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
知府道:“事情是這樣的,就是方才,老弟台也看到下官匆匆退堂,就是為了犬子突然得了急病……”
“哦!”辛維正接口道:“這就難了,在下不精於歧黃之學……”
知府搖手道:“這與江湖人有關……”
“怎麼說?”
“下官因只有此子,平日十分嬌寵。方才,由小婢數人,陪著犬子在後花園盪鞦韆,突然犬於由鞦韆上摔了下來……”
辛維正接口道:“這個,只要沒有摔得……太重,皮肉之傷在下倒有把握……”
知府搖頭道:“雖然摔下時離地不過二三尺,只跌破一塊皮無甚大不了……”
辛維正道:“這就簡單了!”
知府一嘆道:“老弟台,如是這樣,不會勞動你,而是不知被人用了什麼手法?全身在抽筋,眼看……只存下……一口氣了,下官只此一子……”
辛維正失聲道:“有這種事,怎麼有人如此大膽?在青天白日進入宮府內院?”
知府苦笑道:“為此,拙荊幾乎要同下官拚命了,只好煩請老弟台特別幫忙,愚夫婦感激不盡。”
說著,連連作揖。
辛維正對這官兒已經去了惡感,聞言忙道:“不敢當,在下自當一效綿薄,只是,尚不知是哪一種手法?”
也抱拳還禮。
知府道:“這—…個,據小婢說,當犬子掉下時,樹上有人說話,說是下官枉屈無辜,他路見不平,所以對犬子施以獨門手法,除了立即釋放老弟台,請老弟台解救外,天下無人能得為力……”
辛維正道:“有這種事?這人也太大膽妄為了,也許是故作危言……”
知府搖頭道:“實不相瞞,那位俠士還說如果不是老弟台動手解救的話,別人一動,立時……會完了。如一個時辰不解,便是老弟台動手解救,也只能保住一命,犬子將終身變成白痴一個!”
辛維正暗忖道:“莊老弟雖然聰明,也太缺德了!”
又想:“如果莊老弟不如此危言聳聽,他們可能會另外請人來施救,那樣也許又生枝節,又起變化,事急從權,莊老弟有一手!”
他口中卻連道:“豈有此理,敢煩府尊將令公子抱出讓在下一看如何?教人如救火,看在下能否效勞!”
知府道:“就請勞駕隨下官來。”
一面已移步向外走。
辛維正剛一躊躇——
忽聽內院粉牆那邊,又哭又叫,是女人的尖銳聲音:“你們這些賤人,還不快去請老爺來……他死到哪裡去了?連自己兒子死活也不管了,乖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一聽,便知道是知府夫人的口氣,大約慈母痛子,連潑婦罵街的詞句也出口了。
知府吸了一口氣,著忙道:“老弟台,請勿見怪,拙荊是婦道人家,難怪她出言無狀,她是急瘋了……”
難道他本人不急,他腳下已不是八字方步,而是大失官態的奔跑。
辛維正只好緊緊跟著。
進入內宅,丫鬟僕婦都在發怔,面面相覷。兩個向外探望的丫鬟一見知府與辛維正來了,都同聲叫:“好了,老爺和……人來了,夫人……”
知府喝道:“別鑼嗦!”
舉手內讓,道:“老弟台看你的了,辛少俠來了,你且退開!”
只聽屋中帶著哭聲道:“呀!請他進來吧,快來救救我的嬌兒啊……”
知府苦笑道:“老弟台,不必拘禮了,請。”
一面舉步入內。
辛維正只好跟進。
繡榻上,錦被微動,只露出一個蒼白小臉蛋在枕上。一位滿面淚痕,眼紅紅的,正在用手巾拭淚的中年婦人欠身而起,向辛維正點點頭,還報了一福,低頭道:“全仗……您啦。”
辛維正一拱手,知府夫人已退向床頭。
辛維正輕輕揭開棉被,只見那小倌兒,大約只有七八歲,全身在不住抽筋,口張開,直流白沫,面無血色,額上青腫,擦破一塊油皮,已上了藥。
辛維正輕輕地一把抱起他,知府夫人一驚,剛要開口,辛維正道:“夫人且安心,這不算太難,晚生自有辦法施救——”
又向知府道:“請府尊同晚生回到軒中去,這裡不便施展!”
知府點頭,向夫人看了一眼,示意她放心,一面道:“好的,要靠老弟台費心了。”
二人匆匆回到“問心軒”,辛維正輕輕把小倌兒放在太師椅上,解開了小倌兒外衣,仔細看了一下經脈穴道,點頭道:“這是一種‘拿筋’手法,不算毒辣,但很麻煩,必須先解開令郎奇經八脈主穴,再把錯開的筋骨移回原處就好了,因恐尊夫人擔心駭怕,只好抱來此處施救!請放心,約一炷香即好。”
知府噓了一大口氣,心頭一塊石頭落地,連連稱謝。
辛維正真的迅速施救,當小倌兒醒轉後,又閉上他黑甜穴,抱給知府道:“為免令郎受驚,先讓他睡一覺,交尊夫人好好調料著去。”
知府忙叫人抱走小倌兒,道過謝,吩咐備酒,沉重地道:“老弟台,下一著棋該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