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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的證人》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所以,你把他送過來是想讓他想起夢里的內容?」尉遲天站在門外和封哲說話,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乖乖坐在客廳里的季懷安。

封哲搖了搖頭:「也不算是,其實還是想看看他最近的心裡狀況。」

「哦——」尉遲天拖長了音,狐狸一樣眯著眼睛笑道,「你把這麼漂亮一個寶貝送到我家裡,孤男寡男的,你怕不怕?」

「孤你大爺。」封哲罵了一句,隨即嚴肅地板著臉警告道,「你別打他主意。」

尉遲天盯著封哲,過了一會,開口道:「好吧,兄弟懂你意思。」

封哲沒再說什麼,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行,時間差不多我去上班了,你跟他聊完就把他送回我家就成。」封哲探頭跟裡面季懷安打了聲招呼,季懷安衝他揮了揮手。

尉遲天現在在國內還沒來得及安頓好,現在居住的公寓是在心理診所附近隨便租的,三室兩廳,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跟封哲家裡簡潔風的裝修不一樣,尉遲天的公寓裝修風格跟他本人的性格很像。明亮的米黃和柔和的天藍色調,布藝條紋的沙發,桌子上擺著新鮮的花束,地上鋪著厚絨的地毯,窗簾全部束起,清晨的陽光灑進房間,讓人不禁想到山間的清泉。

季懷安坐在沙發上,正對著電視牆,牆面上掛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看上去十分活潑有趣。

尉遲天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季懷安在房間內的狀態,這間客廳的裝修風格和心理診所的裝修風格一致,目的就是讓人能夠在這裡放鬆下來,不要被陌生的環境所過多的影響。果然,季懷安除了是因為在別人家做客顯得有些謹慎,並沒有什麼過度緊張的小動作。

「喝點什麼,桃汁還是蘋果汁?」尉遲天隨便翻了翻冰箱,準備給今天的治療一個很好的開端。他在導師那裡接下的課題正是創傷後心理恢復,在國內,能夠重視這種心理問題的並不多,而且較昂貴的治療費用和長時間的治療週期也限制了普通人的求醫。

雖然這樣說或許顯得有些過於理性冷漠,但是季懷安的這種情況,完全符合創傷後應激反應,並且症狀較為嚴重,又有足夠的支持參與治療,對於尉遲天的課題來說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寶藏。

「桃汁,謝謝你。」

尉遲天將玻璃杯放在季懷安面前,笑道:「真有禮貌。」

「你是,心理醫生嗎?」

出乎意料,竟然是季懷安先開得口。尉遲天挑了挑眉毛:「封哲告訴你的?」

「沒有,我猜的。」季懷安雙手捧著桃汁呷了一口,又道,「我,我會配合治療的。」

尉遲天點了點頭,既然已經猜到了,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況且季懷安的治療積極性看上去還挺高的,這是好事。

「其實說是心理治療,也就是跟你聊聊天,看看你最近的情況。」尉遲天掛著他的招牌狐狸笑,「你看,既然已經邀請你到我家,那麼就說明我們是朋友,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當我是你的哥哥。」尉遲天想起來那天他要認季懷安做弟弟,封哲那副臭表情,忍不住打趣道,想看看季懷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我們是朋友。」季懷安挺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封哲是,哥哥。」

尉遲天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某種暴擊,怎麼季懷安看著跟個好騙的大白兔一樣,結果認哥哥的心還挺堅貞不渝,難道是個白切黑?尉遲天在心裡告訴自己,朋友也不錯,心理醫生一般都跟病人說自己是朋友,在治療方案上面就不要創新了,朋友好,朋友也聊天,嗯。

尉遲天雖然這樣吐槽著,卻忽然發現季懷安對於封哲的信任度有些超出自己的預想,或許封哲可以成為醫患之間迅速建立信任的突破口。

尉遲天打定主意要跟季懷安聊起封哲,就進行得很快。這簡直不能更容易,畢竟他和封哲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哪年哪月誰尿了個褲子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不過尉遲天還沒有沒節操到去聊這些。

他跟季懷安說起了他們的學生時代,一提起校園,季懷安的兩隻眼睛像突然放了光,尉遲天注意到了這一點。

「封哲那會打球很厲害,每次有班級之間籃球賽的時候,旁邊都有很多人看他。不過籃球賽一般都設在中午午休,有的班級老師不願意放學生出來看比賽,只放參賽選手出去,結果還是有些人偷溜出來看。那次剛好趕上教導主任來巡查,看見一堆人圍著這邊,就問那些不打球的留在操場上乾嘛。你猜我們怎麼說?」

「怎麼說的?」

「我們跟教導主任說,我們是來給打球的隊員們送水。結果教導主任問我們為什麼送水的手裡卻沒有水。」回想起這些往事,尉遲天笑起來,「結果我跟他說,是啊,這不正打算下來問問隊員們要喝什麼嘛。」

季懷安也淺淺的笑起來。

這些看上去瑣碎的小事,卻都是季懷安沒有經歷過的,校園,一個美好的詞彙,簡單的兩個字概括了許多人的青春時代。季懷安有的時候也在想,如果自己也去上學,那如今該是如何。

「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上上學。」

「是嗎?」尉遲天表面上不顯,心裡面卻有些驚訝,季懷安的情況比上次看起來要好太多,不但語句之間的連貫性好了很多,甚至還會主動和別人聊起話題,「唉,想起來作業就覺得頭疼。而且,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麻袋一樣的校服,一點美感都沒有?」

「沒有吧。我猜,封哲哥哥穿著肯定還是帥。」季懷安的耳尖微微泛著紅,誇獎道。

「還行吧,那會挺多小姑娘追他的。」尉遲天回答道,「不過,你看看你尉遲哥這張臉也不差啊!絕對不輸他。」

季懷安只是笑,不做回答。他想起來之前封哲說自己學生時代交過男朋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他其實還挺好奇,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尉遲天。

時間過得挺快,尉遲天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對了,你最近睡眠質量怎麼樣?」

「還好。」季懷安想,其實這一陣子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就是在封哲身邊,那真是體會到了所謂的「一夜無夢」。

季懷安道:「大部分時候,還是會做夢。什麼都有,挺亂。」

「那些循環的噩夢還在做嗎?」

季懷安點點頭,補充道:「這些夢,我總是很難記住。」那些噩夢不是每天都在做,只是偶爾出現,而且在清醒的一刻消散得十分迅速,如果過度回想,就會覺得頭痛。想來這也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就是創傷後應激反應的一種。

尉遲天表示理解:「如果你想想起這些夢里的內容,也沒必要操之過急,有的時候刻意去想,反而會適得其反。你盡量在這件事情上放鬆心情,或許,你可以試一試記一本夢的日記。」

「夢的日記?」

「對。」尉遲天解釋道,「就是,每天早上醒過來的第一刻,你可以用筆記下來能夠回想起來的夢的內容,如果來不及,可以口述。」

「所有夢都記,還是,只有關於那件事的?」

「所有的都記下來。關於那件事的夢也只是夢的一種,沒有什麼特別的。」尉遲天向季懷安表達了心理暗示,「不管是有趣的,溫馨的,還是奇怪的,沒有邏輯的夢,全部都記下來。你想想,這樣說不准你以後還能成為一個小說家呢。」

小說家先暫且不提,季懷安覺得尉遲天說得這個辦法非常可行,他打算等今晚封哲回家就跟他說。

尉遲天遵守諾言開車親自從季懷安回家,一路開到公寓區的門口,剛想搖下窗戶跟看門的保安說一聲,就聽見季懷安說:「不用了,送到這裡,就可以。」

尉遲天一看距離公寓樓也不是很遠,就點點頭放季懷安下了車。

山北市的春天快要到了,路邊的綠化樹上已經長出了一個個嫩苞,季懷安盯著瞧,一時間竟是忘了看路,突然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抱懷。

他向後趔趄了兩步,穩住身體,發現撞得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有些面熟。女孩一身羊絨毛衣配價格不菲的大衣,高跟鞋走路不穩,迎面撞上人差點摔跤:「你他媽沒長眼睛啊!」

季懷安聽了這口氣,想起來,這不正是那天趙奕帆帶他去酒吧領頭的那個女生嗎。這樣想著,季懷安道了歉:「對不起,小姐。」

「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她罵罵咧咧地快步向前走,彷彿是不願過多停留。

季懷安也不多糾纏,低頭磕了磕鞋上的塵土,準備繼續往家走。

這時候後面來了一個男孩,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季懷安一抬眼,這個男生他記得,長劉海,長相有些陰鬱,此時此刻一句關心的話,語氣也是可有可無,他記得他的名字,林樂航。

「沒,沒事。」季懷安答道,並不準備多事。

「嗯。」林樂航喉頭裡面發出了一聲,隨後就追上了前面的女孩。

季懷安只把這當成了一個小插曲,沒太在意,輕聲哼著幾句斷斷續續的小調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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