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九
這等於大軸中夾小軸子——畫(話)中有(話),意思是:你們三個小子,如來廬山,我老人家有“好處”給你們!
怎好開口回答,是道謝麼?提到“娶老婆”,葛品揚也掙不出話來,趙冠更是漲紅了臉,只有低頭抿嘴!
藍繼烈剛好甦醒過來,卻不見冷面仙子現身。
白髮魔母手捧人心,老淚滂論,大家默默無言。
久久,魔母才叫了一聲:“賢婿……”
天龍老人應道:“岳母有何垂訓?”
他躬下身去。
魔母揩淚道:“老身總算弄清楚了事實真相,錯怪了賢婿你和冷氏了。老身風燭餘年,就此西歸,不再踏中立一步。人已老了,吾女亦早已死,願賢婿與冷氏重修舊好,善視阿烈,老身也就可以安心瞑目了!”
藍繼烈目盈淚水,叫了一聲:“姥姥,烈地跟姥姥回去拜娘的墓!”
他飛步上前,抱住白髮魔母的腰,放聲大哭。
大家都受悲傷氣氛感染,五鳳和龍女也陪著流淚。
龍女峻聲喚道:“婆婆,哥哥……”上前扶住魔母。
魔母酸澀地道:“賢婿,老身有句話……”
天龍老人沉聲道:“小婿恭聆吩咐。”
魔母緩緩抬起頭來,道:“老身想請賢婿帶烈兒到吾女墓地一行,讓吾女知道仇已報,辱已洗,她是無辜的,讓她知道賢婿和兒子來看她了。賢婿願去否?”
天龍老人矍然道:“即使岳母不說,小婿也當如此,索性連鳳兒也帶去一趟。”
龍女忙道:“鳳兒要跟婆婆去。”
魔母老淚縱橫,擠出一絲慈祥的笑容,道:“這樣,就動身吧!——品揚!”
葛品揚忙應聲上前恭聲道:“品揚在此。”
魔母道:“好孩子,老身不及對你表示什麼了。你的資質很好,牯老怪物不會糟蹋你。老身西歸後你回王屋,雅凡等四個丫頭,生還固好,萬一夭折,你師母也會給她們要善安排。老身覺得對不起這幾個孩子,只好看她們的造化了!”
葛品揚凝聲道:“品揚會盡到心力的。”
天龍老人沉聲道:“品揚,你把這裡的事弄出個結果,即先恭送二位掌教師伯和古師伯回去,然後再回堡。”
葛品揚躬身應著。
龍門棋士笑道:“品揚這孩子,棋是大有進步,單憑這一點,我就要同他去天龍堡多給他指點指點。等你和風丫頭回來再和你分個高下,絕對不能和棋!”
天龍老人舉手道:“好!好!一言為定。百了掌教、白石兄,就此別過了。”
龍門棋士等頷首叮嚀:“珍重!”
葛品揚突然躬身道:“現成馬車,牯老爺子說過,不妨請姥姥委屈一下。”
天龍老人想了一下,道:“岳母如願將就,到前面再換車也好。”
魔母無言,天龍老人示意愛子、愛女攙她上車。
馬車很寬敞,魔母叫藍繼烈和龍女也一併登車。
兩個中年女人上了車座。
天龍老人拱手告罪,上了馬。
鞭響處,車轔轔,馬蕭蕭,帶著滾滾沙塵消失西方。
殘月西沉,大漠風起,沙飛揚,一片濛濛。
龍門棋士道:“那塊什麼玉不好找,想必真是那什麼巴戈番禿順手指油溜了,我們只好盡人事,分散找一找!”
溫玉找不到!
葛品揚等風塵僕僕,廢然入關,雖然了結了呼拉一段舊案,千里迢迢,未能找到急需的一件東西,卻未免遺憾。
另外使葛品揚怏怏不樂的是在五佛寺搜查地窟時,於殘灰餘燼中,發現了羞花姬和沉墮落雁姬被燒焦的遺骸。沉魚落雁姬還算面目可辨,羞花姬最是淒慘,花容玉面連同香肩玉臂一片斑斕,仔細一看,不但是被燒過,還像先受過奇毒暗器所傷。
那正是司馬浮向呼拉下毒手時,一手打出鶴紅飛花針,右袖同時打出兩筒百毒粉,卻被呼拉裝醉,一掌震開,殃及池魚,正好打在羞花姬面上,才弄成這麼慘!
葛品暢為她倆親手挖坑砌暮,親手捧著她倆屍體入土,並拆下一塊大麻石作墓牌,以指力在碑下留下——“紅顏二姬之墓”六個字。
這等心懷,使黃鳳以下,都芳心暗折。
他有無限的歉意,只有以“紅顏”二字代替了“禍水”二字,灑上為香,一拜而別,心情沉重,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多——主要的是九寒沙的解藥未能到手,呼拉已死,那塊溫玉失蹤,使他覺得對不起弄月老人和雅凡等四女,更愧對白大姐!
其次,他擔心師尊回來後,會因師母曾經指使鳳、鷹利用天龍絕學傷害雲夢二老及五大門派中人而難以向天下交代。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再登上風儀峰時,一大群人迎了出來,包括了凌波仙子白素華、巫雲絹以及各堂鷹士等。
大家見過,葛品揚真有不敢面對白大姐之感,不料,卻見凌波仙子滿面春風,巫雲絹也神色甚佳,剛要開口,巫雲絹已悄悄地告訴他:“你師母前三天就回來了,心病又發作了。黃鷹冷必威和黃元姐姐也在前夜來過,卻是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了,只留下一塊玉……”
葛品損失聲道:“什麼?一塊玉?”
她掩口喚道:“那就是解藥呀,你快去拜見你的泰山吧!”
嬌靨生暈,又悄聲道:“黃元姐姐留了一封短柬,不知是給誰的?要問你師母了。”
葛品揚可呆住了——“黃元姐”三個字使他失魂落魄,忘其所以,只覺得心潮翻騰,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鼻頭一酸,忙自定神。巫雲絹移步走開去,道:“好好地去多想想吧,她是好人,你也是……”
猛聽黃鳳叫他:“紅鷹主,太上召你。”
他忙道:“正要去請安!”
他由小靈陪著,進入冰清院,直入內寢。葛品揚跪下,請過安,稟告師父情況。冷面仙子十分憔悴地看著他,點點頭,緩聲道:“好孩子,生受你了。師母我由於性子太強,使你受了委屈,也苦了你孩子……”
葛品揚當然能體會師母話中含意,一陣心酸,強忍激動心情,含淚笑道:“師母保重,揚兒份內事算不了什麼。聽說司徒先生已經出關,定已采得靈藥,師母就可復原了。”
冷面仙子眼眶紅了,艱澀地道:“孩子,你不平凡,本幫以你為榮,不!天龍堡以有第三徒為榮,師母我自知做錯了一些什麼事,只覺得有一件事使你傷心。唉,錯的已經錯了,孩子,你不怪師母私心太重了吧?”
葛品揚忙道:“揚兒已經想開了,是揚兒該死,對不起她,是揚兒錯了,與師母無關,不加斥責就感激師母不盡了。”
冷面仙子流下兩行清淚,強作笑容道:“孩子,你大師兄和二師兄來過,住了一夜,昨天又回堡去了。”
葛品揚“呀”了一聲:“可惜揚兒回來遲了,沒能趕上問候兩位師兄。”
冷面仙子點頭道:“他二人是奉你兩位師姨之命,前來探聽你師父和你的消息的,並告訴四方教已經解散,是由一個什麼醉奴和兩個金線護法代三魔下令解散的。三煞也退隱了。丐幫幫主也在兩天前回岳陽總舵去了……”
她頓了一下,抖著手,由枕下摸出一封紅紙短柬,抖索索地遞給他,道:“孩子,是她給你的。唉,這孩子老身太委屈了她,現在想來,不說也罷。好孩子,要能拿得起,放得下,相信你做得到……等你師父回來……再說吧。”
他退出——短柬裡,是一幅精工刺繡的紅綢喜樟,繡著龍鳳交飛,龍鳳之中,是一個五彩金錢的“福”字。還有,是黃鷹冷必威與她的並綴姓名,下面是“敬賀”二字,葛品揚只覺眼中一熱,身形晃動,忙舉袖楷淚。
這一天是元宵佳節。武功山的天龍堡好熱鬧,車水馬龍,披紅掛綵,賀客接踵,天下武林有頭臉人物,幾乎雲集此間——都是來祝賀天龍堡主嫁女;還有,弄月老人嫁女。乘龍快婿是誰,大家都知道天龍第三徒葛品暢。
喜筵上,天龍老人和弄月老人是主人,也是泰山並立,向大家敬酒。天龍老人剛要開口向大家有所說,就被八指駝叟檔回去,吼了起來:“藍公烈,你今天和白吟風兩個老兒一樣神氣,一樣高興,大家一樣大喜,任何話都不必說,老夫代你說幾句好了!看在小婿品揚份上,大家多喝幾杯酒,不醉的,不准出堡!好!駝子先乾為敬,來呀!”
全場起立,轟呼,只見杯觥交錯,天龍老人只好一笑舉杯。
冷面仙子以女主人身份,徐徐起立,剛曼聲道了一句:“各位——”
弄月老人大笑道:“大嫂,吟風知道嫂夫人的意思。小女性情頗稱溫順,托嫂夫人的福,得為伴月之星,她已心滿意足,只要不怪老朽搶了嫂夫人半個女婿,呵呵,吟風這廂有禮!哈哈!”
全場大笑。
冷面仙子春風臉上又見紅顏,笑道:“白老真是笑話,冷心韻不是這個意思。”
龍門棋上一把揪起醫聖毒王司徒求,叫道:“你這蒙古大夫,好大面子,藍大嫂要當眾謝你哩!你好光彩呀!”
全場又起震耳大笑,冷面仙子也說不出話來了,只好輕啜了一口酒。
全場叫“干”,接著,響起了“三元”、“八馬”、“五子登科”……
新房裡,龍鳳花燭交輝。
人影動,一個、二個、三個,杯影湊成一個“品”字。
燭影搖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