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看葉青背著巨大的包裹只管悶著頭往山下走，秦桂花不住撇嘴——

　　都說傻子力氣大，這會兒瞧著，還真不假。

　　瞧這一身的蠻力。本來就是做做樣子，下山的路這麼難走，秦桂花才不想幫她背著呢。

　　衝葉長海擠了擠眼，指指前面背著包裹「嗵嗵嗵」往山下走的鐵塔似的葉青，做了個「傻子」的口型。

　　葉長海嫌惡的抬抬眼睛，想到什麼，又趕緊對秦桂花做了個讓她「閉嘴」的手勢——

　　葉長海是村裡出了名的精細人，心思可是比老婆要細的多。

　　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葉青這些日子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尤其是看向兩夫妻的眼神——

　　這之前每次遇見，葉青看向自己夫妻兩人的眼神都很是依戀。

　　葉長海偶爾心情好了，也會從兜裡摸出塊兒糖丟給她。每回看著她屁顛屁顛兒圍著自己轉的模樣，葉長海就想著，不然從老周頭那兒要回來，全都養隻狗了。

　　可那樣的念頭又總會很快打消——

　　第三胎好容易生了個兒子，再多個閨女，不是又得多些嚼吃？

　　反正這閨女好哄的很，等她將來大了，真是有用了，再要過來也不晚。

　　而事情也正如他想的那樣。葉青上大二時，申城葉家的人找了過去。

　　他們的親閨女葉寶如也尋了過來。還給他們帶來一大筆錢。

　　閨女說沒別的要求，就是想讓他們對葉青好些。

　　兩人一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那麼多錢，當時就拍著胸脯答應了下來。

　　又擔心葉青回去了，親閨女會受排擠，就一門心思的哄著葉青，讓她別回葉家太勤，就她那不懂事的樣子，去葉家不定怎麼被嫌棄呢。

　　葉青可不是立馬就相信了兩人的話，果然和葉家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可這回見面，總覺得哪裡不對。

　　要知道要是從前，看見夫妻兩個肯過來陪她，葉青都是高興的什麼似的。

　　這回倒好，見了兩人都是愛理不理的。

　　葉長海還想著，許是老周頭快死了，葉青不好受，才會這樣。哪想到眼下葉青要走了，還是對兩人沒個笑臉兒。

　　之前寶如可是一再囑咐過，不能讓葉青和他們夫妻離了心，換言之，必須保證葉青始終聽他們的話……

　　這麼想著，葉長海就有些笑不起來了。看肥胖的葉青拐了個彎，一下從視線中消失，頓時有些慌張，忙快走幾步，想要追上去：

　　「青青啊，你別跑那麼急，仔細摔著……」

　　卻是忽略了腳下，正踩在一塊兒石頭上，「哎呦」一聲，就坐倒地上。

　　秦桂花還以為他裝的呢，衝他豎了豎大拇指，邊作勢去拉他邊咋咋呼呼吆喝道：

　　「啊呀，他爸，你這是咋的了？是不是崴著腳了？青青，青青……」

　　她這麼胡亂一拽，葉長海傷著的腿又撞到旁邊的岩石上，頓時「嗷」的一聲，疼痛難忍之下，抬手就給了秦桂花一巴掌：

　　「你別拉了！」

　　秦桂花正好低著頭，這一巴掌不偏不倚，恰恰扇到她臉上，葉長海疼的狠了，也沒注意控制力氣，秦桂花被扇的眼前金星直冒，氣的渾身都是哆嗦的：

　　「葉長海，你敢打我……」

　　——

　　要說從前秦桂花自然是怕葉長海的，可自打親閨女葉寶如出現，秦桂花頗有些翻身做主的氣勢，畢竟這麼有錢又孝順的閨女可是從她肚皮裡爬出來的！

　　當下伸手就照葉長海臉上撓了一把。

　　葉長海的臉上一下出現了幾個血檁子。

　　腿疼的鑽心，臉上也火辣辣的，葉長海真是氣蒙了。順手揪住秦桂花的頭髮，卻忽然覺得不對——

　　自己兩口子鬧得這麼厲害，葉青呢？

　　還記得大前年，葉青還上高三那會兒，正好在山上碰見同樣崴了腳的葉長海，當時小姑娘還不像現在這麼壯實，而是瘦伶伶的，卻愣是幫葉長海正了骨後，又咬著牙把葉長海從山上背到了山下……

　　即使方才葉青走的快些，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她也不會聽不到啊，怎麼這會兒都沒拐過來？

　　葉長海還指望著她還和高三那會兒一樣，幫自己正骨後再背下去呢！

　　一片兵荒馬亂中，秦桂花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葉長海咬牙放開她。

　　秦桂花頭髮淩亂，氣狠狠的回瞪了葉長海一眼，從兜裡掏出手機，卻在瞧見上面的名字時，眼圈一下紅了，帶著哭腔道：

　　「寶如啊……你爸要把我打死了啊……」

　　手機那邊的人明顯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嗓子，瞬時靜了片刻。

　　秦桂花沒聽到回音，愣怔了片刻，還以為手機信號不好呢，四處踅摸了會兒，忙往前走了幾步，又拿手機晃了晃：

　　「這什麼狗屁手機，怎麼……」

　　話音未落，卻被一個嬌柔的女孩子聲音打斷：

　　「我聽得到。」

　　「啊？」秦桂花反應過來，又想哭訴，不料葉寶如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道，「青青呢？」

　　秦桂花神情明顯有些不甘，可葉寶如和家裡那兩個任打任罵的賠錢貨不同，秦桂花在她面前可不是一般的拘謹，還是把心頭的不滿給壓下，小心翼翼道：

　　「青青啊，她就在前面……」

　　「您告訴她了吧？我和天明去接她？」

　　秦桂花頓時一哽——

　　早上接到葉寶如的電話，說是葉青手機關機了，她會親自來接葉青回去，讓她轉告葉青一聲。

　　可秦桂花卻因為葉青的冷淡，心裡不舒服，就沒有及時跟葉青說。這會兒葉寶如再次提起，秦桂花唯恐葉寶如不高興，自然不敢說她還沒來得及說呢，忙順著葉寶如的話音道：

　　「說了，已經跟她說了……」

　　說著又想接著告葉長海的狀：

　　「你不知道啊，剛才你爸他……」

　　「那就好，我們下午四點就會到，您照顧好自己。」說著，直接掛斷了電話。

　　直到「嘟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秦桂花才意識到了什麼，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那邊葉長海明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也不知為什麼，越發心慌，衝秦桂花道：

　　「快過來，把我扶起來……」

　　又很快轉換話頭：

　　「算了，你快去追葉青回來，跟她說，我摔傷了。」

　　秦桂花哼了聲——這還裝上癮了。卻又不敢壞了葉寶如的事兒，轉身順著下山的路追了下去。

　　不想沿著山路跑了四五里地，都沒見葉青的影子。

　　秦桂花這才慌了神兒——

　　那個死丫頭，竟然真的一個人走了？

　　自己剛才可是答應了寶如……

　　頓時就有些亂了方寸，邊掏出手機撥打葉青的手機號邊往回跑：

　　「當家的，當家的……」

　　葉青的手機果然和葉寶如說的一樣，處於關機的狀態。

　　秦桂花氣喘吁吁的跑了好一會兒，才碰見拄了個拐棍一瘸一拐的葉長海，明顯驚了一下，再一低頭，就瞧見了葉長海腫了老粗的小腿：

　　「你不是裝的？」

　　葉長海卻顧不得搭理她，隻伸著頭往她身後看：

　　「葉青呢？」

　　「那個沒良心的死丫頭，自己跑了！」秦桂花已經是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