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是一件會累的事情
筆錄做過了以後,溫禹霖也沒有再拒絕來訪的客人,但每日也是控著量。
沒過幾日,姚藍嵐就來看她了,還帶著蕭棋睿,和其他從前玩得好的朋友。一大早嘰嘰喳喳的一群人就來了,宋南圓正坐在陽臺上發呆,醫院的外部的風景極好,大片的草坪,遼闊的山景,幾個十八九歲年紀相仿的人進屋,這房子的氛圍就亮堂了許多。
蕭棋睿看著瘦了一大圈的女孩子,眼中含傷,往日的明媚已不復存在,這麽看了許久竟有些鼻酸。
「唉,我說你這小日子過得挺美啊,多久沒去上課了。」蕭大公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以爲我是你?」宋南圓白了他一樣,他不愛讀書是出了名了,三天兩頭翹課到自己班級來鬧,這會兒見他一副幸灾樂禍的樣子,不自覺得反駁。
「行行行,你優等生,愛祖國愛學習行了吧。」蕭棋睿見她來了精神,更是來勁了。
宋南圓不再理會他,但他的話却縈繞在耳畔。是啊,自上次潑水事件被燙傷後,到現如今,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
姚藍嵐踹了蕭棋睿一脚,氣他沒事瞎說什麽鬼話。
宋南圓不是沒看到他們的小動作,知道他們擔心自己,說話都要考慮良久,可偏偏這樣,才叫自己難過。
「和我講講學校裡的事吧。」宋南圓率先開口。
這下子一大票朋友都滔滔不絕。
「唉你不知道,蕭大公子挨了他老爸一頓揍,回學校的那天居然瘸著腿,我們都說是被他爸爸打的,他非說是自己扭的。哈哈哈哈。」
「就是,誰信啊,上厠所轉個身還能扭到脚。」一幫損友吐槽起來根本是停不下來。
「靠,老子真是扭到的,地上滑轉個圈扭到怎麽了。」蕭棋睿被吐槽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宋南圓看他一副樣子,笑得極歡,心情沒來由地好了不少。
姚藍嵐添油加醋,「你沒來上課,我們班倒是清靜了不少,某人反正是扭了脚,也沒來班級裡堵人。」
「胡說,」宋南圓眯著眼吐槽,「人家是交了女朋友定心,和扭了脚沒關係啊。」
蕭棋睿看她這麽直白地提到孫美娜,微微一怔。
那日生日宴花園的一番話,純粹是氣她,可聰明如她,明明知道是氣話,還以假亂真,想來自己是真的沒機會了。可她現在這幅樣子,但凡能讓她愉悅的,自然是馬不停蹄地去辦。
「還怕你不高興呢,早知道你不介意,我這回就帶出來了。」蕭大公子索性一錯到底,她樂見其成的,自己自當百般配合。
「高興與否,其實也沒那麽重要的。」宋南圓看著他,目光篤定,却沒有再說什麽話。
這話裡含話,大家聽了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索性就扯開話題,將一些旁的八卦。
姚藍嵐凑到宋南圓身邊說著話:「確實有一件事情,有些突然。小胖,你知道吧。辭職了。」
宋南圓聽到這個名字,心下多了幾分不適。當初被約到咖啡廳的由頭就是他,那時候也沒有報案也沒有調查,她也沒有多說,這事就過去了。想著從此兩不相干,自己也不會把他當做班導看待了。
這會兒聽到他辭職的消息,當下也就是一耳朵過去的事情,沒有細究。
一大幫人鬧了一早上,一會兒下去放風箏,一會兒去河邊捕魚,有趣極了。在醫院用了午餐後,得知宋南圓中午都要睡一會兒,大家不便打擾,才浩浩蕩蕩散了。臨走的時候,蕭棋睿最後一個出門,待大家散去,他看著宋南圓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探究。
小姑娘不畏懼地看著他,突然莞爾笑了,璀璨奪目。宋南圓知道,他的少爺脾氣肯定是不樂意了。
「我剛才說的,是真心話。不要再爲我的喜怒哀樂牽動所有情緒。」
「不要因爲心裡沒有你的我,蹉跎這麽珍貴的年少時光。」
「棋睿哥哥,你這麽好,也該有一段美滿燦爛的愛情才是。」
他們兩個自幼兒園就是同班同學,小時候在宋家的花園裡也追逐嬉鬧過,扮家家酒的時候也當做爸爸媽媽,宋昀北都沒時間陪小丫頭的時候,是蕭棋睿做了她的朋友,年紀相仿,拋下男孩子的興趣愛好,就陪著漂亮的小人兒,怎麽都好。
那時候宋南圓還會甜甜的喊她「棋睿哥哥」,明明是不記事的年紀,那段幼年記憶却總是讓蕭棋睿每每想起都泛著心酸的甜。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連名帶姓的喊他,這個稱呼成了他隽永而不可磨滅的記憶。哪怕後來很多女孩子都這樣喚過他,都沒有小姑娘喊自己的心跳不止。
這會兒再聽她這麽喊自己,突然就有了一種悵然若失。
是的,她在跟自己告別,跟那段繽紛的幼年時光告別,跟不可自拔思慕她的荒唐自己告別。
是不是,告別了,就能兩相忘了?
蕭棋睿走到床邊,輕輕揉著她額前的碎發,跟小時候一樣。他比她長得高許多,走路都是牽著她的手的,偶爾停下來,看到她走得髮髻淩亂,就會細細整理。現下,時光荏苒,再做一樣的動作,竟然只是朋友間的坦蕩友誼。
「圓圓,早點好起來,」蕭棋睿笑容乾淨溫暖,再無偏執:「改天我帶女朋友來看你,好不好。」
「好。」宋南圓妥善收下這一份笑容,心裡頓時安寧了許多。
晚間的時候,溫禹霖來了。
他雖被小丫頭趕著回去了律師事務所,可每晚還是會過來醫院陪她。
她靠在床邊,玩著拼圖,是藍嵐給她帶來的。醫院的日子確實無力,她的各項指標其實已經穩定了可以出院了,可奶奶至今還沒醒過來,全家人還是在這邊陪著,索性就接著住下去了。
溫禹霖走到床邊,看她玩得認真,也不便打擾她。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綫,宋南圓放下手中的拼圖,低垂著眼眸,一言不發的模樣。
「今天過得開心嗎?」白天就接到護士的電話,說宋小姐同學來了,笑也多了些。
「以後,你不必費心安排這些了。」小姑娘低著頭悶悶的說,「他們來也拘謹,要避著我不想聽的話,我應和著也乏力,左右都是得不償失。不必了。」
她的話明明都是最普通的字眼,溫禹霖却覺得像利箭一般,根根刺進自己心裡。
「可是,你今天笑了,不是嗎?」男人不死心地追問。
宋南圓聞言,抬眼看他,揚起嘴角,綻放笑顔。然而,笑意不達眼底。
「我會笑啊,只是有些累罷了。」每一個字都是讓人說不出話的心疼。
溫禹霖摟著她,親吻著她愁緒無措的雙眸,不知如何是好。
次日,宋家車禍案件有了戲劇性的轉變,因爲,凶手自首了。
自首的是個男性,正是宋南圓從前是班導,孫重。
事情經過交代的支支吾吾,問爲什麽要這麽做,說是宋南圓總是逃課,讓他的教學記錄不好看,影響升職加薪。打聽到她那日會用車,就在案發前一天,一早便等在宋宅的下山路口,假裝是要搭車,後來去了不起眼的一個修車廠,趁著他不備,就在車上動了手脚。
交管所的領導問他:「搭車了,總會給錢吧,給了多少。」
孫重支支吾吾,一咬牙:「兩百。」他覺得這個價格應該是多了,那個修車廠距離宋宅其實不遠,相對裡市中心還近一點。
審問的人突然笑了,兩百?全數都孝敬給了那個管理員,可能嗎。
漏洞百出的一次自首,却也是問出了些綫索。至少可以好好查查那個修車廠。
溫禹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坐在交管所的劉副局辦公室內,看著孫重的口供,眉頭緊蹙。
一旁的宋燕北和宋軼北也是一樣的神情,呵,怎麽,當大家是傻子嗎。隨便拉個人出來頂罪就能了事了?做夢。
「盯住田家那兩個女人。」三個人離開交管所時,溫禹霖對宋軼北囑咐道。他知道宋家的私家偵探一直在跟進,現在到這一步了,也該有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