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蕭默和秦歡在“臨和苑”坐了許久，直到淩晨，兩人才離開。

　　出社區的時候，門口保安還叮囑了他們一句。

　　秦歡問：“要去我家嗎？”

　　蕭默搖頭，“我要回去了。”

　　“那……”秦歡想到蕭默從頭到尾沒有提過是自己，只用“男孩”代替，這會兒他也不適合直接拆穿，於是話到嘴邊又換成，“你這麼晚回去，沒事吧？”

　　蕭默“嗯”了一聲，“沒事。”

　　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地鐵和公交了，秦歡攔下一輛計程車。

　　上車後，師傅問：“去哪？”

　　秦歡對蕭默說：“先去你家，把你家地址報給師傅。”

　　他又接著補了一句，“這樣比較順路。”

　　蕭默報了一個社區名字。

　　路上，兩人沒再說話，蕭默一直偏著頭，望著窗外的風景，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秦歡，在看他。

　　確定自己喜歡蕭默以後，秦歡其實就茫然了。

　　他喜歡蕭默。那麼蕭默呢？

　　毫無疑問，蕭默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也就是說……同性戀。

　　向來對什麼事都自信不已，又憑本事單身到現在的秦歡，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一步了。

　　萬一蕭默完全不能接受，非常直呢？

　　遇上喜歡的人，總是容易變得膽小起來。

　　秦歡，也是一樣。

　　秦歡把各種可能都想了一遍，到最後也沒能理出一個可以用的，反而越理越亂，於是他乾脆暫時放棄，像之前一樣，盯著蕭默看起來。

　　因為，至少眼前的蕭默很真實，伸出手就能碰觸到。

　　蕭玥梅家離臨和苑不算遠，計程車開始十幾分鐘，就到了地方。

　　蕭默說：“我先走了。”

　　“等等。”秦歡突然拉住了蕭默的手，目不轉睛地看著蕭默，“幫我轉告男孩，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即便很艱難，但只要還在往前走，還能往前走，就會柳暗花明，什麼都會好起來。

　　就像他剛才說的，會有美好的未來，會有親密的戀人，會有一個美好的家……幸福一定會來的。

　　蕭默怔了怔。

　　稍時，“嗯。”

　　然後他又看了秦歡一眼，才下了車。

　　車開走後，蕭默在社區外又站了會兒，直到有保安覺得奇怪朝他走過來，他才進去。

　　蕭默開門進屋的時候，客廳的燈還是亮著的。

　　聽見聲音，蕭玥梅忙站了起來，快步走向玄關。

　　“小默？”她喊蕭默，又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沒吃飯就出去了，餓了嗎？我去給你把菜熱一熱。”

　　“不用了姑姑。”蕭默阻止她，“我跟同學一起吃了。”

　　聽了話，蕭玥梅才停下來，“沒餓著就好。”

　　她又拉著蕭默走到沙發坐下，“小默，陪姑姑說說話，可以嗎？”

　　“好。”

　　“好孩子。”

　　蕭玥梅給自己和蕭默各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先說了一句，“小默，對不起。”

　　“您……”

　　“要說的。”蕭玥梅按住蕭默的手，阻止了蕭默想說的話，又繼續說道，“這一句話，是一定要說的，是為我自己，也為了垚垚。”

　　蕭玥梅輕聲說，“小默，其實你不用覺得欠垚垚，不用對他忍讓退卻，我和他爸離婚的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姑丈只是借你發難罷了，他早就想跟我離婚了。

　　他在外面有了另外的人，想跟我離婚，可他的工作不允許出現這樣的醜聞，不利升遷，於是他就借著你發難，硬是把自己弄成了受害者……

　　垚垚是走進怪圈了，他錯得離譜，怪我沒能及時糾正他的想法，才會變成這樣。”

　　蕭玥梅說著，有些哽咽，她輕拍著蕭默的手，“我沒能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蕭默搖了搖頭，“您已經把我照顧得很好了，沒有您，我根本不能轉學，也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他還記得那段時間的自己，就像是瘋子，如果沒人領他回來正道，他大概真的就完了。

　　蕭玥梅看著蕭默，“那就不要搬出去了，學校不比家裡，我擔心……”

　　“姑姑。”蕭默打斷了她的話，“無論如何，我的出現確實讓季垚變了，他的成績驟降，他的叛逆，都是因為我，他現在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好好中考，而且很容易走錯路。”

　　“那你呢？”蕭玥梅難過極了。

　　蕭默忽然想起了秦歡，想起那句“都會好的”，他笑了，更添了信心，“我自己可以的。”

　　蕭玥梅望著蕭默，知道他已經不會再改主意，歎息一聲，終於不再勸說，同意了下來。

　　—

　　和蕭玥梅聊完，蕭默就回了房間。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秦歡。

　　蕭默接起電話，他還沒說話，就聽電話那頭，秦歡先開了口。

　　“同桌，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秦歡的聲音雖然努力裝得鎮定，但還是能聽出焦急和擔心。

　　他讓蕭默到家告訴自己一聲。

　　蕭默垂下眸，“對不起。”

　　“別，我又不是要你道歉的。”秦歡說，“我這不是給你發了那麼多消息見你一直沒回……咳，沒事吧？”

　　“沒事。”蕭默握緊手機，隔了會兒問，“你呢？”

　　秦歡大大咧咧的，“我肯定沒事，我媽一聽我是跟你在一起，放心的不得了，她超喜歡你。”

　　蕭默“哦”了一聲。

　　兩人又聊了許久，從月考的賭約說到薑航，又說到五號的遊樂園之行，最後秦歡說：“我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兩點了，該睡覺了。”

　　他想了想，多說了一句，“要不要我給你講睡前故事？”

　　聽了秦歡的話，蕭默想起那天午休自己在秦歡的故事下睡得很香，猶豫了會兒，回道：“好。”

　　秦歡語氣帶著笑意，“那你先躺上床。”

　　蕭默依言照做，“躺好了。”

　　秦歡又問：“被子呢？也蓋好了嗎？”

　　“嗯。”

　　“那我說了啊。”

　　秦歡清清嗓子，咳了一聲，接著放柔了語調，緩聲說道：“從前啊，有一隻小企鵝……”

　　他的聲音很溫柔，在這寂靜的夜裡，如同催眠的小調，輕緩動聽，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放鬆了下來，忘卻所有煩惱和鬱結的事，從身到心，都回歸寧靜。

　　蕭默就在秦歡的故事裡，慢慢地睡著了。

　　聽到電話那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秦歡才停下講故事，然後柔聲說：“晚安，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