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銀達投資內， 楚楚並不知道科技集團裡發生的事情。她走到張嘉年辦公室門前，偷偷探頭張望，正好抓到用餐的張總助。張嘉年看她鬼鬼祟祟地扒門觀察，笑道：「我都懷疑你是盯著飯點來。」

　　楚楚原來還沒感到餓，現在聞到飯香才發覺饑腸轆轆，她好奇道：「你怎麼沒去食堂？」

　　銀達內有員工餐廳， 價格相對便宜， 不像辰星影視只能點外賣。

　　「想看些資料， 而且帶了點小菜。」張嘉年指了指電腦， 又詢問道，「你吃飯了麼？」

　　楚楚搖搖頭，兩人乾脆又去食堂打了兩個菜，一起窩在辦公室裡吃飯。張嘉年帶的是自家的酸豇豆和川式臘腸，一看就是張雅芳女士囤積食物的風格。

　　楚楚滿意道：「我想吃這個很久了……」

　　張嘉年感到奇怪：「你當時不也拿走一些？」

　　張雅芳忘記誰也不會忘記她， 每次從老家拿回來的特產， 都會強塞給楚楚一大堆。

　　楚楚露出哀怨的視線，語氣隱有指責張嘉年的意味，嘀咕道：「又沒人給我蒸。」

　　楚楚居住的燕晗居簡直像《牧場物語》的家， 她每天在外跑一天， 回家倒頭睡一覺，醒來後又是往外跑。

　　張嘉年聽完她的懶人邏輯，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我蒸好是不是還要喂到你嘴邊？」

　　楚楚：「如果你堅持如此，我可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你。」

　　張嘉年：「……」

　　楚楚興致勃勃地提議：「你可以住進燕晗居嘛，我們不但能一起吃飯， 還能一起玩遊戲？雅芳姨不是每年都要回老家幾個月，你自己待著也無聊。」

　　她現在能跟張嘉年見面的時間相當有限，由於銀達的攤子越鋪越大，兩人都有點分身乏術。

　　張嘉年為難道：「……現在同進同出會被人議論的。」

　　楚彥印還沒有確定訂婚宴的時間，兩人便只是私下聯絡，在明面上沒有逾距的舉動。張嘉年顧慮到她的名聲及公司員工的心態，不想在塵埃落定前做出過格的事，使她遭受非議。

　　楚李之事當初在辰星傳得風風火火，如今終於往事如煙。即使楚楚並不在乎外界的聲音，但他不願看到她再遭人誤解，只要出現輿論，其中必然會夾雜不和諧音。

　　楚楚眨眨眼：「我們以前不都是同進同出，也沒人懷疑過我們看夜光檔？」

　　「嗯……」張嘉年仔細思索一番，回顧自己過去遭她瘋狂壓榨私人時間的經歷，還有他大半夜被迫送外賣的遭遇，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楚楚見他猶豫，循循善誘道：「來嘛，來嘛！你還可以督促我建立合理的生活習慣？」

　　張嘉年看楚楚如此上進，再找不到婉拒的理由，同意道：「那等下周吧。」正好張雅芳下周要回老家收租，然後跟老友們見面，張嘉年同樣稍微空閒點。

　　楚楚看他答應，心中沾沾自喜。她一定會用自己完美的生活習慣擊敗他健康的作息，告訴他究竟什麼是人類合理的生活習慣（？）。

　　張嘉年用餐時被楚楚一打岔，竟然忘記詢問她科技集團的情況，還有跟董事呂俠的交流如何。他這周忙於光界娛樂ipo，休息時間極少，等想起來時楚楚已經離開，再發消息特意問又顯得大驚小怪。

　　張嘉年猶豫地想：偶爾一天沒檢查作業也行？

　　科技集團內，董事呂俠吃一塹長一智，隔天早早地抵達大樓，坐在辦公室裡靜候小楚董。員工們看到呂俠露面，一時皆有點心慌，想起昨天按時下班的事情，都在辦公區裡當起鴕鳥。

　　呂俠左等右等，不見楚楚出現，他頗有點坐不住，連茶都喝不下。

　　接近早上九點，楚楚帶著王青等人，準時地進門上班，大步匆匆地鑽進辦公室。

　　呂俠看小楚董進屋，這回乾脆主動出擊，走入她的辦公室，客氣而嚴肅道：「楚董，我想跟您談談。」

　　楚楚望著跟老楚年紀相仿的呂俠，一時面露茫然，不知對方是誰。張嘉年是跟齊盛董事及高管接觸最多的人，但他今天不在。王青僅見過呂俠照片，悄聲提示楚楚：「這位好像是呂董……」

　　楚楚恍然大悟，趕忙起身：「哦哦，原來是呂董，久仰久仰。」儘管她也沒搞明白呂俠身份，但第一次見面裝熟就對了。

　　呂俠卻不客氣，直接道：「我聽說您昨天呼籲大家早下班？」

　　楚楚詫異道：「沒有啊，我昨天是按時下班。」

　　呂俠傲氣地抬頭，侃侃而談：「金融科技集團一直是總集團的重要支柱之一，我們能創造出不菲的效益，跟吃苦耐勞、勇於拼搏、眾志成城的企業文化脫不開關係，這是團隊的堅守與凝結……您雖然是董事長，但帶頭打破這種氛圍，著實不太妥當。」

　　楚楚聽到熟悉的老年微商風發言，她頓時明白此股畫風的源頭，就是眼前的董事呂俠。她看出呂俠氣勢洶洶、來者不善，估摸對方就是要找茬，任誰被小丫頭片子壓一頭都會不爽。

　　楚楚好奇道：「呂董昨天好像沒出現？難道您公然翹班就妥當？」

　　呂俠瞪大眼，不料她倒打一耙，解釋道：「我六點半來過公司……」

　　楚楚頓時坐實他的罪名，振振有詞道：「六點是下班時間，你六點半才到，不是翹班是什麼！？」

　　呂俠：「……」

　　呂俠萬分憋屈、自知理虧，他以前是領導當然沒人管，現在楚楚官大一級壓死人。她都準時早九晚六，呂俠還真沒理由反駁？

　　楚楚長期跟老楚打交道，**這種古板固執的老領導，她直接嘲諷道：「現在的老年人，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上班都不準時，還敢號稱自己吃苦耐勞！？這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先問問自己為集團付出過什麼，再惦記那點股權利益，不要總想著要錢，卻連本職工作都做不好！」

　　呂俠只覺得這話萬分熟悉，他被她夾槍帶棍地影射一番，氣得滿臉漲紅，聲音發抖：「你、你……」

　　總集團的老油條們都是斯文人，冷嘲熱諷也不會如此露骨直白，呂俠還是頭一次見識這樣的反諷。

　　楚楚見狀，當即跳起身警告：「唉，我告訴你，你別耍賴往地上倒啊！我不是你侄子呂書，我可不會慣著你！」

　　楚彥印面對無恥的楚楚，都招架不了幾回合，更何苦沒見過世面的呂俠。

　　呂俠聞言差點吐血，連風度都維持不住，處於暈厥邊緣：「……」

　　小楚董和呂董發生爭執，呂書只能急匆匆地跑來救火，畢竟其他高管誰勸都不合適。呂書看叔叔面色難看，小楚董同樣不肯讓步，無奈道：「這是怎麼了？大家坐下好好聊？」

　　呂書還沒見過叔叔呂俠如此動怒，往日叔叔都要端著架子，起碼面上的功夫會做全。

　　楚楚輕描淡寫道：「我不過稍微批評兩句，他就在辦公室甩臉色。」

　　呂書：「？？？」怎麼聽著自己叔還挺不懂事？

　　呂俠看她惡人先告狀，他又不及對方牙尖嘴利，氣得拂袖而去，同時甩下威脅：「小楚董的主意大，既然您要改變集團的管理模式，那我就拭目以待！」

　　呂俠堅信，楚楚的不加班理論沒法維持太久，互聯網公司工作節奏快、任務重。她如此放縱員工，等到年終統計收益的時候，恐怕有的是機會哭。同時，呂俠絕不會幫她在科技集團立穩腳跟，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攏得住其他人！

　　楚楚見呂俠離開，嘀咕道：「莫名其妙，脾氣還挺大……」

　　呂書左右為難，他不知該追叔叔，還是先勸小楚董，最後苦惱道：「您也消消火？」

　　楚楚挑眉：「集團要是人人都這樣鬧事，還不如把你們都賣了。」

　　如果誰都像呂俠一樣冥頑不靈，她還不如現在就直接賣掉科技集團，還節省大把工作時間。光界娛樂和微夜科技要是上市順利，完全可以挑戰科技集團的量級，領導人及團隊還更年輕，更有互聯網思維。

　　「？」呂書其實沒聽懂，他們又不是奴隸，怎麼還能買賣？

　　呂書看楚楚面染寒霜，忙道：「不會的……」

　　小楚董和呂董不和的消息不脛而走，讓科技集團高管們萬分無奈。呂俠是老派勢力，但小楚董如今是董事長，眾人居然又陷入站隊的抉擇。

　　袁本華無疑是蹦得最歡的人，他顯然打算跟著小楚董走，只差每天噓寒問暖，但他往日靈驗的馬屁卻似乎不太管用。袁本華原想多刷臉，讓小楚董記住自己，卻事與願違。

　　楚楚看袁本華成天在自己面前晃，皺眉道：「你是不是工作量不飽和呀？」

　　袁本華語噎片刻，隨即笑道：「不，我是想請教您一些工作上的事……」

　　楚楚看了眼資料，點點頭道：「你確實該找誰請教一下，盛華支付日活用戶不斷流失，連續三年都沒有突出成績，這要是在銀達，你早就捲舖蓋走人。」

　　袁本華：「……」

　　楚楚在成功得罪呂俠後，又再次懟走妄圖投靠的袁本華，讓高管們瞬間摸不准她的脈。小楚董是完全不打算籠絡舊部，想做獨一無二的孤狼？

　　楚楚現在沒空琢磨高管們的小心思，她在研究完科技集團歷史情況後，發覺僅靠一人之力無法扭轉，只能發動廣大人民群眾。在她眼裡，高管們不算人民群眾，那都是腐朽的官僚主義幹部。

　　楚楚沒有別的本事，她只有鈔能力，便使用亙古不變的法則——金錢。

　　會議上，楚楚宣佈自己的決策：「我打算從本年度科技集團利潤中拿出50億，作為員工股權獎勵，嘉獎對科技集團有傑出貢獻的人員。」

　　她的想法很直接，只要集團的棟樑之才都是股東，還怕他們不幹活？

　　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幹活肯定是錢沒到位！

　　眾人皆是一愣，呂書在心底掐算一番，如果按照gaap計算，小楚董一擲千金的行為，會直接導致科技集團淨利潤同比下滑幾十個百分點。

　　袁本華顯然有同樣的顧慮，小心地提醒：「楚董，這會讓我們集團年終的資料很不好看……」

　　股權獎勵開支會衝掉不少淨利潤，加上雜七雜八的其他開支，科技集團的報表豈不是相當慘澹？

　　楚楚反問道：「說得好像現在的資料就很好看？」

　　科技集團要真幹得不錯，她就不用費心拿錢刺激眾人，現在是沒時間重塑企業文化，只能上特效藥。股權激勵會觸及現有股東的利益，但不一定會影響集團估值。楚楚如今抱著賣掉科技集團的念頭，哪有心思考慮董事呂俠的感受？

　　向來伶牙俐齒的袁本華一時無言，他支支吾吾道：「嗯……可我們不是怕您在年終會上沒面子，資料能好一點是一點？」

　　各大分集團最後要到總集團彙報，他們垮得猶如山體滑坡，這也不合適啊？

　　楚楚不要臉道：「我才初來乍到，年終會當然得讓德高望重的呂董參加。畢竟他今年為科技集團貢獻更多，相信他在會上能跟大家與有榮焉，不會感到沒面子。」

　　呂書：「？？？」

　　呂書：你花錢收買人心，讓我叔到年終會上背鍋，這不合適吧？

　　另一邊，生氣在家的董事呂俠打了個噴嚏，他還等著孤立無援的楚楚來求自己，並不知即將成為背鍋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