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 章
寧遇洲定了定神,走進新房。
因是按世俗界的婚禮舉辦,整個七皇子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這新房也是披紅掛綠,紅得刺目,這般大紅色在修煉者看來是極為俗氣的,毫無品味可言。
然而因站在這俗氣大紅色中的姑娘實在太漂亮,反而添了幾分清靈之氣,整個房間也拔高了幾分品味。
見寧遇洲回來,室內的侍女們紛紛上前行禮,然後極有默契地離開,順便將傻站在那兒的憐月一併拎了出去。
憐月其實不想離開,但架不住那些侍女都是武者,輕輕鬆鬆地就拎著她這豆芽菜出去。
沒有其他人,原本有些擁擠的室內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
聞翹抱著花盆,就這麼看著寧遇洲,沒出聲。
寧遇洲也看著她,打量沐浴過後粉嫩水潤、清新淡雅的姑娘,輕咳一聲,問道:“這花盆裡的是什麼?”
“七階靈草種子,你送的。”聞翹回答,問道,“我想將它放在屋子裡,你介意嗎?”
“自然不會。”寧遇洲唇角含笑,一雙溫潤的眸子宛若潤著春水,薰得人心頭髮暖,“以後我們就是夫妻,榮辱與共,你做什麼都可以,無須過問我。”
聞翹清冷的面容緩和許多,想了想,說了一聲謝謝。
“為何言謝?”寧遇洲不解,覺得她過於客氣。
聞翹認真地說:“你是好人,謝謝你。”
若不是好人,怎麼會明知道她身體不好,壽元有限,還讓成昊帝為他們賜婚,大張旗鼓送她禮物,但凡她需要的都會送到她面前。雖然世人說七皇子定是傾心於她,方才會這般上心,但聞翹卻覺得,七皇子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因當年她父親救過他,他便無怨無悔地庇護她。
其實這樁婚事沒必要履行,如果寧氏不說,誰會知道呢?聞家就算有人知曉,但不會為了一個命不長的病秧子對上寧氏。
和七皇子成親,於她而言利大於弊,但對七皇子好像沒什麼益處,反而是個拖累。
“好人嗎?”寧遇洲又笑了下,那溫潤如春風的笑容多了幾分意味不明之色。
未等聞翹看個明白,寧遇洲柔聲道:“今天忙了一天,你累了嗎?不若先休息。”
聞翹先是嗯一聲,想到什麼,忍不住看他。
那雙清浚浚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人時,再心思狡詐之徒也會原形畢露,寧遇洲俊美的面容浮現些許紅暈,又輕咳一聲,去隔壁耳房洗漱沐浴。
趁著七皇子不在,聞翹坐在新房的羅漢床上,雙腿盤起,將花盆放到旁邊,開始修煉。
聞翹照常給花盆裡的靈草種子輸送一些元靈力,原本以為會像過去一個月那般,依然毫無動靜。然而就在她輸送元靈力不久,她感覺到一道陌生的情緒,懵懂、歡喜,還有對世界的好奇。
聞翹的手指一頓,沒有停下,繼續加大了對元靈力的輸送。
直到體內的元靈力消耗一空,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額頭汗涔涔的,靈竅刺痛,渾身都不舒服。然而這種不舒服卻被心頭升起的喜悅壓下。
聞翹欣喜地看著花盆。
原本黑褐色的泥土裡,冒出了一點點的嫩綠色的小尖芽,不仔細看幾乎會忽略它。
七階靈草種子終於發芽了。
在它發芽的瞬間,這株七階靈草種子的信息也反饋回給她,讓她知道它的品種,竟然是早已在修煉界中絕跡消失的駐顏花。
駐顏花,可以用來煉駐顏丹,也可以直接服用,讓女修們為之瘋狂的一種靈草。
如今聖武大陸雖然也有駐顏丹,但到底是在駐顏花絕蹟之後,由煉丹師們經過無數試驗,用其他材料取代所煉製,效果一般,甚至服用後會有瑕疵,駐顏效果比不上駐顏花所煉出來的駐顏丹的好。
雖然聞翹覺得自己可能用不上駐顏,但已經絕蹟的七階駐顏花的草木精氣旺盛,仍是讓她十分歡喜,並未對它失望。
賞玩了會兒花盆裡冒出土的小尖尖,聞翹很快就收斂心神,開始打坐恢復元靈氣。
這一打坐,不知時間流逝。
待聞翹體內的靈竅再次蓄滿元靈力,窗外的夜色已深。
聞翹睜開眼睛時,便看到坐在不遠處的男子,身著一襲月白色繡暗金紋路的長袍,黑色長發迤邐而下,襯得一張玉容俊俏非凡。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見她睜開眼睛,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饒是聞翹素來淡定,也愣了幾分。
雖說她的修為不高,沒什麼經驗,但一個大活人且不熟悉的陌生人坐在旁邊盯著她,她竟然毫無所察,聞翹不認為是自己修煉時太過專心所致。
剛及笄的少女年紀尚小,臉蛋還有些嬰兒肥,穿著寢衣坐在那裡,整個人顯得小巧又稚嫩,讓人不由心生憐惜。
寧遇洲心頭髮軟,見她看著自己不說話,微笑道:“已經四更,你要不要歇息?”
聞翹點頭,慢慢地從羅漢床爬起來。
寧遇洲起身,十分自然地上前扶她。
聞翹指尖微顫,看了他一眼,對上男人溫潤柔和的眸子,說不出拒絕之語,輕聲問道:“你怎麼還不休息?”
“我見你在這裡打坐,便想看看。”
聞翹神色一頓,忍不住又看他。
七皇子原本也是有極好的元靈根,若是他能修煉,如今的成就定不會比三皇子寧哲洲差,可惜出生時身中奇毒,損壞了元靈根,從此只能做個凡人,斷了那修煉大道,實為可惜。
如果本是凡人也就罷了,偏偏他出生在這東陵國,周圍所見之人,皆是修煉者,只有他一個不能修煉的廢材,他可會心裡不甘?
看到旁人修煉,追求那無盡大道,可會心中難受?
聞翹無法從這張斯文俊美的臉龐看到他的想法,若是以尋常人的心態來揣測,覺得他應該是難受的。
“我不難受。”寧遇洲說。
聞翹訝異地看他。
寧遇洲扶著她坐到床上,笑著說:“你的想法都在臉上了,很容易看出來。”
聞翹差點忍不住想要摸摸自己的臉,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說過。
寧遇洲將那盆靈草順手放到窗台邊,繼續道:“我並不難受,你想修煉就修煉,我不會阻止你,你若是需要什麼修煉資源,儘管和我說。我們既然是夫妻,我自不會阻你的武道。”
聞翹再次驚訝地看他。
寧遇洲微微一笑,“我喚你阿娖可好?”
“啊,可以的。”她愣愣地說。
“阿娖,夜深了,該歇息了。”寧遇洲依然是那副溫和之色,“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總不能這般對付過去,你的身體也承受不住。”
聞翹蒼白的臉浮現些許紅暈,看了一眼鋪著大紅鸞鳳喜被的床,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她緊張地躺在床上,緊張地看著寧遇洲放下床幔,合衣躺在她身邊。
生平第一次,她和一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呼吸間彷彿能感覺到那人的氣息,她手腳僵硬,不知道擺在哪裡好。
“睡吧。”寧遇洲說。
聞翹小小地應一聲,閉上眼睛。
室內不知道燃了什麼香料,清清淡淡的,並不膩人,聞翹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會介意身邊還有一個陌生人。哪知道聞著那清淡的靈香的味道,慢慢地陷入沉睡之中。
沉睡之前,她心裡想著,七皇子真是個好人,明天還要問問屋子裡燃的是哪種靈香。
直到她的呼吸綿長平靜,寧遇洲偏頭看了一眼身邊乖巧地將自己縮起來的少女。
他的目光在她美麗中透著稚嫩的面容滑過,無聲地笑了下。
這還是個孩子呢,還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