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指桑罵槐

　沈憶打小脾氣不好，整個沈家誰不知道？

　偏他自幼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就算了，可他還博覽群書，古書典故張口就來。每次沈老爺子帶著他出去顯擺，都能帶回一堆羨慕的目光歸來。

　他們沈家打仗出身，沈老爺子當年從軍的時候大字不識一個，以前都叫他沈老粗，後來還是被主席強行塞進了識字班，這才認了些字。

　這麼一個文盲偏偏生了個鐘靈毓秀的孫子，過目不忘不敢說，但是那份聰明勁兒，跟沈憶同班的大院同學來說簡直是災難。

　每次考試，哪一家都能聽到這麼一句，你看人家沈憶怎麼能考那麼好，你就不行？

　後來，沈憶跳級走了，大家終於鬆口氣，可家裡的怒吼就變成了，人家沈憶比你小，都成你學長了，要不要臉？

　這人生真是絕望啊。

　所謂大院公敵，說的就是他！

　天才嘛，脾氣怪一些，大家的容忍度也高的很。

　提起沈憶，就說沈老粗那個特別聰明的孫子啊。

　沈憶大學沒讀成，就趕上了那一場浩劫，現在恢復高考他也沒報名，大學也不去上，還找了個鄉下的村姑當媳婦。

　當年那麼多活在他陰影下的小夥伴們，可不是得叉腰大笑三天。

　沈母吳秀玉的臉色不太好看，老爺子一住院，沈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到了，幾個妯娌湊在一起，人人都問沈憶那小對象的事兒，當她看不出來那眼睛裡奚落看熱鬧的意思？

　“大嫂，真不是我說，咱們家沈憶那孩子怎麼找了個鄉下的，以他的條件，在京市還不是由著他挑。你可得勸勸他，不能任性，這婚姻大事是一輩子的事情，是不是？”沈雲江媳婦張玉琴的那份幸災樂禍都要藏不住了。

　老爺子因為沈憶的關係偏著老大一家，她心裡早就不滿了。

　偏偏老爺子最看重的孫子鬧出這種事兒，真是大快人心。

　“就是啊，大嫂，一個鄉下的泥腿子怎麼配的上小億？要我看小億這是鬼迷了心竅，你可不能跟著糊塗。”沈家小姑沈雲倩眉頭皺的死緊，知道這事兒後，差點沒把他嚇死，以為沈憶失心瘋了。

　沈雲之的媳婦文元美只笑著看著不說話，不管哪一邊都不好得罪。她丈夫行三，上頭頂著倆哥哥，在沈家雖然是小兒子，可真是沒佔多大的便宜。看著大嫂二嫂不對付，她樂得看笑話，也並不摻和進去。

　“都在外頭嚷嚷什麼，嗡嗡嗡的，都回去吧，秀玉留下就行了。”沈奶奶推開門看著門外的一大家子人揮揮手攆人。

　老太太的脾氣算是好的，這會兒也不耐煩，張玉琴過去挽著婆婆的胳膊，“媽，大嫂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我在單位請了假，一起留下搭把手吧。”

　沈奶奶搖搖頭，“不用，你今天回去歇著，明天來倒班。”

　“那行，我聽媽的。”張玉琴笑的那叫一個開心，答應得很爽快。

　一群孫男第女的往外走，沈雲濤跟吳秀玉過去扶著沈奶奶進了病房。

　“雲濤去忙你的，這兒有小億跟你媳婦就夠了。”

　“媽，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回家歇歇明天再來，你的臉色可不太好。”沈雲濤有點擔心的說道。

　“不用你管，一會兒我跟小億一起回去，你忙你的去。”沈奶奶霸氣的攆兒子走。

　沈雲濤無奈的笑笑，看著坐在病床前的沈憶，臉色就嚴肅起來，“回來也不露面，你這本事倒是越來越厲害。”

　沈憶對他這個嚴肅爹實在是親近不起來，抬頭看他一眼，“我回家也見不到你，回不回來有區別？”

　“你……”

　“行了行了，見不到兒子擔心的不得了，見了面就罵人，有你這麼當爹的？趕緊走吧，別誤了你的事兒。”沈奶奶護著孫子攆兒子。

　沈雲濤嘆口氣，他確實還有事兒，只得轉身走了。

　人一走，裝睡的沈老爺子睜開眼睛，“都走了？”

　“走了。”沈奶奶坐在窗前的沙發上嘆氣。

　吳秀玉倒了水過來，“媽，喝點水。”

　“別忙了，你也坐下歇歇，這一大天的沒肅靜。”沈奶奶說著又看著孫子，“小億啊，你那小對象啥時候帶來給奶奶看看？”

　沈憶就道：“剛開學事多得很，等她有時間再說吧。”

　沈爺爺氣的鬍子都要翹起來了，“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找對象這麼大的事兒你自己就做主了？”

　“婚姻法上說了婚姻自由，我這是按照律法行事，哪裡不對？”

　“你少給我胡攪蠻纏，咋回事你自己不知道？”沈老爺子中氣十足的罵人，哪裡有病人的一點虛弱樣兒。

　“現在帶回來幹什麼？”沈憶嗤笑一聲，“瞧瞧那麼多人跟看猴兒的似的，我可捨不得她進門就受委屈，等以後再說吧。”

　沈老爺子給氣的直拍床板，真是反了天了。

　沈奶奶跟大兒媳婦對視一眼，婆媳倆都知道沈憶的脾氣，這小子就是個擰筋，你越是跟他對著來，他越是不服軟。

　到底是當媽的，吳秀玉只得看著兒子開口，“我們也不是不同意，你說你就打了電話說一聲找了個對象要訂婚了，也不把話說清楚，人也不讓我們見，訂婚還那麼急，我們都沒到場，這事兒不能這麼辦。”

　看著沈憶不說話，吳秀玉對這個兒子頭疼得很，“你好歹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是好是歹看過才知道。我們幫你掌掌眼，咋樣？”

　“不咋樣，我對象哪裡都好，你們別瞎操心了。”

　被兒子一句話懟回來，吳秀玉真是恨不能要罵人了，可想想兒子的性子，又忍了下去，看著婆婆求支援。

　沈奶奶看著兒媳敗下陣來，真是個不中用的，自己兒子都管不了。

　“小億啊，奶奶聽說你那小對象可俊了，真的假的？”沈奶奶決定迂迴一點，慢慢套話。

　“聽誰說的？”沈憶皺眉問道，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我自己的孫媳婦當奶奶的還不能問一句？”

　“那得看您問誰。”沈憶道。

　躺在病床上的沈老爺子覺得心口中了一箭，這小子指桑罵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