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正走著呢，眼前一亮，卻是前面林蔭道下，正有滿頭白髮精神矍鑠的老人健步走著，他的身邊還跟著個年輕時髦的漂亮姑娘，葉青忙加快腳步：

　　「鄭老師……」

　　鄭思明回頭，瞧見跑過來的葉青，先是一愣，很快認出來人是誰，詫異道：

　　「啊呀，葉青，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倒不是鄭思明盼著葉青胖，甚至之前鄭思明還委婉的勸過她，讓她去醫院裡看看，畢竟，高中時還是個高高瘦瘦清湯掛麵的漂亮女孩子，怎麼上了大學沒兩年，就跟吹氣似的，胖成這樣，鄭思明怎麼看怎麼覺得葉青不對勁，才會善意提醒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卻是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這才多久沒見，葉青整個就瘦了一圈。

　　「瘦了這麼多？」他身旁的姑娘嘴角直抽抽，心說都胖成這樣了，老師還說人家瘦，那之前該胖的多沒個人樣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睛一下瞪得溜圓，「葉青，你是葉青？」

　　鄭思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似是有些歧義，笑呵呵道：

　　「她可不是葉青嗎。」

　　又衝著葉青道：

　　「程璐然，還記得吧？高一時，你是數學課代表，她是語文課代表，現在在中都大學讀書。」

　　「認識認識。」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程璐然就有些不好意思，除此之外，更是詫異不已。

　　雖然和葉青只是同學了一年，可不意味著程璐然就記不住葉青。

　　畢竟，那會兒葉青可是全校公認的校花呢，明裡暗裡喜歡葉青的男孩子不知道有多少。

　　再加上葉青學習還好，那會兒就是鄭璐然，也未嘗沒有羡慕過這個女孩子。

　　也因為這個，葉青幾乎成了全校公敵，為了不至於當綠葉，女孩子們一般不願意往她身邊湊。

　　可有限的幾次接觸裡，程璐然依舊覺察出來，葉青性子還是很好的，就是有些內向。

　　聽說她親爹媽不要她，很小就把她扔到山窩窩裡了，養父年齡大了，家裡不是一般的窮，不是因為交不起學費耽誤了幾個月，葉青成績也不會落下，最後隻走了個中都醫學院……

　　卻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短短幾年，葉青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這刀也忒鋒利了吧？

　　也不知道當初那些追求葉青的男孩子們看到這會兒的葉青，心裡會作何感想。

　　程璐然也是來和鄭思明辭行的，既然鄭老師又有了客人，正好順便告辭。

　　臨走時笑著衝葉青道：

　　「我訂了明天上午八點的車票，你訂票沒有？除了我之外，還有咱們老班的其他幾位高中同學，不然咱們一塊兒去中都。」

　　「我待會兒就走。」葉青拒絕了程璐然的好意。

　　程璐然點點頭，卻認定葉青不過是找個藉口。

　　想想也是，要是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也沒有臉再去見從前的老同學。

　　這麼著一路走一路感慨——

　　要說這人的際遇還真是……

　　翻翻手機，方才和葉青還有鄭思明合影的照片還在，有心發到高中朋友圈裡，又擔心旁人說她不厚道，最後打開中都大學的學校論壇，先放了張高一分班前的合影，然後又把剛才的照片稍稍模糊了一下放了上去，隨手編了個「歲月是把殺豬刀」的標題放了上去。

　　要說高一時，班裡的學生還都青澀著呢，可誰讓有葉青這個大美女呢，下面蓋的樓竟是越來越高，一水兒都是跪舔美顏的，什麼「女神」，「這才是天生麗質」，「滿滿的膠原蛋白啊」，「等你長髮及腰，我來娶你可好……」

　　又都紛紛猜測後面照片上那個瞧著身材妖嬈的定然就是之前的大美女了。

　　再被程璐然告知，照片中的大胖子竟然和照片中的大美女才是同一個人時，下面頓時一片哀嚎，隨著點蠟的越來越多，那帖子竟被頂成了中都大學的熱帖。

　　程璐然沒想到，自己隨便發了兩張照片，影響會這麼大，頓時有些心虛，忙不迭退出自己的賬號。

　　轉念一想，反正葉青實在中都醫學院，兩個大學離得不算近，葉青又是個不愛上網的，應該不會鬧出什麼亂子才對……

　　葉青這會兒正在給鄭思明把脈。

　　當了一輩子教師，鄭思明算得上是文弱書生，這會兒年齡大了，雖是大病沒有，卻小病不斷，今年更是沒少住院。因為子女都離的有些遠，和老伴兒兩個硬是給折騰的不輕。

　　葉青上次來，給他把了脈後，回去就親自採草藥，又熬好，分成小袋子裝好後，又托人給送來。

　　鄭思明一輩子以教書為榮，老了老了，最得意的事不是自己有多成功，而是曾經教的學生多懂事。

　　收到葉青讓人捎來的中藥湯，即便老伴兒一力阻止，說什麼「是藥三分毒」，「什麼中藥，你沒看電視上演嗎，都是騙人的……」，「吃死人的還少嗎」……

　　依舊遵照葉青在紙條上寫的，每天三頓去喝。

　　誰知這一喝不當緊，第一天就見了效——

　　鄭思明有個腦神經衰弱的老毛病，原來是頭疼，現在是頭疼加失眠，老年人本來就覺少，到了鄭思明這兒，更是成宿成宿的睡不著。

　　可喝了湯藥的當天晚上，鄭思明竟然一覺到天亮。

　　別說鄭思明，就是已經給兒子打了電話，讓兒子回來勸說鄭思明的老伴兒都傻眼了。

　　忙打電話不讓兒子回來不說，還當起了監督員的身份，每天盯著鄭思明吃藥。

　　等藥吃完，鄭思明自己就能感覺到，渾身的精氣神竟然全都回來了。

　　跟老伴兒說，老伴兒還有些將信將疑，兩人索性又去醫院做了個體檢，拿到體檢結果的那一刻，就是老伴兒都震驚了——

　　上一次檢查，可才過去兩個月，那會兒的檢查報告兩人還放著呢，忙拿出來比對，這一看，更加傻眼，那會兒檢查的，鄭思明身體不合格的一大溜，什麼血脂稠了，高血壓了，冠心病了，全都是事兒，再看這回，哪一項都健康的不得了。醫生甚至說他是七十歲的年齡，五十歲的血管……

　　鄭思明老伴兒雖然高興極了，卻還是認為，這變化也太大了吧，莫不是弄錯了，其實是這家醫院的機器壞了啊？索性又和鄭思明換了家醫院，拿到同樣的結果後，這才徹底信了。

　　簡直把葉青當成了在世華佗，扁鵲重生，那叫一個感激不盡。

　　「我們家老鄭身體沒什麼吧？」鄭思明的老伴兒姓楊，也是學校的老師。

　　一直等葉青收回手，才敢發問。

　　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老兩口一輩子恩愛，不管誰有個病了痛了，另一個都擔心的什麼似的。

　　偏是鄭思明隔段時間就要住院，楊老師每回都是擔驚受怕。

　　「師母放心，」葉青展顏一笑，「以後老師每天都可以陪您去跳廣場舞了。」

　　「真的嗎？」楊老師大喜，「啊呀，青青，我該怎麼感謝你啊，你這孩子，比我家那小子可強多了……」

　　鄭老師只有一個兒子，在外地工作，要說人倒也孝順，可誰讓離得遠呢，一時半刻也到不了身邊。

　　倒是葉青，每年都要來個四五回，真是比起親閨女也不差了。

　　鄭思明也是感慨不已。要不怎麼說葉青是個好孩子呢，自己當年也不過順手幫了一把，甚至當時墊的錢，葉青也零零碎碎的全都還上了。

　　卻還記著當年的那點兒事。

　　這孩子，有君子之風啊。

　　「你們爺兒倆先說話，我去炒幾個菜出來，正好剛買了魚，趁新鮮收拾了……」

　　楊老師邊說邊往廚房去。

　　葉青趕忙攔住：

　　「楊老師，您別忙了，我這還得走呢。」

　　「走什麼走？那兒都不許去。」楊老師嗔怪道，「今兒個就住在老師家了。」

　　葉青忙挽住楊老師的手臂：

　　「不是我要和老師客氣，實在是要搭別人的順風車，已經說好了的，不然，不用老師說，我也會住下的。」

　　聽葉青這麼說，兩位老人也不好再留，卻是趕忙回身拿了一床厚厚的棉被：

　　「這是我特意給你做的，全都是新棉花，中都那兒冬天不是一般的冷，你快拿上。」

　　「有什麼為難的事，就找你鄭卓哥哥……」

　　鄭卓就是老兩口的兒子，也在中都工作。

　　兩人一路囑咐著一直送到樓下，目送著葉青離開，還不願意回去。

　　「這孩子，是個孝順的。」鄭思明感慨道。

　　「可不是，就是命太苦了。」楊老師眼睛有些酸澀——

　　親爹娘不要，養父也走了，這孩子可不就孤苦伶仃了？

　　「咱們多疼她些。」鄭思明道。

　　「還用你說。」楊老師白了老伴兒一眼，「你說青青那親爹娘咋想的，這麼好的閨女，怎麼就捨得不要？」

　　葉青被抱錯了的事，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兩人口中的「親爹娘」自然是葉長海夫婦。

　　因為周青甫並沒有隱瞞過葉青的身世，左鄰右捨也好，學校裡的老師也罷，都知道葉青是個可憐的孩子。

　　當初周青甫病重，葉青面臨困境差點兒失學時，鄭思明還曾到葉家去過，想要讓葉長海擔負起供養葉青的責任，卻被葉長海直接攆了出來，甚至還說出「葉青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心疼她，自己養著不就行了」這樣不講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