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月份，各大中小學開學，早晨的公交和地鐵上，又多了一抹風景線。

　　蕭默穿著市一中特有的藍白校服，戴著耳機，低著頭，從地鐵站上來，融入和他穿著相同校服的人群裡。

　　但與周圍人對比，他卻有些格格不入，臉上脖子都貼著紗布，嘴角還有一塊烏青，左手手臂被繃帶纏的像粽子，眼神陰鬱，面無表情，仿佛與世隔絕。

　　學校的門口站著晨檢的老師，蕭默抬頭看了一眼，就和其他學生一起走了進去。

　　蕭默沒有進任何班級，而是徑直朝頂樓的辦公室走去。

　　一直到辦公室門口，他才摘下耳機，關掉手機裡的英語單詞。

　　高二年級的段長正好從樓下上來，看見蕭默，覺得眼生，想了會兒才記起來今天會來一個轉學生。

　　他問：“蕭默？”

　　蕭默點頭。

　　段長上下打量他，看他臉上的傷和包著繃帶的手臂，皺了下眉，“你跟我進來吧。”

　　年段長將蕭默帶到辦公室靠近牆角的位置前，用手輕輕敲了敲桌面，見女老師抬頭，就說：“蔡老師，這就是今天剛轉過來的蕭默，你帶他去班級吧。”

　　蔡老師全名蔡真，高二（3）班的班主任，她在之前就接到通知，知道轉學生會來自己的班級，所以這會兒直接點了頭，又站起來對蕭默說：“我姓蔡，教語文，以後就是你班主任了。”

　　蕭默淡淡地叫了一聲，“蔡老師。”

　　年段長說：“趁著早讀時間，蔡老師你先帶蕭默同學去熟悉班級吧，待會兒好上第一節 課。”

　　說完話，他就轉身走了，去忙其他事。

　　蔡老師看著蕭默，見他一身的傷，還有臉上平靜到不行的表情，突然頭有點疼。

　　—

　　此時的高二（3）班。

　　“大消息大消息。”有八卦王之稱的葉曉曉在早讀前最後一分鐘沖到班級，書包還沒放下，就開始說話了，“同學們，我們班今天要來一名轉學生，老蔡正帶著他過來呢，我剛看見了。”

　　坐在最後一排的體委張洵聞言，好奇問：“是美女嗎？”

　　這一問，問出了不少人心聲，紛紛好奇地看向葉曉曉。

　　葉曉曉抓抓頭，“那倒不是，是個男的。”

　　“切。”張洵一擺手，腦袋低了下去，繼續玩他的遊戲去了。

　　有人吐槽，“……那你瞎激動。”

　　葉曉曉手舞足蹈，看起來非常興奮，“因為對方看起來超拽的，臉上和手上都是傷，我的經驗，他之前一定跟人打過架，我們班可能會轉來一位校霸耶，大家不好奇不激動不害怕嗎？”

　　“再厲害厲害的過秦哥嗎？害怕個毛，我們有秦哥！”姜航白了葉曉曉一眼。

　　其他人沒理他們，都拿出書本，開始晨讀了。

　　葉曉曉看了看大家，最後小跑到坐在最後一排靠窗位置的男生，把手伸到他面前揮了揮，然後又敲敲桌面，見他拿下耳機，就說道：“秦哥秦哥，我們班要來一名轉學生了，對方看起來超拽，很可能成為校園一霸，我們班就秦哥你還沒同桌，新同學過來，肯定跟你坐，你有什麼感想？”

　　“沒什麼感想。”被喚作秦哥的男生指了指已經到班級門口的蔡真和蕭默，“但我覺得，你還是回座位比較好，老蔡正看著你，從她的眼神裡，我看到你再不回去坐好會有什麼感想。”

　　葉曉曉回頭，看見門口的蔡老師，臉色一變，小聲吐槽一句，“秦哥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下一秒他就飛快跑回自己位置一屁股坐下，在蔡老師的注視下，正襟危坐的，要多乖有多乖。

　　同學瞬間哄笑。

　　蔡真瞪了眼葉曉曉，搖搖頭，然後領著蕭默走進了班級。

　　期間，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蕭默身上，眼神各異。

　　蔡真指了指第四排最後面的一個空位，對蕭默說：“你先暫時坐那裡吧，如果看不見黑板再跟我說，教材的話，現在林老師還沒來，第一節 課你就先和同桌用一下，大課間再去領。”

　　她說完，又對空位旁邊的男生說：“秦歡，第一節 課你的書先和蕭默共用一下，下了課，你再帶蕭默去教務處領教材，課間操就不用去做了。”

　　秦歡抓了抓頭，把手臂舉高，“老師，這個任務你交給班長唄，我今天拉肚子啊，不想動。”

　　蔡真看著他，“我看你挺好的，紅光滿面，健康得很，班長還要帶操，就這麼定了。”

　　秦歡：“……”

　　蔡真重新看向蕭默，“好了，你先去坐下吧，馬上就要開始第一節 課了。”

　　蕭默的目光落在最後一排的空位上，抬腳走了過去。

　　走路期間，他表情一直都是標準的死人臉，周身也散發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被他經過的同學都下意識一抖。

　　新同學確實挺可怕的！

　　秦歡的位置靠窗，理所當然，蕭默的位置就靠近過道，因此也不需要讓，直接就能坐下。

　　蕭默坐下後，秦歡就偏頭看他，又朝他伸出手，準備和新同桌來一個友好的會晤。

　　“蕭默對吧？我是秦歡。”

　　然而蕭默僅僅是抬了一下眼睛，點了下頭。

　　秦歡：“……”

　　秦歡的笑容收了收，順便把伸出的手一併收回來——看來新同桌確實挺拽，也並不想跟他好好相處。

　　那拉倒。

　　—

　第一節 課是英語課。

　　看見英語老師抱著書走進教室，秦歡又看了眼新同桌，到底還是發揮了人道主義精神，把自己的課本往中間推了推。

　　他向來大度，才不至於跟新同學置氣。

　　英語老師姓錢，名梅，四十幾歲的樣子，不苟言笑，她的目光掃向班級，在看見蕭默和秦歡共用一本課本時，臉立刻拉了下來，“怎麼回事，才開學第二天就有人不帶課本了？你們兩個站起來，是誰沒帶課本，自己出去外頭站著，我的課堂不歡迎這種心思不在學習上的學生。”

　　蕭默看了一眼錢梅，轉身就準備出去。

　　這時，秦歡的聲音響了起來，“蕭默是今天剛轉過來的，還沒去領教材。”

　　錢梅這才記起來，今天卻是有一個新生會轉到（3）班，她擺擺手，“那回去坐下吧。”

　　她又看了一眼蕭默，說：“既然是轉學生，你就該自己說一聲，一言不發的是什麼意思，而且就算是新生，書也知道該領吧，上課沒書怎麼都是錯的，還有這一臉的傷，真是學生沒個學生樣。”

　　聽了話，蕭默面色不變，像是充耳不聞。

　　他返身回到位置坐下。

　　秦歡踢了下桌子，話裡透著不悅，“難道不是老師你的錯嗎？那麼大一個陌生人出現在班級裡，誰都能意識到吧？怎麼你這番話反倒指責起了蕭默？而且誰規定有傷就沒學生樣了？要是摔了呢。”

　　錢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怒火熊熊燃燒，她看著秦歡，罵道：“你還懂不懂的尊師重道，給我滾出去，到外面走廊站著，好好反省。”

　　秦歡拉開椅子站起來，順手將英語書丟到新同桌面前，繼而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

　第一節 課下課，廣播響起了集合的音樂聲，大家都是一臉的無奈，但還是乖乖下了樓。

　　唯二被留下的是秦歡和蕭默。

　　秦歡走到蕭默桌前，食指屈起，敲擊著桌面。

　　“喂，我幫你出頭，把英語書借給你，你的謝謝呢？”

　　蕭默卻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秦歡看著蕭默，對上他那雙充滿淡然和冷漠的眼睛，朝天翻了個白眼，“嗤”了一聲。

　　他轉過身，丟下一句，“走了，帶你去教務處。”

　　蕭默很輕地“嗯”了一聲，腳下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能聽見廣播裡播放的課間操節拍。

　　教務處在另外一棟樓，中間還隔了一個花園。

　　五分鐘後，兩人才走到。

　　教材很多，九門主課，還有輔導教材以及本子、科測紙，如果是一個人抱在懷裡，完全能過沒過腦袋，把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而且還抱不完，必須要多跑一趟。

　　然而秦歡並沒有幫忙的意思。

　　蕭默也沒開口讓他幫忙。

　　蕭默低頭看著一堆的教材，思考了會兒，從一旁翻出一根繩子，準備把它綁起來，提著上去。

　　他一隻手臂有傷，根本不能用抱的。

　　但書太多了，就是用綁的，他就一隻手，也不方便提。

　　秦歡抱著手臂靠在門口，見蕭默一個人在搗鼓，明明做不到卻死活不肯開口讓自己幫忙，實在是很無語。

　　他覺得這個新同桌可能腦子有病。

　　眼看著二十分鐘的大課間就要過去，秦歡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歎了口氣，終於先開了口。

　　“磨磨唧唧慢死了，下節課是魔女的課，我可不想遲到，我幫你拿一半，剩下你自己拿。”

　　他說完，不等蕭默反應，就已經抱走了三分之二的課本。

　　剩下的書不算多了，蕭默很快就綁好，提起來，跟上了秦歡的腳步。

　　依舊是一前一後。

　　也沒說話。

　　高二年級一共15個班，123班在第五層，456在第四層，以此類推。

　　大熱天要抱著一疊書爬五層樓，非常累，儘管經常鍛煉如秦歡，走到班級也是滿頭大汗，手臂發酸。

　　蕭默自然也累，後背都被汗濕了，但他的表情還是沒變化。

　　他扭頭看了看秦歡，垂下眼睛從書包裡翻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同時說道：“謝謝。”

　　停了幾秒，他又多補了一句，“第一節 課，也多謝了。”

　　秦歡挑挑眉，沒拒絕遞過來的紙巾，“原來你會說謝謝呢。”

　　蕭默又繼續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