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手機鈴聲在安靜的警車內響個不停, 肖焯冷眼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一字一字道:
「來電話的這人是葉青的未婚夫, 身份應該有些不一般……」
「單憑葉青一人, 不見得能做出這麼大的事來, 天雲醫院的醫生之外,說不定背後還有其他人提供幫助……」
言下之意, 分明是暗示容珩極有可能是葉青的同犯。
「不是我要刻意誤導大家, 實在是據我手中的消息,這個容珩眼下極有可能正在冒充軍隊高層。」
剛才接到容晴的電話,告訴他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說是她的堂兄,也就是葉青的未婚夫容珩,眼下竟然在部隊裡擔任著少將的職位。
許是因為震驚太過,容晴說話都是結結巴巴的。
肖焯倒是並沒有輕忽, 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緊打電話給他在L省的熟人, 對方卻是一頭霧水,更言之鑿鑿說,別說L省軍區,就是整個華國, 都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年輕的少將。
本身就懷疑容晴話裡的真實性, 熟人的話, 更讓肖焯吃了顆定心丸——
眼下這樣的和平時期, 要說會出一個這麼年輕的少將, 哄騙容晴那樣的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姑娘還差不多。
自以為抓住了葉青的把柄,肖焯可不要好好的利用一番?至於容晴所謂什麼軍區的司令員都過來的話,肖焯更覺得天方夜譚,想著容珩既然連「少將」這樣扯的話都敢說,弄過去幾個群眾演員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聽肖焯這麼說,幾個警察也皺了下眉頭,看了一眼葉青,示意她接電話:
「就說你現在有點兒私事,很快就會回去。」
沒有確切的證據,自然不能打草驚蛇。隨即按下了接通鍵。同一時間把容珩的消息報告上去,請求上級馬上查證了一下有關容珩的個人信息。
「喂——」
葉青這邊剛一開口,可不等她按照警察方才交代的話開口,電話那頭的容珩已經直接道:
「肖焯,如果你敢傷害葉青,後果不是你能夠承受的……」
沒想到容珩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肖焯臉色頓時有些猙獰:
「你這是威脅我?」
「是。」容珩聲音冰冷,頓了頓道,「青青,別怕,沒事兒的。我很快就會過去。」
說完隨即掛斷電話。
肖焯明顯就有些暴躁,惡狠狠的瞪了葉青一眼,眼角餘光,正瞧見後視鏡裡越來越遠的楊杏林,當下重重吐出了一口鬱氣。
耳聽得刺耳的警笛聲漸漸遠去,楊杏林也終於回神,旁邊站著的兩個警察上前一步:
「楊校長,咱們走吧。」
這樣利用醫學犯罪的案件太過特殊,又因為案情重大,幾個孩子臉部潰爛的模樣太過可怖,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負隅頑抗,增加這種可怕疾病的社會破壞性,或者案犯喪心病狂之下,拒絕對孩子們施救,秉著特事特辦的思想,不但允許了楊杏林和肖焯手下華睿研究這樣的專業機構參與到案件中來,還決定確定犯罪嫌疑人的第一時間,實施抓捕之外,趕緊搜查,看能不能找到有關特效藥物,或者有針對性的醫療方案。
眼下天雲醫院那裡,警察和華睿的人已經在抓捕了葉青後介入,他們這一路,則是要奔赴葉家。
「稍等——」楊杏林點了點頭。返身回到房間,來至依舊趴在桌子上的閆濟民身前,神情明顯有些複雜——
利用了閆濟民,還抓捕了他最欣賞的學生,這人怕是要恨死自己了。如果說之前還有一點師出同門的香火情,以閆濟民又臭又硬的脾氣,以後肯定會和自己一刀兩斷。
歎了口氣,上前半扶半抱住閆濟民,把人拖到裡面的床上放好,又拉來一張被子蓋住。
轉身要走,身上衣服卻是一緊,低頭看去,卻是明明昏睡著的閆濟民,竟然死死抓住了他的白大褂下擺。
楊杏林不過略怔一怔,隨即沒有絲毫猶豫的把閆濟民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轉身往門外去了。
還沒走到門口,身後卻傳來了閆濟民急促的手機鈴聲。
楊杏林皺了下眉頭,再次回轉,看看上面的電話,是一個來自鄰省的陌生號碼,當即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從房間出來,警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楊杏林矮身上了車子,隨即往葉家別墅而去。
正好在葉家的別墅大門旁,遇到了準備開車出去的葉國禮——
就在方才,尹成斌忽然打電話過來,說是之前他們被警察控制,不但航航被人帶走,眼下醫院也進駐了大批警察。
之前也聯繫了葉青,不想葉青手機已經關機,沒奈何,只得聯繫葉國禮。
葉國禮當即嚇了一跳,周青甫對葉青恩重如山,航航和舒舒則是周老先生僅存的血脈後人,葉青心裡,航航和舒舒地位都很中藥,根本就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如果不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怎麼可能任憑航航被人帶走?
忙也跟著撥打葉青的電話,果然無人接通,第一時間通知了葉昊兄弟的同時,心急火燎的葉國禮,可不就趕緊出了門?
這會兒瞧見警察,登時臉色鐵青。
「您是葉國禮先生?」一個警察上前一步,把一張搜查令在葉國禮面前一亮,「您的女兒葉青涉嫌犯罪,這是搜查令。」
說著,不待葉國禮答話,直接越過去,往葉家別墅而去。
葉國禮雖然憤怒,可也無可奈何,看向旁邊的楊杏林:
「楊校長,到底怎麼回事?」
之前因為葉青的事,葉國禮倒也和楊杏林打過交道,兩人也算是相識。
「我也很遺憾。」楊杏林卻沒有幫葉國禮解惑的意思,直接跟著警察往樓上去了。
一行人先上二樓,進了葉青的房間。仔細搜查之下,卻是一無所獲。
又轉而進了葉青的專用書房——
葉青的書房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設計,靠著西牆是用紅檀木做的古色古香一排中藥櫃子,人一進去,便有中藥的香氣撲鼻而來。
東牆則是一直到天花板的書架,上面放滿了中藥類的書籍。
幾個警察頓時面面相覷——這麼多的書籍,那葉青還真是勤奮!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能在醫學上有如斯成就。
還有這麼多藥櫃,虧得楊杏林這個既懂中醫又懂西醫的人跟著,不然,還真是會抓瞎。
置身在充滿藥香的書房內,楊杏林神情無疑有瞬間的恍惚,卻又很快回過神來,先把藥櫃拉開,一一檢視完畢後,神情凝重之餘更有些詭異——
這些藥物他都認識,卻是對臉部潰爛的人而言,並沒有什麼用處。
更不可思議的是,以楊杏林的水平,一眼看出,這些藥物品質竟然俱皆上乘,以眼下污染嚴重的社會現狀,明顯不太現實。
這個葉青,身上實在有太多匪夷所思的地方……
藥櫃這裡既然一無所得,楊杏林只得移步到書櫃那邊。視線掠過上面一排排厚厚的書籍,最後落在放置在中間的那一排瞧著陳舊不已的書籍上——
這個位置不高不低,最方便人拿書來看。再加上那些書籍雖然紙張發黃,明顯很有些年頭了,卻是保護完好,分明是主人最愛看的東西。
楊杏林隨手抽出一本,打開來,本是漫不經心的視線忽然一凝,手也明顯哆嗦了一下——
這字跡,怎麼如此熟悉!
忙不迭翻回扉頁處,太過激動之下,用力氣無疑大了些,紙張又因為放置太久而有些發脆,頓時掉了一角。
「怎麼了楊院長?可是有什麼發現?」幾個警察明顯察覺到楊杏林的情緒不對,頓時有些興奮。
楊杏林卻顧不得回答他們,視線一點點下移,漸漸定在最下面那枚小印上,「周睿桐」三個篆體字一下撲入眼簾。
楊杏林揉了揉眼——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葉青這裡,怎麼會有這些書?
周睿桐,那是自己老師的名字啊!
可任憑他再怎樣揉,那幾個篆體字,依舊牢牢的印在書上。
看來是真有發現!幾個警察對視一眼,頓時如釋重負。
楊杏林臉色越發不好,甚至額頭上,也有冷汗滲出,有些踉蹌的上前一步,勉力想要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不想卻是帶的其他書籍跟著掉落,摔得一地都是。
楊杏林整個人都有些怔忡,警察忙要幫他撿起來,卻被制止:
「別碰——」
竟是腳一軟,直接坐倒地上,翻開一本書,再翻開一本書,卻在每一本的扉頁上,都看到了同樣的幾個篆體字。
楊杏林只覺頭「轟」的一下,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些書毫無疑問,確實全都是老師周睿桐的遺物。可老師的遺物,怎麼會落到葉家人的手裡?
明明之前,老師的書籍,要嘛被焚毀了,剩下來有限的一小部分,據說是被小師弟背著一起投湖了……
曾應以為已經久遠到有些陌生的痛失親人的悲傷,頓時排山倒海一樣席捲而來。
楊杏林卻是抱著這些書籍,掙扎著咬牙從地上站起來,看向書房門口滿臉憤怒的葉國禮:
「這些書,從哪裡來的?」
「能從哪裡來?」書籍的來源,葉國禮自然知道,看楊杏林這麼激動,葉國禮氣的咬牙,「楊杏林,你還能再無恥些嗎?」
「這些遺物,你也要拿來作為我女兒的罪證嗎?」
「遺物,誰的遺物?」楊杏林死死盯著葉國禮,那模樣,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他這個樣子,詭異之餘,又讓人心裡有些發毛:
「我女兒養父的遺物——」
「葉青的養父叫什麼?」用力太大,楊杏林只覺滿嘴的鐵銹味兒。
葉國禮皺了下眉頭,到了這會兒,也直覺楊杏林的狀態不對,有些警惕道:
「葉青的養父,名叫周青甫……」
周青甫?竟然是,周青甫?!
忽然想起前天閆濟民找過來詢問蠱蟲事情時,滿臉期待和開心的模樣,更甚者,不時欲言又止的瞧著自己。彼時楊杏林還以為閆濟民精神有問題了呢,是不是事實真相是閆濟民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個?
還有之前即便昏睡中,可閆濟民依舊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襟……
用力撐住門框,一副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
「周青甫,周青甫,他現在,在哪裡?」
葉國禮這會兒也是狐疑不已,隱約察覺到一件事,楊杏林的模樣,竟像是認識周青甫的模樣,略頓了下:
「周先生已經去世了。」
「之前葉青說是她侄子的航航……」
「航航就是周先生的孫子……」
楊杏林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之下,頭一下撞到門框上——
原來小師弟並不是死在許多年前,而是這些年來一直避居在貧窮落後的山旮旯裡,然後貧病交加而死?
甚至就在剛才,自己還親手把老師的唯一後裔,小師弟的孫子,和小師弟的女兒,一起送到了絕境中?
「楊校長……」眼瞧的楊杏林這一跤,跌的頭破血流,幾個警察也慌了神,忙不迭扶住楊杏林,想要給他止血,卻被楊杏林直接推開,強忍著頭上的昏眩,咬著牙道,「咱們快趕去華睿研究所,葉青,不可能是兇手!」
「這——」幾個警察雖然不明白楊杏林為什麼會這麼說,卻也不敢怠慢,忙不迭撥通了押解葉青的警察電話,「劉隊,我們在葉家別墅這裡發現了一些線索,楊校長忽然改口說,葉青不可能是兇手……」
「不是?」電話那頭的劉隊剛把車在華睿研究所門前停好——
無論是葉青手中的病毒,還是幾個孩子腦袋爛掉的模樣都太可怕,不確定是否傳染的情況下,初步決定,人犯和幾個孩子不用帶到警局,而是,送到華睿研究所。
旁邊的肖焯明顯長出一口氣——只要把人帶到自己的地盤,想要怎麼樣,自然華睿說了算。
推開車門,後面的劉隊也掛斷了電話,剛要押著葉青和航航下來,幾輛汽車忽然呼嘯而來,堪堪正停在警車的前面。
劉隊警覺性極高,見狀直接關上車門,吩咐上面幾個警察:
「看好人犯。」
第一輛車子停好,一個容貌俊美的青年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朝著劉隊就跑了過來:
「葉青呢?」
肖焯站住腳,冷冷的瞧了男子一眼:
「容珩?你這是想要來劫走人犯?」
容珩站住腳,瞧著一臉漠然的肖焯,忽然上前一步,朝著肖焯臉上就是一拳:
「王八蛋——」
肖焯怎麼也沒有想到,容珩這麼虎,竟然敢當著警察的面對自己動手,鼻子上一下挨了一拳,鼻血「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你們要做什麼?」劉隊忙上前,想要控制住容珩,卻被旁邊的張越直接擋住,「這位同志,請問你們逮捕葉青小姐的理由是什麼?還有就是,為什麼要把人送到華睿,而不是帶到公安局?」
「你是什麼人?」劉隊皺了下眉頭,「案情重大,恕我們無可奉告。」
「他是誰?他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容少將啊!」肖焯用手絹用力摁著鼻子,甕聲甕氣的道,「行騙敢行到公安人員的頭上,容珩,你夠大膽!」
說著轉向劉隊:
「我懷疑,容珩不但冒充少將,還是葉青的同犯……」
沒想到劉隊皺了下眉頭,卻是根本沒接他的茬,看向容珩的神情審慎中又有著敬重:
「容先生,我們是按照法律辦事,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葉青身上的嫌疑沒有洗清前,還請容先生不要妨礙我們辦案。」
方才在車上,上面已經把查詢的容珩的有關信息反饋了回來,卻是只有寥寥幾個字,「權限不夠」。
劉隊當即就明白,肖焯所謂的容珩冒充軍隊高層根本就是猜測,容珩不但極有可能真的是少將,更甚者,還是一個有大本事的人,不然國家不會對他保護的這麼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