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等葉國禮上了車，司機緩慢啟動車子，朝著坐落在山間的墓地而去。

　　至於鄭文華，則上了李瑛的車。

　　葉寶如一瞧見鄭文華，就委委屈屈的抱住了她的腰。

　　之前鄭文華做了葉寶如很長時間的生活助理，兩人感情自然不是一般的深，看她這樣，也很是心疼，一下一下撫著葉寶如的發，柔聲哄著：

　　「別難過了，你的為人我們都知道，這件事不怪你……」

　　當初葉寶如要和賀天明一起去接葉青回來，是一早就跟家人商議過的。葉國禮還因為這件事，不止一次誇葉寶如懂事。

　　現在葉青這樣鬧，實在是有些愚蠢，更讓人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可不是。」李瑛的模樣也很是有些一言難盡，「叫我說啊，青青還是太小家子氣了，她那樣的經歷，也難怪……就是委屈寶如了。」

　　再是葉家血脈，這麼多年卻是在窮山溝裡過活，格局如何大得了？驟得富貴，難免有些忘乎所以。

　　可葉家什麼身份，那裡容得下這樣淺薄的人？

　　也就是憐惜她之前受了苦，暫時容忍些，時間長了，難保是什麼結局。

　　「青青會受那麼多苦，都是因為我……」葉寶如卻依舊自責不已，「她想怎麼對我，都沒事，我就是怕，爸爸他們，會誤會我……」

　　一番話說的李瑛和鄭文華對她更加心疼——

　　你說怎麼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寶如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偏偏就不是葉家人呢？

　　「你又胡思亂想了，」鄭文華嗔怪道，「當初你爸親口說過，以後就是兩個女兒了，你當他說著玩的？」

　　「你這麼懂事，你爸怎麼捨得？」李瑛憐惜的摟住葉寶如，「再說了，我可早就等著，把你搶來當女兒呢……你爸要是真這樣了，他可別後悔……」

　　「鄭姨和二嬸的意思我明白，」葉寶如勉強笑著道，「可就是一點，青青的脾氣有些倔強，我怕她鑽牛角尖……」

　　兩人敏感的意識到，葉寶如話裡有話：

　　「是不是這次回去……」

　　葉寶如眼圈兒又紅了：

　　「因為我說要和天明一起去接她，青青就惱了，還遷怒老家的長海爸爸和桂花媽媽……」

　　「我們回去時，正好碰見他們兩位……說是青青突然就自己跑了，長海爸爸怕她出事，就在後面追，摔傷了腿，結果青青頭也不回，連回頭看一眼都不肯……我們到時，桂花媽媽正坐在地上哭呢……」

　　「怎麼竟是個忘恩負義的性子？」

　　這不就是典型的白眼狼嗎。

　　李瑛聽著越發反感。當初找回葉青時，周青甫病著，一直在老家的醫院治病，是葉長海和秦桂花跟著過來的。

　　兩口子一把鼻涕一把淚，述說著這些年拉扯葉青有多不容易，又說當初雖然因為可憐老周頭夫婦沒有一兒半女，耐不住他們兩口哀求，才會把葉青送到他們跟前，卻是沒有一刻不操心葉青的，這些年來也是耗盡了心血，比方說他們家的孩子都沒上學，卻送葉青讀了大學，可不就是他們兩個出的力……

　　葉家人聞言也頗為動容，連帶的對葉長海夫婦觀感也很好。

　　這會兒聽葉青竟然做出這樣忘恩負義的事情，不免皺眉，又想到葉青種種針對葉寶如之舉，就越發厭惡了。

　　葉青自然不知道，葉寶如竟然這樣顛倒黑白，當然，即便知道了，也是不會在意的。

　　葉國禮通過後視鏡，瞧了一眼後面挺直脊背坐姿優雅的葉青，眼中的詫異越濃——

　　之前每次見到葉青，這孩子都是縮肩塌腰，一副唯唯諾諾、不知所措的模樣，現在這個樣子，倒是有葉家後輩幾分風采了。

　　就是這衣品——

　　前世從醫，葉青穿慣了寬鬆的衣服，這會兒穿在身上的可不依舊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深色體恤？

　　她又不懂什麼品牌，一切以舒服為主，也就百十塊錢罷了。

　　和只穿定制衣服的葉家人站在一起，自然就顯得寒酸。

　　「卡裡的錢還夠嗎？」想了半天，葉國禮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葉家孩子都是一樣的待遇，每月都有固定的零花錢，要怎麼花完全可以自己安排。是以葉青甫一回到葉家，葉國禮就直接給了她一張卡，又想著虧欠了這麼多年，索性一下打了好幾年的零花錢進去，幾百萬的數目不算大，可也不至於讓葉青還這麼寒酸。

　　「夠的。」葉青點頭。

　　那張卡葉青很少動用，也就給周青甫買生活用品時，刷過幾次，印象裡後面有一連串的零……

　　葉澤微微皺了下眉頭——

　　之前葉青跟著養父生活，聽說日子自來清貧，就是大學，也是靠的助學貸款，儉省慣了的，怕是這些錢給她，也不見得知道怎麼花。

　　相比其他女孩子，隨便一個包包都要幾萬塊錢，青青無疑過的太苦了些。

　　想了想隨手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葉青：

　　「你有空了去這裡一趟，報我的名字，讓對方幫你量體裁衣。」

　　口中說著，直接拿出手機，摁了一會兒，把屏幕伸到葉青跟前：

　　「錢我已經劃過去了，你不去也是要不回來的。」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制衣費用，竟是有百十萬之多。

　　可葉青不過掃了一眼，視線旋即落在葉澤拿著手機的手上。

　　和臉部一樣，葉澤手上也遍佈燒傷痕跡，瞧著不是一般的瘮人。

　　葉青不覺有些晃神——

　　作為華國唯一斬獲過奧斯卡小金人的新生代影視巨星，即便葉澤在醫院裡躺了這麼久，有關他的消息卻依舊常見諸報端。

　　猶記得前幾日，頭條娛樂版還有一篇長文，講述葉澤出神入化的演技和被稱為「上帝的傑作」的盛世美顏，甚至其中還有一幅照片，拍的就是葉澤的手。

　　那雙手十指修長，骨架極美。

　　再瞧著眼前這遍佈傷痕，甚至小拇指都無法伸縮自如的雙手……

　　察覺到葉青的視線，葉澤神情頓時僵硬，極快的收回手機。

　　又想到之前葉寶如對他的躲閃，心裡不覺開始一抽一抽的疼。

　　不想葉青隨即抬起頭來，認真的瞧著葉澤：

　　「我幫你號號脈行嗎？」

　　啊？葉澤就有些愣神，看他不說話，葉青明顯以為葉澤同意了，直接執起葉澤的手腕，認真查探起來——

　　脈象遲滯，督脈不暢，陽氣不通，膽氣內淤……

　　凝眉沉思之餘，又伸手輕叩葉澤的雙腿。

　　那般認真的模樣，竟讓葉澤心裡一暖——

　　自打那場慘烈的車禍後，葉澤雖然表面不顯，實際上卻不是一般的敏感，從小順風順水，這麼驟然從高處跌落，更甚者醫生斷言，即便現在美容術不是一般的發達，也不能完全消去葉澤一身的疤痕。

　　至於說他的雙腿，那些專家都斷言，說是沒有一絲一毫痊癒的可能，這輩子也就只能和輪椅為伴了。

　　這樣殘忍的說法，意味著葉澤以後只能是一名毀了容的殘障人士，和大小屏幕再也無緣，於葉澤而言，無疑和被判了死刑差不多。

　　如此情形下，不管是旁人的排斥或者厭惡，抑或是家人的憐憫，都讓葉澤覺得無法接受。太過痛苦之下，葉澤甚至徹夜難眠，好容易長出來的頭髮，用手一抓，就會掉下一大把。

　　若非今日要去母親墓地祭拜，葉澤甚至寧願藏在醫院裡不用見人一輩子。

　　倒是這會兒坐在葉青身邊，瞧著認真診脈的葉青白胖胖肉呼呼的手，葉澤竟然覺得少有的安心。

　　溫聲道：

　　「聽爸說你學的是中醫？看出來什麼沒有？」

　　「嗯。」葉青點了點頭，用一種不贊成的語氣道，「已經傷的那麼厲害了，怎麼還不知道愛惜自己？」

　　「先把煙戒了，酒一滴也不能沾，三餐按時吃，我再給你配上藥膳……」

　　「吸煙喝酒？」坐在前面的葉國禮詫異的回頭——

　　葉青一定判斷錯了吧？二兒子嚴格說來，算是童星出道，當初葉氏集團推出一款兒童用品，導演一眼就看中了葉澤，那條廣告後，葉澤就一炮而紅。

　　本來葉國禮的意思，並不願意讓兒子往這方面發展，誰知道葉澤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拗著非要進娛樂圈。

　　葉國禮就和他約法三章，讓他必須潔身自好，並在在保證學業的前提下，才能接戲。

　　結果葉澤還真是爭氣，一路名校讀下來，大學念得還是金融管理專業，卻不耽誤他演出一部又一部好看又叫座的電影。

　　所謂老天爺賞飯吃，葉澤就是那種在演藝上天賦卓絕，再加上他自己的努力，以致眼下華國而言，葉澤這個名字，就是影片賣座率的保證。

　　可以說這麼一路走來，葉澤就沒有出過什麼緋聞，更不曾傳出過什麼醜聞。

　　眼下葉青竟然說次子吸煙，還酗酒？

　　可自己派到葉澤身邊好幾個護工呢，也沒聽他們說起過啊。

　　葉澤也沒有想到，葉青還真能看出些門道。

　　吸煙喝酒這樣的事，葉澤都是在深夜夜不成寐，所有人都熟睡的時間，才會做，酒瓶也好，煙盒也好，都被他悄悄藏起來，等經紀人來了，再讓她偷偷幫著帶出去。

　　這麼長時間了家裡都沒有一個人發現，這會兒卻被葉青識破，葉澤難免有些不好意思。剛想說什麼，葉青眉頭又皺了起來：

　　「還是不對……」

　　這會兒葉國禮也從葉澤的反應中看出來，怕是還真讓青青蒙對了，次子果然偷著吸煙喝酒了。

　　看葉青臉色不對，一顆心跟著就提了起來：

　　「還有什麼不對嗎？」

　　葉青卻根本沒接葉國禮的話茬，一徑盯著葉澤：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用了什麼特別的東西……也不對……並不只是今早上，至少一個月了……」

　　「什麼東西？」葉國禮直覺不妙。

　　「比方說，大麻之類的，毒品……」葉青一字一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