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雞飛狗跳。

　　是真•雞飛狗跳，不是形容詞。

　　只見秦歡在慌不擇路下，一頭鑽進了附近的菜市場。

　　菜市場有一角是賣活禽的，儘管雞鴨都被關在籠子裡，但隨著秦歡一陣風似的刮過，雞鴨紛紛叫了起來，然後追在他屁股後面的兩隻狗更是“汪汪汪”的附聲，直接亂成了一鍋粥。

　　引來回頭率無數。

　　秦歡根本不敢回頭看狗有沒有追上來，只能埋頭一直跑。

　　他又想起了自己七歲的時候，被藏獒攻擊的恐懼，差點要瘋了，眼淚都要彪出來了。

　　“蕭默，蕭默，快攔住那兩隻狗啊——”

　　他喊得很大聲。

　　蕭默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他說得有些喘，但語氣顯得很冷靜，“你左前方有樓梯看到了沒，去二樓，二樓是服裝市場，它們不會跟著跑上去的。”

　　“真的？”

　　“嗯。”

　　大概是蕭默的聲音太過冷靜，讓秦歡心底升起了信任感，於是他不再亂跑，朝著樓梯跑過去。

　　他幾個跨步跑到了二樓，然後回頭。

　　兩隻流浪狗真的停在了樓梯下，沒再上樓梯了。

　　它們仰著頭朝秦歡叫喚，吐著舌頭，抖著耳朵，尾巴搖地飛起來，看起來玩得很開心。

　　秦歡：“……”

　　玩得很開心嗎？他差點嚇得半條命都沒了。

　　蕭默因為左手吊著，不方便跑步，慢了一些才過來。

　　蕭默先抬頭看了秦歡一眼，見他還好，就蹲下來，摸了摸兩隻流浪狗的腦袋，陪它們玩。

　　五分鐘後，兩隻流浪狗朝蕭默叫了一聲，又蹭了蹭蕭默的小腿，就一前一後離開了。

　　秦歡這時候才徹底放鬆下來。

　　蕭默抬眸看他，“你可以下來了。”

　　秦歡已經平緩下來了，對上蕭默，只覺得尷尬到爆炸，他咳了一聲，說：“我被狗咬過。”

　　他七歲那年在公園玩，突然有一隻沒拴住的藏獒跑了過來追著他跑，由於那會兒他還小，很快就被追上，如果不是狗主人很快趕過來，他可能就被咬死了，現在腿上還有牙印沒消。

　　從此他對狗就有了心理陰影。

　　超害怕。

　　努力把剛才丟臉的形象甩到天邊，秦歡理了理翹的亂七八糟的頭髮，帥氣地從樓梯走下來，走到蕭默面前，又說：“這件事，你別說出去。”

　　他好歹也是堂堂一段草，是要臉的。

　　蕭默點了點頭。

　　他望著秦歡，見他一頭的汗，汗水順著鬢角流進了衣領，校服已經濕了一塌糊塗，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非常狼狽，就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包紙巾，“擦一下吧。”

　　頓了頓，他又說：“抱歉。”

　　秦歡接過蕭默的紙巾，擦掉大滴大滴的汗，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整個人在不斷往外冒熱氣，非常想痛快洗個澡，他正想著呢，突然聽見蕭默的道歉，愣了下，“啊？”

　　蕭默看著他，“我沒攔住它們。”

　　秦歡擺手，“這跟你又沒關係。”

　　發現有不少的人正在注視著他們，秦歡說：“換個地方說話吧。”

　　兩人出了菜市場。

　　外面天已經黑了下來，只剩下一點點的亮光，周圍的路燈全部都開了，城市一片燈火通明。

　　秦歡和蕭默並肩走在一起，偶爾有微風吹過來，能稍微涼快一下。

　　秦歡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問：“快七點了，你著急回家嗎？”

　　蕭默搖頭。

　　今晚蕭玥梅要加班，十一、二點才會到家，季垚不想看見他，他也不想回去討嫌。

　　而且今年季垚初三，正是重要的時期，他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到季垚，導致他考不上好學校。

　　“那去我媽的咖啡廳坐坐？”秦歡問。

　　蕭默遲疑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好。”

　　—

　　秦媽媽的咖啡廳就開在自家樓下，那一排有很多小資的咖啡廳或者書吧，對面就是Y市的地標商貿中心，不僅有大型商場，還薈聚了很多公司，人流密集，交通便利，因此客人並不少。

　　秦歡帶著蕭默推開門走了進去。

　　咖啡廳裡開了空調，一推開門，就有一股冷氣襲來，吹散了一身的熱氣，瞬間涼快下來。

　　秦媽媽此時正在吧台，看到秦歡，就對他笑了笑，又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秦歡偏頭對蕭默說：“我們過去。”

　　蕭默沒有左顧右盼，他跟在秦歡身後，走到了吧台。

　　“歡歡，你怎麼過來了？”秦媽媽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頭髮只是簡單地編了個辮子垂著胸前，純素顏，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出頭，年輕又漂亮，完全不像是有秦歡這麼大的孩子。

　　秦歡說：“我帶同學過來坐坐。”

　　他把蕭默拉到自己身邊，介紹道：“我這學期有同桌了，就是他，他叫蕭默。”

　　蕭默喊:“阿姨。”

　　秦媽媽的視線落在蕭默身上，並沒有因為他吊著的左手和臉上的傷而露出不好的神情，她面帶微笑，溫柔說道：“蕭默對嗎？我是秦歡的媽媽，你看看有什麼想喝的想吃的，不用客氣。”

　　秦歡推薦，“我媽的泡咖啡的手藝一流，你要不要試試？”

　　說完他又不等蕭默作出回應，直接推翻了這句話，“不對，你乳糖不耐啊，咖啡不加奶很苦的，不然還是果汁吧，你要什麼果汁？”

　　蕭默聞言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說：“芒果汁。”

　　“行。”秦歡把腦袋轉過去，拿起小食的菜單，一口氣點了好幾樣，“就這些吧，那我先帶蕭默去坐下了。”

　　秦媽媽笑著說：“去二樓吧，正好有一個小包間，你們可以看書或者做作業。”

　　秦歡一陣無語，“媽，怎麼還寫作業呢。”

　　秦媽媽瞪他，“你英語老師的電話都打到我這來了，說你不寫作業不交作業。”

　　秦歡：“……”

　　操。

　　秦歡帶著蕭默上了二樓，在唯一還空著的包間坐下。說是包間，但其實是沒有門的，只是用珠簾遮擋住，跟外面隔出了一個小天地，而且旁邊就是窗戶，往外看，車水馬龍，夜景很美。

　　說起來，秦歡和蕭默也沒有怎麼熟。

　　這麼面對面地坐著，誰也沒有先開口，氣氛就顯得很尷尬了。

　　秦歡手肘撐在桌面上，手掌墊在下巴下，盯著蕭默看了會兒，忽然開口，“玩遊戲嗎？”

　　蕭默看向他。

　　秦歡把手機拿了出來，“反正幹坐著也無聊，總不會真的要寫作業吧？來玩遊戲唄。”

　　蕭默的聲音很輕，“我不會玩。”

　　秦歡笑了，“我都還沒說什麼遊戲你就不會玩了？”

　　蕭默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秦歡開始報遊戲名字，但他每報出一個名字，蕭默都是搖頭的，真的一個都不會玩。

　　“……”

　　秦歡難以置信，“不是吧，你真的一個都沒玩過？”

　　蕭默的語氣很平靜，“我不玩遊戲。”

　　“那你平時都在做什麼？”秦歡忍不住想新同桌這兩天下課都在做什麼，好像只有讀書和寫練習。

　　沉默了幾秒鐘，他問：“你不是只讀書吧？”

　　蕭默雖然沒有說話，表情還是那個表情，但他的態度，已經給出了答案。

　　秦歡：“……”

　　秦歡無語好半天，差點給蕭默跪下了，“少年，雖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是沒有錯，但你這樣把所有的閒置時間都只用來讀書，會錯過很多有趣的事啊。”

　　他指了指蕭默，又指了指自己，“你、我，都是十七八歲對吧，high起來啊，這樣才符合我們的年紀，青春陽光、朝氣蓬勃，然後什麼都要嘗試一下，才能和同齡人有共同話題嘛。”

　　蕭默的眼睫毛動了動，視線落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一角，沒有答話。

　　秦歡看了會兒，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他抓著手機，又問了一次，“你真的不玩？”

　　蕭默沒有說話，但他已經從書包裡翻出了練習和課本，攤在了桌上，真的準備做作業。

　　秦歡歎氣，“好吧，你寫吧。”

　　他又翻出耳機，插上手機，把遊戲的聲音阻隔了，沒打擾到蕭默。

　　蕭默高一休學了快一年，高二上的知識其實都自學完了，這會兒老師佈置的作業，對他來說幾乎沒任何難度，他很快就做完了。

　　不過作業做完，他並沒有停下學習，而是找出教輔書，繼續自學高二下的內容。

　　小食和果汁早就送上來了，是秦媽媽親自送上來的。

　　上來時，她看見蕭默在讀書而自己兒子卻在玩遊戲，沒好氣地給了秦歡一個腦瓜子。

　　秦歡一臉菜色，在秦媽媽的注視下，也乖乖拿出了課本。

　　鬱悶地往嘴裡塞了一塊雞肉，秦歡一邊快速地寫作業，一邊忍不住吐槽，“都怪你。”

　　蕭默看了他一眼。

　　秦歡十分無奈，繼續說：“我還沒有這麼早寫過作業呢。”

　　他又強調：“這麼早，還沒有八點。”

　　蕭默沒理他，但低頭在紙上打草稿的時候，面色卻十分緩和，唇角也有些許的上揚。

　　他好久，沒有和人這麼坐在一起了。

　　即便只是寫作業，而且對方還有點吵，可是，很懷念。

　　九點半，蕭默放下筆，停了下來。

　　秦歡的作業也早就做完了，他見蕭默停下，就問：“不做了？”

　　蕭默收拾書包，“我要回去了。”

　　秦歡伸了個懶腰，“知道路吧？要我送送你嗎？”

　　蕭默拒絕了他，“不用。”

　　秦歡趴在桌子上，拿出手機繼續聯網打遊戲，他騰出一隻手揮了揮，“那拜拜啦，新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