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事實證明， 小周在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上，天賦异禀。每次當狼， 都特別純真善良，團結群衆， 煽風點火， 屢戰屢勝；每次當預言家，總能神神叨叨得被首投出去。

　　經過一夜厮殺，她對自己的人設定位有了新的感悟。

　　她，果然不是當好人的料啊！

　　小周不在的兩天， 節目組開了兩次會， 都是王曦瑤代爲參加，於是這次開會， 她一進去， 就受到了全場的注目禮。

　　孫兆麟調侃道：「面色紅潤，意氣風發，這是好事將近的兆頭？」

　　小周打了個哈哈：「沒有壞消息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孫兆麟低頭啜口了茶， 不接話了。

　　等所有人到齊， 總導演開始分發接下來的日程安排：「有點小調整，大家看一下。」

　　小周一眼掃完， 節目後面的日程都比原定的縮短一半。

　　總導演解釋道：「我們研究了節目觀衆的意見， 認爲最近的節目日常生活太多， 節奏太慢， 要適當加快。如果繼續照之前的安排走，那節目中間肯定要斷檔。」

　　孫兆麟和王星語對望一眼，一個沉思，一個低頭，似有話要說，又心存顧忌地憋著。

　　小周放下紙：「縮短日程的話，播放時長可能會不够？」

　　總導演乾笑了聲：「是這樣的，不過我們會增加後續的花絮量，不會减少曝光度的。這檔節目難得做到口碑收視雙贏，不能在後期播砸了，還是要考慮可持續性發展。」

　　孫兆麟見小周打了頭陣，也跟著放了一槍：「我們可以增加點內容。」

　　「賽制是脊梁，這個定死了，其他怎麽改都沒有用。」

　　見總導演把話說得很死，孫兆麟立刻偃旗息鼓。

　　王星語笑眯眯地踢出皮球：「這樣啊，那我們回頭和陳總說說。」

　　會議結束前，總導演還强調了一句：「我們內部會議已經通過了，你們沒意見就行。」

　　從會議室出來，三人有默契地去了小房間。

　　王星語關門，小周開燈，孫兆麟拉窗簾……保密工作堪比訓練有素的地下工作人員。

　　瑩白的燈光下，王星語雙頰緋紅，怒火中燒：「他們內部會議通過是幾個意思？就是不管我們的想法，一定要裁時長咯？那還商量個鬼啊！」

　　小周托腮，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些話你剛才怎麽不說？」

　　「……我反應慢，剛才沒組織好語句啊！」反正死活不會承認自己慫。

　　孫兆麟說：「我聽說，BLX電視臺買了個很紅的國外綜藝Ip，請了不少當紅藝人加盟，已經開始錄製了，準備在嘟拉視頻上。」

　　小周說：「你們怎麽說？」

　　王星語義憤填膺地說：「還能怎麽說，肯定讓陳總出馬啊。」

　　孫兆麟沉吟片刻說：「節目的目的是推藝人，現在熱度已經有了，也算達到目的了吧。」

　　小周想：如果是高老闆坐在這裡，大概直接出動律師，讓嘟拉視頻好好學習一下，什麽叫契約精神以及違約責任。但如果是高老闆的話，嘟拉視頻壓根不敢違約。

　　反觀他們幾個，進攻的號角尚未吹響，內部已經慫了倆，餘下的陳墅也指望不上。要想硬剛，就得申請董事會出面——那森微管理團隊的存在價值又在哪裡？

　　三人在小黑屋裡發了會兒待，就各自散了。

　　王星語告狀很積極，小周人還在半道上，陳墅的指示就來了，要他們與總導演良好協商，共同進步，一點兒自己出面的意思都沒有。

　　孫兆麟倒很實在，適時地申請了一次熱搜，作爲利益交換。

　　公平起見，陳墅同意給每個組都買一次熱搜，內容由他們自己安排，時間要錯開。

　　孫兆麟大概提議前就有計劃了，當天晚上，#朱玉軒童顔無敵#就挂在了熱搜上。

　　首發是朱玉軒的小學同學，從學生證到畢業照，見證了朱玉軒少年時代的天生麗質。不少大V轉發，大大提高了當晚偶像天梯節目的搜索指數。

　　小周抱著手機，跟蔣先生視頻通話時，分享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說完還叮囑他：「我只是告訴周晶晶的男朋友，你不許向蔣董事長告狀。」

　　蔣先生輕笑了一聲，爲難地說：「那周晶晶男朋友心疼女朋友怎麽辦？」

　　「嗯……」小周對著手機沉吟片刻：「給親親？」

　　蔣先生搖頭：「不行。」

　　「爲什麽不行？」她瞪眼。

　　他義正辭嚴：「周晶晶男朋友的親親是周晶晶的，親手機屏幕也不行。」

　　「……嘻嘻，」她在床上蹬了蹬腿，「也有道理。」

　　兩人隔著屏幕對視著，都覺得對方可愛得天理不容。

　　視頻通話時長近三個小時，兩人躺在各自的枕頭上，將手機放在旁邊，就這麽靜靜地聊天。

　　「你喜歡森微嗎？」蔣先生柔聲問。

　　小周抱過玩偶，想了想說：「喜歡這個機遇和工作內容，公司的話……最愛法人。」

　　「嗯，法人也愛你。」

　　她頭埋進玩偶裡，悶聲笑。

　　「等我回來，有件事和你商量。」他說。

　　「……好。」

　　挂掉通話，她拿著手機百度「婚紗」。

　　看婚紗照模特玲瓏有致的身材，對比自己圓潤的小腹，內心泪流成河……啊，昨天她爲什麽要吃火鍋！吃火鍋就算了，爲什麽還要搶靳磊的巧克力，搶巧克力也就算了，爲什麽搶來之後直接吃了。

　　「管住嘴，邁開腿……」

　　她一邊呢喃，一邊搜索附近的健身房。

　　每組一次的熱搜機會，孫兆麟單推朱玉軒，已經引發他們小組其他成員的不滿，但沒想到王星語的操作更騷，她……熱搜上的是自己。

　　利用先前的人脉，找了家紙媒做採訪，然後以#最美經紀人#上了熱搜。

　　效果……

　　毀譽參半。

　　其中，譽的那部分，還摻了不少水分，滿屏一個慘字，讓人想生氣也氣不起來。

　　相較之下，小周組的氛圍就非常和諧了。

　　選手們紛紛謙讓：「尊老愛幼是我國傳統美德，我們一定要發揚光大。熱搜必須讓靳磊弟弟獨享！」

　　靳磊很謙虛：「我還小，我的人生還有很多種可能，還是讓哥哥們先上吧！」

　　「我覺得吳赫赫很合適！赫赫有名，看名字就知道適合上熱搜！」

　　「我看還是老譚吧，臉皮厚，不怕駡，去熱搜逛一圈，也不會缺斤少兩。」

　　最後還是小周出面，阻止了他們無意義的謙讓：「不必爭了！人人有份，一起出發。」

　　於是，敬老院走起。

　　……

　　是的！沒錯！小周安排的熱搜，就是他們組員集體去敬老院打掃衛生！

　　去路上，吳赫赫顫巍巍地舉手提問：「一般做慈善，不是捐錢嗎？」

　　小周反問：「你有多少錢？」

　　吳赫赫摸了摸羞澀的錢包：「……嚶嚶嚶嚶。」

　　到了敬老院門口，十二懶漢見沒有後退的餘地，只能卷袖子上了。春節過去不久，敬老院除了聚餐和娛樂的公共場所，其他地方都保持得很乾淨。

　　選手們嘴上說不要不要，真動起來手來，倒一個比一個賣力。

　　幹完活，小周組織他們和老爺爺老奶奶們一起坐下來聊天。

　　小周挨個問老人們，偶像是誰。

　　答案五花八門，大多是青史留名的偉人，也有愛看電視劇的，會說些老演員。遇到這種，小周就會多問一句：「爲什麽喜歡他們？」

　　「他演的皇帝可好了！專門殺壞人，殺那些貪官污吏！」

　　「長得好看呀！中山裝筆挺，很有男人味，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大衆情人哈哈哈哈哈，哎喲，說這個太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他對老婆好！我那個時候看新聞，說她老婆生病，他就不拍戲了，專門照顧她，幾十年了，照顧到現在，兩口子現在感情也老好的，還培養他兒子出國留學。」

　　回來的路上，選手們嘻嘻哈哈的，鬧得很歡。小周慢條斯理地抽出了他們當初做的調查表：「還記得你們曾經寫過的偶像和爲自己設定的人設嗎？」

　　選手們停下手，開始努力回憶。

　　小周說：「我看了下，偶像大多數是影星和球星，個別是作家，理由都是他們的作品和成就。但是對自己設定的人設是……吃貨，暖男，傻白甜？憂鬱美少年？……你現在的年齡就不算少年了吧？娛樂圈籃球一哥居然是最勵志的一個。」

　　她放下調查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所以，你們粉的偶像，必須業務能力過關、成就驚人，而自己成爲別人的偶像，只要能吃會睡傻乎乎就可以了？」

　　車內靜謐一片，幾個小傢伙彼此偷瞄，然後竊笑，聽到頭頂一聲咳嗽，才連忙坐好。

　　小周說：「你們剛才見到的老爺爺老奶奶，大多數都七八十歲，很多人今天的事明天就忘了，但他們沒有忘記他們偶像的名字和作品。你當然可以說，是因爲年輕時的記憶更刻骨銘心，但，爲什麽被刻骨銘心的是這些偶像，而不是那些已經被遺忘在歷史洪流中的名字？」

　　氣氛頓時嚴肅起來。

　　小周長嘆了口氣：

　　「其實不用問老人，你去問問年輕人，問他們喜歡自己的偶像什麽。有幾個會說，因爲我偶像特別能吃的？那不如粉猪八戒。傻白甜……傻瓜和白痴難道是褒義詞嗎？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爲什麽來這裡當偶像，爲什麽不是當歌手，不是當演員？

　　「不要說，歌手和演員門檻更高。有的藝人會說，我不要一直當偶像，我要當個有實力的歌手！有實力的演員！我想他們對偶像這詞有著本質上的誤解。歌手和演員是職業，唱歌好、演戲好是基本的業務能力，做到很光榮嗎？但偶像包含很多方面，讓人真心崇拜的才是偶像。本職工作內的業務能力不僅要過關，還要成爲同行中的佼佼者，同輩楷模，不然人家憑什麽向你學習？

　　「另外，人品要優秀！你問那些被帥哥美男迷得神魂顛倒的小姑娘，你喜歡偶像什麽？回答好看的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人會說，我喜歡他不僅好看，還特別努力，精通三國語言，特別善良，熱衷慈善……

　　「所以粉絲會說，我要好好學習，做一個配得上我偶像的粉絲。她爲什麽這麽說？因爲她知道，傳播正能量才是偶像的擔當。

　　「節目還沒有結束，我希望你們再清楚地想一想，自己到底適不適合當偶像，或者，有沒有能力和信心成爲一名偶像。我也希望在你們深思熟慮之後，能給我一份新的人設。我不是要你們現在就做到，也不是讓公司包裝一個虛假的你，但我要知道，成爲偶像之後，你怎樣發光發亮，去照耀別人。

　　「以上，是我對我合作的偶像的要求。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