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所有人都沉默地趕路。
不過大多數人都忍不住琢磨蘇望靈先前那話,心裡隱約有種猜測,只是依然不太能肯定。而且,這次他們確實靠寧遇洲布下的大陣得以活下來,到底不好去詢問什麼。
路上,聞翹以傳音的方式,和寧遇洲、喬樂山、蘇望靈三人說了下自己的經歷。
她並沒有鉅細靡遺地詳說,而是掐掉一些不好和他們說的部份,只讓他們知道,神音寶樹的存在,以及它對天之原所做的貢獻。
至於神音寶樹的位置,同樣沒有說。
會告訴他們這些,也是有聞翹自己的打算。
先前血海突然退去,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聯繫到她身上,畢竟她當時攜帶菩提子進入血海,一去便是一個多月,不管她做了什麼,血海會退去,只怕都和她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現在大家還在天之原,危險看似已經離去,卻又無時無刻不在,自然不會追究太多。可等離開天之原後,遇到飛星大陸的那些元帝境老祖,他們定會詢問,屆時會有更多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聞翹還想讓喬樂山和蘇望靈頂在前面。
這次在天之原,她和她家夫君所做的事,得到的好處,足以讓世人羨慕嫉妒。聞翹也要為他們兩人鋪好後路,以免引來眾多不懷好意的視線,對他們造成危險。
雖然平時不怎麼愛搞這種彎彎繞繞的事,若是需要時,聞翹還是會多做點準備的。
三人都是不動聲色之輩,縱使心頭驚濤駭浪,面上依然一片平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等聞翹說完後,蘇望靈和喬樂山久久不語,只能從他們微微緊繃的臉色可知,兩人的心緒難以平靜。
兩人保持沉默,並沒有其他反應。
不過這段日子的相處,聞翹覺得可以相信他們。
寧遇洲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在她看過來時,朝她露出一抹溫柔和煦的笑容。
天之原非常安靜。
這種安靜就像災難過後的暫時平靜,空氣中隱隱有什麼東西滲透,這群劫後餘生的修煉者並不敢放鬆,不由暗暗警惕。
他們同樣注意到天之原的荒涼,那些虛假的、只有其形的東西,已然不復存在。
不過天之原的危險依然不少,幸好他們人多勢眾,縱使遇上天之原的一些陰邪鬼怪,眾人齊心合力,亦能對付。
這些鬼怪再厲害,能比血海那些無窮無盡的怪物厲害嗎?
直到他們穿過血魔林時,天符宗的弟子突然開口道:“等一下。”
眾人停了下來,看著王群芳帶著幾個天符宗弟子跑到血魔林裡的一株格外高大的黑色枯樹前,在那裡扒了扒,扒出一塊佈滿裂痕的符石。
他們看著那符石,臉上的神色極為凝重。
其他人不明所有,瞅瞅那符石,以為這群符籙師本性難改,看到符石這等東西,又想停下來研究一番。
正當他們如此想時,就聽到蘇望靈道:“這塊符石就要失去力量,最好繪製新的鎮邪符石。”
王群芳神色嚴肅,點頭道:“蘇少主所言極是!我懷疑天之原的其他地方的符石應該也差不多要廢棄,我等還要盡快知會宗門內的王級符籙師,儘早布下鎮邪符石方好。”
他們都明白,血海蔓延整個天之原時,肯定會留下隱患。雖說血海已經退去,可天之原裡的這些邪靈卻仍是沒解決,如果不注意,它們隨時都可能會掙脫封印,屆時天之原會變成什麼樣實在難以預料。
血海退去,不代表天之原已經沒有危險。
只不過是暫時安全,那些隱患仍是存在。
因看到符石的變化,眾人都憂心忡忡。
果然,接下來他們又看到好幾處地方的符石,發現那些符石都處於一種即將崩潰的狀態,看得他們膽顫心驚。
“若是讓這些邪靈突破封印,只怕天之原又要再次被血海吞噬。”王群芳神色凝重地說。
王群芳的話將這群劫後餘生的修煉者嚇得夠嗆,但卻沒有人懷疑他。
這次在天之原,他們的經歷也不少,特別是那血海,他們已從蘇望靈那兒知道,天之原會變成這樣,都和這些被鎮壓的邪靈有關。
而且,天符宗這群弟子都是玩符籙的高手,他們既然敢這麼說,定是知道這些鎮邪符石所起到的作用。
再看蘇望靈和喬樂山,兩人仍保持著沉默。
這沉默也算是變相地承認王群芳的話。
若說這群修煉者最相信的人是誰,便是蘇望靈和喬樂山了!他們一個出身飛仙島,一個是靈瓏堡少主,這兩個勢力在飛星大陸的地位都不一般,他們也算是年輕一輩中極具聲望的人物,所言所行,皆讓人忍不住相信。
剛出了血魔林,突然兩道強大的威壓朝這兒逼近。
眾人臉色微變,很快便露出狂喜之色。
“是、是老祖他們來了!”
這話剛落,便見兩個修煉者須臾間出現在他們面前。
所有人看到他們,心頭俱是一震。
竟然是元聖境修煉者!
飛星大陸有兩個元聖境的修煉者,一個是飛仙島的衡元尊者,一個是天符宗的合符尊者。
修煉到元聖境後,所追求的東西大多和尋常的修煉者已不同,元聖境的修煉者除了鎮守大陸外,不會輕易插手世俗之事,除非是關係到大陸的生死存亡之事。
他們大多數時間都用在參悟天地規則,希望能盡快飛升上界,沒事亦不會輕易出現在人前。
然而現在兩個元聖境修煉者一起出現……
眾人不免又想起蘇望靈說過的話,心頭微震,難道天之原發生的事,真會關係到飛星大陸的生死存亡,才會驚動兩位潛修的元聖境尊者?
看到那兩個元聖境尊者,天符宗和飛仙島弟子大喜,慌忙上前行禮,口中稱“老祖”。
其他人亦俯下身,深深地揖禮,不敢直視這兩位元聖境尊者,更被他們身上強大的氣息震懾,不敢有絲毫不敬。
幸好兩人將身上的威壓都收斂起來,沒有讓這群修煉者被壓制得喘不過氣。
兩位元聖境尊者查看這群活下來的修煉者,發現雖然他們身上的傷不少,精神也有些糟糕,倒是沒有性命之憂。
飛仙島的衡元尊者沉聲問道:“天之原發生何事?怎會突然關閉?”
喬樂山上前,沉穩地將天之原發生的事情簡單地敘述一遍。
“血瘴濁地?血海?”
兩個元聖境尊者神色微變,臉上皆露出凝重之色。
喬樂山雖然只是簡單地敘說天之原發生的事情,並未說血海是如何退去,但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其中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只是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敘說。
雖然心裡有疑惑,但他們並未選擇在天之原詢問,而是讓他們離開天之原,他們則繼續深入天之原,先探查清楚這裡的情況。
眾人拜別兩位元聖境尊者後,繼續趕路。
不過這次,他們心裡都輕鬆許多,既然連元聖境尊者都來了,就算天之原再發生什麼事,有他們在,定不會再出什麼意外。
只有聞翹有些心神不寧。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元聖境修煉者,他們身上的氣息如深淵般深不可測,縱使已經收斂身上的氣息,仍讓人膽顫心驚。
原來這就是元聖境的修煉者。
元聖境是下界的頂級強者,據說修煉到這程度時,已經可以參悟天地規則,隱隱約約觸摸到飛升之法,只要沒有意外發生,飛升是遲早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過於敏感,那兩個元聖境尊者離開之前,好像若有似無地朝他們所在方向看了下。
那一瞬間,聞翹幾乎有一種被他們看透的錯覺。
那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相比聞翹的緊張,寧遇洲仍是十分淡定。
發現她的緊繃,他拉著聞翹的手輕輕地捏了下。
等聞翹看到他的笑容時,突然間就不緊張了。
憑他們這次在飛星大陸所做的事情,便算是對飛星大陸有恩,只要這群飛星大陸的修煉者不是恩將仇報之輩,應該不會對他們如何。
應該吧……
聞翹唯一擔心的是,如果讓這群飛星大陸的修煉者知道神音寶樹的存在,會不會有人覬覦它?雖說神音寶樹關係到飛星大陸的生死存亡,但不是所有的修煉者都會恪守本心,有些人只圖既得的利益,若是大陸真的毀滅了,換一個便是。
對於那些自私自利的人來說,一座大陸的存亡,甚至比不過神音寶樹能帶給他們的好處。
【阿娖莫要擔心,喬樂山和蘇望靈定不會將神音寶樹輕易透露出去的。】寧遇洲傳音安撫她。
聞翹憂心地道:【他們兩人的人品值得信任,但其他人可不會。】
寧遇洲道:【放心,他們知道分寸!神音寶樹事關重大,兩人不會輕易透露出去。】
最多只會告訴他們認為的可靠之人。
而且,飛星大陸的高階修煉者也不是蠢的,他們知道神音寶樹代表什麼,更不會輕易去動它,反而會防著其他人生出貪婪之心,對神音寶樹出手。
這也是為何剛才喬樂山嚮兩個元聖境尊者匯報時,特地隱瞞神音寶樹的存在。
其一是大庭廣眾之下,不好說這事;其二,縱使是元聖境尊者,在沒有徵求他最信任的人的意見時,他仍會死守著秘密。
喬樂山外表看著風光霽月、純粹通靈,實則是個心志堅定之輩,自有主張道法,不願意的事情,無人能讓他妥協。
這也是為何蘇望靈會選擇和他合作,借他的菩提子讓聞翹去尋神木。
更不用說蘇望靈,作為靈瓏堡的少主,靈瓏堡又有那樣的族規,更不會輕易透露出去。
***
接著他們又前行一段路,再次感覺到十幾道強大的威壓向這兒逼近。
這次他們已經有經驗,並不慌張,很快便看到十幾道身影出現,正是飛星大陸那些元帝境的老祖。
這次出現的元帝境修煉者都是各個勢力的老祖,幾乎在場所有修煉者所在的勢力門派的老祖都在。
在場的修煉者十分驚喜——除了沒加入散修盟的散修和聞翹、寧遇洲,紛紛上前拜見各自的老祖。
等他們拜見完各自的老祖後,那群元帝境的老祖便問:“只有你們這些人,其他人呢?”
各門派的老祖都在尋找自己門派的弟子,發現這裡的人數實在太少,和掌門報給他們的人數不符,特別是幻海殿的老祖,不可思議地看著丁磊兩人。
“只有你們兩個?其他人呢?”
丁磊愧疚又難過地說:“其他人都……沒了。”
這次進入天之原的幻海殿的弟子並不少,其中一部份和丁磊他們進入那處幽冥之地時不幸隕落,另外一部份估計也在天之原被血海吞噬時沒了。
元帝境的老祖們聽完門下弟子的話,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在獄水澤發生異變時,他們便收到門中弟子的傳訊,天之原有變。
然而當他們趕到天之原外時,卻發現天之原的入口竟然封印,他們用了很多辦法,都無法進去。
就在他們束手無策,著實擔心天之原的變異,想著要不要去請示潛修的兩位元聖境尊者時,哪知他們卻突然離開潛修之地,來到天之原。
元聖境尊者已能參悟天地規則,天之原即將被血海吞噬時,兩個元聖境尊者亦有所感,才會親自趕來天之原。兩人雖然不知道天之原裡發生什麼事,卻直覺知道,若是天之原有什麼不測,可能會危及整個大陸。
後來,靈瓏堡的元帝境老祖的話亦證實他們的猜測。
這群元帝境老祖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到數萬修煉者進去,只有三千餘人活下來,依然感覺到不可思議。
聞翹和寧遇洲安份守已地站在人群中。
這時,便感覺到那群元帝境修煉者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到他們身上,聞翹的身體再次緊繃,冷汗瞬間冒出來。
當探查到這兩人的修為和年紀時,那群元帝境修煉者都忍不住心頭微震。
這兩人實在太年輕,實在難以想像,竟然能佈置出一個大陣,讓他們能幸運地活下來。更不用說聞翹離開血海後,去做了什麼,為何血海突然退去,這些都是一個謎。
彷彿天之原得以脫困,都和這兩人有莫大的關係。
元帝境修煉者心中千迴百轉,面上卻沒有透露分毫。
不過,他們已經記住聞翹和寧遇洲二人,打算等離開天之原後,再探尋兩人的身份來歷。
這時,靈瓏堡的堡主蘇守靈道:“他們辛苦兩個月了,先帶他們離開罷。”
其他元帝境老祖紛紛點頭,他們知道這次天之原還發生了他們所不知道的事,不過這些最好私下詢問自家徒子徒孫,就沒必要在其他人面前問。
於是一群元帝境修煉者都紛紛決定,先讓這群人離開天之原,到外面休息,他們繼續探查天之原的情況。
這群元帝境的修煉者商議了下,決定讓三個元帝境修煉者護送他們離開。
三人之中,有靈瓏堡的堡主。
蘇守靈不放心兒子,決定先帶他離開。
其他元帝境修煉者看到趴在武奇傑背上、氣息微弱的蘇望靈,看向蘇守靈的眼神都有幾分同情。
他們先前隱約聽說靈瓏堡唯一的繼承人不慎受傷,卻不知道受了什麼傷,只知這傷一直未能好,沒想到會這般嚴重。若是蘇望靈不幸隕落,靈瓏堡可能真會在蘇守靈這一代斷了傳承。
眾人面上同情,至於心裡是如何想,便不得而知。
蘇守靈神色平靜,彷彿沒有看到這些人的同情之色,將虛弱的兒子負在背上,帶著靈瓏堡的弟子一起離開。
有元帝境修煉者護送,他們很快便離開天之原。
當曠野的風吹來,天地間的元靈力湧入身體,眾人都有些恍惚。
沒有那無處不在的陰邪之氣,沒有望不到盡頭的血海,沒有那數不清的血海怪物……他們真的活著離開天之原。
半晌,這群神色僵硬木然的修煉者終於緩緩露出笑容,然而這笑容卻又顯得如此無力蒼白。
這兩個月所經歷的一切,讓他們身心疲憊,也在侵蝕著他們的身體和精神。
護送他們出來的三個元帝境修煉者也知道這群弟子劫後餘生,短時間定然恢復不過來,體貼地讓他們先到青原鎮裡休息。
蘇守靈卻拒絕了,他道:“我兒情況不好,我想帶他回靈瓏堡,便先行一步。”
兩位元帝境老祖都頗為理解,沒有勉強他留下。
離開時,蘇守靈不僅將靈瓏堡的弟子帶走,同時也帶走聞翹和寧遇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