了半天，也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但眼睛一直盯著蕭默和秦歡牽著的手。

　　注意到女孩的動作，蕭默知道她已經發現了。

　　他抿了抿唇，偏頭去看秦歡。

　　秦歡朝蕭默眨了眨眼，安撫地笑了笑，不僅沒有鬆開手，反而握得更緊一些，兩隻手嚴絲合縫，找不出一點縫隙。

　　秦歡看向女孩，大大方方一笑，用拿著錢包的那只手抵在唇邊，對女孩說:“請替我們保密。”

　　女孩咳了一聲，臉上重新浮起了紅暈，只是眼神不再是剛才的羞澀，而是變成了激動。她捂著嘴，用力點頭，接著又把螢光棒往蕭默懷裡一塞，說:“都是傑倫的粉絲，不要錢的。”

　　回到她的朋友身邊後，女孩再次回頭，接著朝蕭默和秦歡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這個時候，演唱會也正式開始了。

　　開場曲是《英雄》，一首很燃的歌。音樂響起時，所有人都high了，整個場面熱鬧到不行。

　　蕭默向來冷靜，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忍不住融入其中。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聽見自己跟著唱。

　　一首首老歌就像是開啟回憶的門，帶著他回到過去的時光，他看見了自己小的時候，看見了自己向父母撒嬌的模樣，更看見了父母望著自己時，眼中帶著寵溺的笑……不知不覺，蕭默笑著流淚。

　　秦歡也被現場的氣氛帶入了，但還是分神關注著蕭默，看見蕭默落淚，他抬手替蕭默擦去，又換了個姿勢，輕輕抱了抱蕭默。

　　“怎麼了？”

　　“沒事。”

　　蕭默在秦歡懷裡抬起頭，露出了笑容，他的眼睛很亮，仿佛藏著無盡的光芒，整個人都有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