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楚彥印怒氣衝衝地點開節目， 卻隨著進度條的推進， 心情逐漸平復。

　　螢幕上的楚楚落落大方，舉止端莊，說話幽默而不失邏輯，跟往常混不吝的樣子相距甚遠。她闡述自己觀點時，眼中仿佛透著光， 輕易地贏得對方的信服， 讓主持人連連點頭。

　　這是楚彥印完全沒見過的樣子。

　　畢竟在楚董的眼中，他女兒最喜歡嘴欠、闖禍、打群架。她要不是家境富裕，估計就是社會敗類， 提著扳手便能走上不法道路。

　　楚彥印的心情頗感複雜， 又陷入懷疑之中，她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

　　她是不是故意跟自己置氣作對，才總做出不靠譜的事情，實際上對齊盛的發展心如明鏡？

　　楚彥印作為父親的心剛剛柔軟， 重播畫面上的楚楚卻又祭出名言，瞬間打散他的多愁善感。

　　「是啊，這樣就按實力做爸爸。江山代有爸爸出，各領風騷數十年。」

　　楚彥印：不行，不管我替她找什麼理由，還是好生氣！

　　楚彥印重新聽到這話，仍然氣得血壓升高。他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在鬥嘴水準上遜色於孽子，決定採取其他方式曲線救國。

　　銀達投資內，張嘉年接聽完電話，向楚楚無奈地彙報：「楚總，您被《財經聚焦》封殺了，今後可能都沒法再上類似的節目。」

　　楚董察覺自己鬥嘴比不過楚楚，乾脆直接讓她閉嘴，不允許財經類媒體欄目再採訪楚楚，妄圖打壓她在財經圈的熱度。

　　張嘉年頭疼道：「不如您去跟楚董服個軟？這件事就過去了？」

　　「不要。」楚楚斷然拒絕，寸步不讓，「那我就讓娛樂圈封殺他，誰怕誰！」

　　張嘉年：「……」

　　張嘉年：可楚董在娛樂圈本來也沒熱度？為數不多的討論度估計還來自於你？

　　張嘉年委婉地規勸：「您跟楚董鬧僵，以後怎麼跟齊盛的合作夥伴聯繫……」

　　楚楚信誓旦旦：「那正好不聯繫，老楚的朋友太多，我打人都要左思右慮。」

　　張嘉年吐槽道：「楚董沒有朋友，您打人也要左思……不對，您就不該打人。」

　　「放心吧，他沒法讓我閉嘴太久。」楚楚倒是心很大，出言寬慰道，「等銀達賺到錢，有的是人上門採訪，我一天接十個，讓他封殺不完。」

　　她本來不在乎此類露臉機會，但既然能氣到老楚，何樂而不為？媒體看到銀達發展起來，自然會找上門，到時候老楚怎麼可能管得過來？

　　「……」張嘉年深感這對父女的矛盾難以調解，握手言和之路道阻且長。

　　楚楚的想法簡單粗暴，齊盛和銀達的發展方向不同，銀達現在主攻的文娛業，齊盛很難插手。銀達只要逐漸積累起成功專案，便自然而然有話語權，無人能擋。

　　《贏戰》仿佛知曉楚楚最近的宏圖大志，它在極短的時間內迅猛成長，瘋狂地為楚楚的遠大目標添磚加瓦。遊戲一夜之間風靡，不但召回無數懷舊老玩家，還拉入許多新血液，以破圈式姿態傳播。

　　《贏戰》起飛點就是那場全服boss戰，自此後，遊戲日活躍用戶量節節高升，攀登至下載量第一位。如果按照當前的發展趨勢，《贏戰》很可能成為年度爆款遊戲，持續創造出可怕營收。

　　光界ceo梁禪最近可謂眉飛色舞，臉上喜氣洋洋。他不但憑藉《贏戰》完成對賭協議，而且突然看到上市希望，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睛都笑彎了。

　　當然，梁禪沒有忘記背後的大功臣楚總，他見銀達一行人遠遠走來，熱情地迎上前，跟眾人寒暄起來。梁禪提議道：「楚總，我們還是去《贏戰》那邊？」

　　楚楚點點頭，她來過多次，已經認得路。

　　銀達不但投資光界娛樂，還專門參投《贏戰》，提供不菲的研發費用。楚楚因此非常關注《贏戰》的發展，每回都會去遊戲團隊的辦公區轉轉。隨著遊戲的火熱，她再次來到辦公區，發現環境變得更加明亮，隊伍也更龐大。

　　周圍的牆壁簡直煥然一新，貼滿人物海報和概念場景圖。工位上的員工們似乎都心情不錯，他們看到楚總等人過來，頓時出現炸鍋的效果。

　　主策劃胖子膽子較大，笑嘻嘻地搭話：「各位老闆們，遊戲現在大火，能不能稍微意思一下呀？」

　　胖子的本意是老闆們組織團建聚餐，大家慶賀放鬆一下，不料楚總的回復更為硬核。

　　楚楚點頭道：「好啊，下班時每人領完紅包再走。」

　　胖子趕忙勸阻：「……您別破費，別破費，吃頓飯就行。」

　　梁禪事先可沒說過要發錢，胖子隨口一提卻逼出楚總的紅包，他頓時想找補幾句。

　　楚楚平靜道：「我的時間比錢寶貴，你們想吃啥自己買吧。」

　　她要是參與聚餐，晚上的時間就廢了，還不如發錢讓遊戲團隊自己嗨。

　　胖子恨不得給金主爸爸當場跪下，大喊道：「謝謝老闆！」

　　眾人見楚總壕氣衝天，居然直接發錢，頓時尖叫起來，愛慘她毫不造作的揮金如土。

　　「我靠，我好快樂，為什麼楚總不能坐梁總的位置……梁總好摳的！」

　　「當年高考失利，無緣銀達，現在就只能給小氣老闆搬磚……」

　　遊戲團隊私下對楚梁兩位老總瘋狂捧一踩一，同時還有些火力轉移到楚總身後的人。

　　旁邊人看到跟著楚總的張嘉年，不由竊竊私語：「是他嗎？快看手，快看手！」

　　「肯定是，我上次到會議室送水，聽張總聲音很像。」有人振振有詞道，「跟直播裡vir的聲音一樣！」

　　「上回內測張總也用的建築師，我問過銀達的人，目前有資格跟著楚總的男性高管，就只有他一個……」

　　全服boss戰上，vir為楚總下場做舔狗，不但驚呆眾網友，同樣炸翻遊戲團隊。無數網友們跑到官博不滿抗議，說超神代打有失公允，官方活動設計得不公平。這些話讓光界員工們極為委屈。

　　眾策劃及程式師：天地良心，這環節不是我們設計的！

　　遊戲團隊看到vir跟楚總組隊，內心更為震驚。畢竟有些吃瓜群眾還不瞭解vir的光輝過去，但對於熟知《贏戰》的研發人員來說，vir就是曾經端遊版《贏戰》的巔峰縮影。

　　秦東看到老總們到來，他握著海報徘徊良久，終於還是硬著頭皮上前，主動搭話道：「能麻煩您給我簽個名麼？」

　　秦東低著頭，眾人只能看到他的一頭卷毛和眼鏡框，瞅不到他緊張的小表情。

　　張嘉年見對方遞來海報和筆，不由微微一愣，他遲疑地指了指自己，問道：「是跟我說話麼？」

　　秦東連連點頭，忙不迭道：「我當初鑽研您的操作很久。」

　　早期，端遊版《贏戰》並不像現在這樣完美，遊戲有很多bug，畫面也不精美。許多漏洞都是在大神玩家的探索中發現並提交，而vir更是其中的頂端。雖然秦東是遊戲的研發者，但並不妨礙他對於頂尖玩家的欽佩。

　　張嘉年看到海報上的男遊俠，他突然直面過往，一時面露猶豫，沒有說話。

　　梁禪看張嘉年躊躇，誤以為他害怕楚總不悅。梁禪比較瞭解張總助的性格，對方是中庸內斂派，不愛在領導面前出風頭，最擅長做背景板。

　　張總助曾經的職業是遊俠，楚總現在卻愛選遊俠。他已經在內測和全服boss戰時刻意回避，用建築師配合楚總，顯然是不想搶老闆的光彩。秦東現在拿著男遊俠海報過來，像是在用張嘉年的技術打楚總的臉，諷刺楚總遊俠技術爛。

　　張總助現在簽名，很容易就會讓楚總生氣，有種下領導臉的感覺。

　　梁禪是個人精，自以為摸透張嘉年的顧慮，他乾脆主動遞臺階，詢問真正能做決定的人：「楚總，能讓張總給秦東簽個名麼？」

　　楚楚斷然道：「不行。」

　　秦東目露失望，沒料到楚總態度如此堅決。梁禪其實知道不該再勸，但他看到秦東的表情，又有些於心不忍，冒死解釋道：「楚總，秦東是vir的鐵杆粉絲……」

　　「那又怎樣？」楚楚雙手抱胸，居高臨下道，「他都沒給我簽過名，憑什麼先給你簽？」

　　秦東：「？？？」

　　這是個什麼邏輯？他怎麼不明白？

　　梁禪突然靈光乍現，心領神會，他當即取過秦東手中的海報，附和道：「對對對，真是沒眼力見兒，這份先給楚總，你自己再去拿一張……」

　　秦東越發茫然，他是vir的粉絲，所以要簽名海報，楚總又不懂《贏戰》，這是瞎湊什麼熱鬧？

　　秦東見梁禪將海報搶走，遞給張嘉年。秦東嘴唇囁喏，試圖發言：「我……」

　　「你什麼你，再去拿一張！」梁禪一邊訓斥，一邊朝他使眼色，「下一張就輪到你！」

　　梁禪：年輕人真是不懂事，先把老闆哄好，才能自己過好！

　　秦東滿臉懵逼，他撓撓頭，只得再去拿海報。

　　楚楚對梁禪搶海報的狗腿行為相當滿意，她朝張嘉年道：「你簽吧。」

　　張嘉年握著筆，哭笑不得：「可您要我的簽名做什麼？」

　　張嘉年同樣極度疑惑，秦東是vir的粉絲還能理解，但她明明不懂遊戲和遠古超神？

　　她又不是沒見過自己的簽名，銀達的審批檔上全都是，很多投資案都是先由他簽字過目，再遞給她。

　　「你別管我做什麼。」楚楚揚起下巴，理直氣壯道，「反正他有，我就得有。」

　　張嘉年：「……」

　　張嘉年：怎麼聽上去跟幼稚園尋釁滋事、搶人東西的熊孩子一樣？

　　楚楚緊緊地盯著張嘉年簽名，態度相當嚴格，叮囑道：「除了真名，還要有遊戲名，必須跟給他簽的一樣。」

　　張嘉年好脾氣地簽完名，他將海報遞給她驗收，無奈地笑道：「您看看呢？」

　　楚楚滿意地檢查起來，打量起海報上英俊的金髮男遊俠。梁禪看秦東拿著第二張海報過來，立馬開始揣摩楚太子心思，溜鬚拍馬道：「張總打遊戲還是厲害啊……」

　　楚楚揚了揚眉，開口道：「那是。」

　　梁禪看楚總的態度，總覺得張嘉年的技術仿佛長在她身上，她比本人更得意。

　　梁禪小聲道：「您再讓張總給秦東簽一張？」

　　楚楚隨口道：「簽吧。」

　　她想了想，突然又道：「既然是鐵杆粉絲，是不是會有點珍藏資料？」

　　秦東剛拿到簽名海報，他聞言臉色發白，立即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工位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