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等一個人

　　夏天坐在機車上真的太舒服了，特別是在悶熱的夜晚，微暖的風從指間溜走，看著城市的霓虹燈明明滅滅。

　　但是冬天就不那麽盡如人意。

　　陳雙喜裹著圍巾，縮手縮脚，高藝晟只能一再提醒她小心，不要掉下去。

　　「知道了。」

　　含糊答應，最後還是提前休息。

　　有人說在栖霞山附近見過他，語焉不詳，沒有更多的細節。因爲父母工作的關係，陳雙喜却知道這附近有什麽，一家精神病院，一家收容不良青少年的學校。

　　「說起來，我小時候還在這邊住過。」搓著手，坐在空蕩的飯店裡。應一聲，高藝晟出去，很快，老闆提了電爐進來放在她脚邊，暖和好多。

　　院子裡的黑狗叫兩聲。

　　男生端著好大一盆湯進來，冒著熱氣，一股羊膻。女孩皺眉，不過肉片在辛辣的蘸水裡滾一圈，只剩下香味。

　　喝了兩碗，還要再動，高藝晟搖搖頭，「路上沒厠所的，少喝些。」用勺子漏些肉放到她碗中，見她吃得開心，嘴邊含著淺淺的笑。

　　陳雙喜吃得很慢，高藝晟便等她吃够了才放開吃。

　　滿滿一盆，竟然見底。

　　女孩捏著紙巾一再感嘆，養兒敗家。高大的男生起身活動手脚，穿機車服簡直不要太帥，視綫沒法從他身上移開，陳雙喜乾脆大大方方看起來。

　　「我有個問題。」

　　「什麽？」

　　「……你的胸是哪個罩杯？」

　　「……」

　　抱著兔子書包，臉有些紅，問這種問題算是性騷擾吧？抬眼去看，男生臉有點紅，就在陳雙喜快被自己的問題尬死時，對方俯身，認真道：「我沒量過，不過你要是好奇的話，可以摸摸看。」

　　拉煉開著。

　　皮質機車服柔軟冰冷，靠近了，鬆木的氣味瞬間充斥鼻腔，小心翼翼伸進去，滾燙的肌膚微微汗濕，硬邦邦的。被女孩冰凉的小手一激，高藝晟忍不住縮了縮，捉住她的手，笑道：「只是看起來大，其實也沒什麽吧。」

　　「嗯。」

　　聲如蚊呐。

　　滿滿的雄性荷爾蒙，頭有點暈。此刻高藝晟身上的氣味有點像王俊熙做完以後的味道，慵懶但是充滿侵略氣息。

　　頭一偏，凑上去。

　　在脖子處輕輕嗅著，真的好像。淺淺的氣息噴在敏感處，可愛的圓眼緊閉，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她也像蝴蝶一樣，飛進心間。男生心跳驟停，像是被什麽怪物抓住，而後沉下來，落入深深的海底，有窒息的感覺，但是明明有在認真呼吸。

　　咽了口水。

　　摸她的頭，拉開距離，笑笑，「我們走吧。」

　　他們是來找俊熙的。

　　空曠的院子裡，黑狗衝著一個方向叫個不停。靠近厨房的地方擺著幾張桌子，幾個蓬頭垢面、衣裳單薄的孩子低著腦袋吃東西，杯盤作響，時不時放下碗筷，喝一大口水。非常難得一見的惡鬼吃相。陳雙喜看得難受，聽老闆的口氣，應該是從附近學校偷逃出來的，餓狠了。

　　臉色蒼白。

　　高藝晟瞥一眼，握住女孩的手，微微用力。

　　其中一個轉過頭來，冷漠地看著他們，很快又繼續大口大口吃飯。機車再次上路，地圖有誤，一直到傍晚才找到。

　　巨大的鐵門，人一靠近。

　　裡面便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叫。鐵門上洞開一個小窗，看門人布滿皺紋的青黑臉龐露出，警惕地看著他們。

　　「做什麽的？」

　　「我們是來找同學的。」

　　陳雙喜急忙道。

　　對方冷漠地關閉。高藝晟上前一步，單手支著，看著那人一字一頓道：「我來找我弟弟。」身材高大，臂膀有力，對方氣勢弱下去，讓他們說名字。

　　過一會兒，面無表情道：「沒有。」

　　陳雙喜不信，上前扒著鐵窗質問：「你都沒問具體是那三個字，就說沒有，當我們是小孩子好騙嗎？」

　　高藝晟冷著臉。

　　對方不配合的態度，久違的，讓他生氣了。

　　手伸進去，抓住男人的衣領，警告道：「明天我會帶著家長過來，你要是敢說謊，信不信我立馬報警說你們拐賣人口。」

　　「別……別」在電腦上又查了一遍，無奈道，「真的沒有，前段時間送過來個脾氣火爆的，沒幾天把老師揍個半死，就沒敢收。」

　　女孩的眼睛失去光彩，嘴巴微微張著。

　　高藝晟拍拍她的肩膀，「沒關係，我們總會找到他的。」

　　回去的路上更冷，北風如刀，割得她四分五裂。按照這條綫索，後來又跑了幾家類似的學校，都是在荒僻的野外，四周沒有人烟，仍舊沒有找到王俊熙。

　　如果不是他給她的印記太深。

　　陳雙喜幾乎以爲，那個糟糕的傢伙是自己無聊青春裡杜撰出來的人物。

　　其實，不止他們在找，王俊熙的母親也在找。

　　和女人見過一面，精緻體面，俊熙的相貌大概有七八分都是遺傳自面前的人。陳雙喜握著咖啡靜靜聆聽。

　　不怪。

　　她的前夫有暴力傾向，不僅打老婆對唯一的兒子也會拳脚相向。日子實在熬不下去，就離婚。

　　「當初我要是把他帶出來就好了，我的俊熙，現在不知道被他爸爸弄到哪去，過得好不好。」

　　女人難過道。

　　陳雙喜的咖啡從滾燙到溫熱，最後徹底凉掉，一口沒喝。

　　胸口壓著塊大石。

　　却沒有賣藝的拎著大錘來粉碎。

　　獵物沒有同情獵人的立場，可是人質還是會愛上綁架犯，公主也會向騎士替惡龍求情。應該做什麽和人最終選擇怎樣做，在多大程度上是理智决定，又在多大程度上逃不開錯綜複雜的情感。

　　是病啊。

　　女孩由衷想到。

　　明知道他是深淵，還是想，還是要。

　　許久不曾登陸微博，難得上去，留言都在問她去哪了，還會不會繼續出角色，被人關注的感覺很好，但陳雙喜已不在意漲跌的粉絲。

　　和流川楓的聊天記錄早被删除，只能在黑名單裡看到王俊熙申請的n個小號。

　　幼稚鬼。

　　叮叮咚咚敲打鍵盤，兩個小時後。

　　消失已久的co色r雙喜發出了久違的新狀態：

　　活著就吱一聲。

　　評論只能由一個人回復，而那個人遲遲都沒有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