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幾人走到那被打碎的空間壁前。

　當他們靠近時，那股令人心悸的氣息越發的明顯，從這怪石林立的小空間裡散溢出來。

　先前空間壁崩潰後，從這小空間裡衝出來的氣浪之強大，連王級妖修都只能避其鋒芒，也不知是因為空間壁崩潰後產生的空間之力，還是空間裡的陰陽泉之故。

　但毫無疑問，這空間裡的氣息於他們而言，十分危險。

　藍錦裳的神色變得凝重。

　她想要救自己的道侶，並不懼任何危險。但她同樣擔心，若是自己不慎死在這裡，無法將陰陽泉水帶回去，玄綸仍是難逃一死，而且她的孩子還太年幼，她也放不下她的孩子。

　藍錦裳想活著。

　先前攻擊空間壁，也是憑著一腔信念，事後想想，都覺得當時的自己是不是瘋了，否則怎麼會有那膽子攻擊空間壁，甚至不顧什麼後果。

　幸好，空間壁雖然破裂，但空間並沒有崩塌，他們也沒有死在這裡。

　藍錦裳心中千迴百轉，轉頭問寧遇洲：“寧公子，陰陽泉可是在這裡？”

　寧遇洲嗯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裡面的小空間。

　此時他們站在空間邊緣處，原本這裡有空間壁，現在空間壁被打破，兩個空間已經融合在一起，從小空間裡散溢出來的氣息已經漸漸地向外擴散。

　聞翹的手指動了動，忍住那種毛骨悚然之感。

　這小空間給她的感覺非常不舒服，讓她下意識地想要變回妖體避開它。作為一個自製力強悍的半妖，聞翹及時忍住那種莫名的衝動，沒有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聞兔兔和聞滾滾兩隻妖獸也變得很慎重，甚至聞滾滾都不再想著吃，如同綴在聞翹肩膀上的一隻黑白毛團子，乖巧地挨著她的脖子。

　雖然已有猜測，但聽到寧遇洲的回答，藍錦裳臉上仍是露出驚喜之色。

　她正欲邁步進去，爾後想到什麼，轉頭問道：“寧公子，我們何時進去？”

　聞翹詫異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裡面的空間，頓時明白藍錦裳的想法。

　若說先前藍錦裳對寧遇洲還懷抱有幾分不信任——這種不信任是緣於他的修為太低，王級妖修很難輕易相信他，那麼經過這一連串的事，並看到空間壁後面的這小空間時，那幾分不相信終於消失，對寧遇洲再無懷疑。

　甚至，她對寧遇洲的態度變得禮遇而敬重，全然不會因為他的修為太低而輕視他。

　這種禮遇和敬重，是放在和她平等的地位。

　這世間又有多少個修煉者，能以區區元脈境修為，被元皇境的妖修敬重禮遇？只怕也只有一個寧遇洲罷。

　所以，藍錦裳如今是處處以寧遇洲為重，對其極為信服，也想聽些他的建議。

　這空間裡散溢的氣息令人心悸，讓人本能地想要遠離，但陰陽泉卻在裡面，藍錦裳自然不能走的，只好詢問寧遇洲。

　寧遇洲看著裡面的空間，說道：“我們最好盡快進去，取到陰陽泉後，趕緊離開。”

　“為何？”

　寧遇洲微蹙眉，說道：“等會兒再解釋，先進去罷。”

　說著，他率先邁步進去，聞翹緊隨其後。

　藍錦裳見狀，自然不再遲疑，大步走進去。

　當他們跨過空間邊緣的怪石，走進那怪石群中，一股奇怪的氣息纏上來，明明周圍的氣溫正常，卻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聞兔兔更是炸起毛。

　聞翹伸手撫了撫聞兔兔炸起的毛，又看了一眼聞滾滾，發現聞滾滾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們。

　得，這隻小食鐵獸是個遲鈍的，總比其他妖獸反應慢幾分，害怕什麼的，等它反應過來再說吧。

　幾人的視線在空間裡穿梭。

　這空間並不大，至少比外面那空間小了無數倍，一眼便能望到底。

　只是空間裡怪石林立，對視線和神識都有些阻礙作用。

　突然，聞翹伸手放在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感覺到石頭的異樣，不禁怔了下，竟然是異石。

　異石能孕育石精，石精又是煉器的好東西。

　讓聞翹意外的是，等他們深入空間裡，遇到越來越多的異石。

　這裡簡直就是個異石誕生之地。

　難得見到這麼多異石，而且它們的塊頭不大，十分方便帶走，讓聞翹都忍不住收一些放進儲物袋裡。

　不過聞翹沒冒然行動，現在最重要在是先找到隱藏在這異石中的陰陽泉。

　隨著他們深入，那股讓人心悸的氣息也越發的明顯，幸好在場的人皆是心志堅定之輩，縱使感覺不適，仍是努力將其壓制下來。

　突然，藍錦裳的神識掃過某處，神色一喜，“找到了。”

　藍錦裳快速地朝前奔去，她在那些怪石間跳躍，藍色的廣袖翻飛，身形很快就消失在怪石之間。

　聞翹和寧遇洲緊隨而上，踏著聳立在地面的怪石跟過去。

　等他們看到藍錦裳的身影時，便見她站在一塊銀灰色的石頭上，俯看下方。

　見到他們過來，藍錦裳一臉激動地說：“寧公子，聞姑娘，你們過來看看，這可是陰陽泉？”

　聞翹兩人上前，落到距離她不遠的兩塊不平整的石頭上，順著她指示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異石環繞之中，有一口泉，那泉里的泉水一半乳白一半純黑，界限分明。泉水靜謐無聲，又沁著某種讓人心悸的氣息。

　先前讓他們心悸的氣息便是從這泉中散溢出來。

　心悸之餘，眾人又覺得此時極冷，那種冷並非身體上的冷，而是神魂上的冷，冷得元神都僵硬，無法動彈。

　然而那隻是一種錯覺。

　在寧遇洲將一顆靈丹餵進聞翹嘴裡時，聞翹眨了下眼睛，迷茫地轉頭看他，“夫君？”

　寧遇洲關切地看她：“阿娖，好點了麼？”

　聞翹點點頭，回想剛才的經歷，心有餘悸，忍不住問：“剛才是因為陰陽泉？”

　寧遇洲嗯一聲，“陰陽泉是至陽至陰之物，會迷惑修煉者的元神。”

　聞翹了解後，越發的忌憚，又問道：“對了，剛才是什麼靈丹？好像沒吃過。”

　她回味了下那入口即化的靈丹，確認以前確實沒吃過。

　“是養元丹。”

　最近他們用靈丹和海獸們交換很多東西，得到不少深海特有的靈草靈藥，寧遇洲將它們和空間裡的靈草配置，煉了出好幾種地級靈丹。

　這是寧遇洲的習慣之一，只要得到新的煉丹材料，他就忍不住將它們煉成靈丹，就算暫時用不著，也不會停下來，最多將它束之高閣，說不定以後就能用上了呢？

　這養元丹是地級丹，是一種非常古老的靈丹，而且是出了名的難煉。

　寧遇洲煉它時，耗費不少心血，也只得出一爐，且一爐只成了兩顆，和他以往每爐皆能滿丹相比，只得兩顆實在可憐得緊。

　由此可見這養元丹有多難煉，只怕讓天級丹師來煉，也不一定能成功。

　雖然世人將靈丹和煉丹師劃分出等級，卻不是每個等級的丹師就能煉什麼靈丹，若是遇到那些偏門、且煉製過程極其複雜的靈丹，就算讓高級丹師來煉，也不一定能煉出來。

　正如這養元丹，它的效果無庸質疑，是用於滋養元神的靈丹，雖被煉丹師們定義為地級丹，卻是連天級丹師也不一定能煉出來的靈丹。

　因為養元丹的煉製過程中需要的處理的材料過於精細，且其丹訣過於繁雜，導致天級丹師都頭疼不已，很多天級丹師嘗試著去煉它，成功率並不高。

　吞下一顆養元丹後，聞翹感覺好多了，那種彷彿神魂皆被凍僵的錯覺瞬間消失。

　發現聞兔兔和聞滾滾兩隻妖獸的情況並不怎麼好，心知它們留在這裡討不了好，便讓寧遇洲將它們收回空間裡。

　接著聞翹看向藍錦裳，發現她直勾勾地看著陰陽泉，面容冰冷異常，儼然已經對外界沒了感應，忍不住喚道：“藍前輩？”

　藍錦裳猛地回神，看了看聞翹二人，又看看下方的陰陽泉，臉色極為難看。

　剛才她差點以為自己的神魂被凍僵了，僵硬的元神被束縛在身體裡，看著自己慢慢死亡。那種死亡的感覺過於逼真，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若非聞翹叫醒她，只怕她真的會以為自己的神魂就此凍死，結果可想而知。

　藍錦裳後怕不已，看向那陰陽泉的目光多了幾分忌憚。

　不過等看到聞翹他們清明的模樣，她又有些疑惑，為何他們不受陰陽泉的影響？連她這王級妖修都差點被陰陽泉攝住心神，他們沒道理不受影響。

　“我們吃了養元丹。”聞翹解釋，接著又補充一句，“不過養元丹只有兩顆。”

　所以不是他們不分給她。

　藍錦裳恍然，再次確定寧遇洲的煉丹天賦，果然十分厲害。

　她看向寧遇洲，問道：“寧公子，這陰陽泉的泉水如何帶走？”

　寧遇洲道：“用玉瓶裝走便是。不過最好盡快讓玄前輩將泉水服下，否則時間一長，泉水便會變成蘊氣，他本就有傷，若是再觸及那蘊氣，生命力會消耗得更快。”

　聽到這話，藍錦裳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微變，“怪不得以前我和玄綸進來這裡查看空間時，每次回去後，玄綸的生命力會流失得更快。”

　重傷之人若是不慎吸入那粉紅色的蘊氣，反而會一直病重不愈，直到生命力消耗，壽元折隕。

　但沒有受傷的人卻是無礙的，無須懼怕。

　這時，寧遇洲又道：“你先前受了傷，最好喝一瓢。”

　藍錦裳神色微凜，差點忘記這事，便取出一個玉瓢，裝了一瓢陰陽水。

　被瓢起的陰陽水在瓢中，依然呈黑白二色，界限分明，彷彿永遠維持一黑一白，不會融合成灰色。

　藍錦裳毫不猶豫地一口飲盡。

　“藍前輩，什麼味道？”聞翹好奇地問。

　“沒有味道。”藍錦裳如實說，又取出一個玉瓶，裝了滿滿的一瓶陰陽泉水。

　裝好陰陽泉水後，藍錦裳不由看向寧遇洲，她知道寧遇洲會來這裡，便是為了這陰陽泉而來。但陰陽泉的特徵如此古怪，且帶離後又不能久留，他要它何用？

　寧遇洲自然不會解釋什麼，對聞翹道：“阿娖，你在附近看看，這裡可是有什麼異石，找一些帶走。”

　聞翹應一聲，轉頭朝藍錦裳道： “藍前輩，不如你幫我找找。”

　膽敢叫一個王級妖修幫自己找異石，除了聞翹也沒別人了。

　但她表現得非常自然，自然得連藍錦裳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直到和聞翹一起離開後，方才反應過來，同時也明白寧遇洲這是特地要支開她。

　她倒是覺得無妨，反正陰陽泉已到手，其他的對她已無用，自然也不會去探究他們的秘密。

　等聞翹和藍錦裳離開後，寧遇洲在陰陽泉邊蹲下來。

　他執起長袖，伸出秀頎如青竹般的手，慢慢地朝陰陽泉靠近，直到指尖碰觸到陰陽泉後，陰陽泉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降。

　空間裡，大毛球聞嘰嘰正窩在祝仙靈花叢中睡覺，兩隻黃晶蟻棲息在蟻香樹上，聞滾滾攀著一株瓊玉紫靈竹，啃著上面的竹葉，聞兔兔蹲在石金蟒行藤上，望著空間上方，憂傷地想著，寧哥哥什麼時候才將它們放出來。

　就在這時，突然天降黑白二色泉水。

　空間裡的生靈俱被驚起，仰望著從天而降的黑白泉水。

　黑白泉水從天而降，落到空間最中心處由傀儡人阿青挖掘出來的泉眼裡，那嘩啦啦的聲音不絕於耳，看呆了空間裡所有的獸。

　大毛球一股碌地爬起來，視線落到那裝著黑白二色泉水的泉眼，突然嘰嘰叫了一聲，嚴重抗議起來。

　寧哥哥竟然讓傀儡人悄無聲息地在這裡挖了一個泉眼，不僅佔據空間裡最好的地段，而且也佔了一整塊靈田，它的花田都沒這泉眼所佔的空間大。

　至於原本種在泉眼所在之地的靈田裡的靈草，已經被挪種到其他地方。

　黑白二色的泉水流了許久，方才消失，而那口泉眼，雖然看似不大，但泉水並不少，黑白二色的泉水靜謐幽冷，散發一種讓人心悸的氣息。

　聞兔兔再次炸毛。

　聞滾滾也從瓊玉紫靈竹上滾下來。

　兩隻妖獸都想起先前在外面時，它們的元神彷彿被冰凍的可怕錯覺，就算是遲鈍的食鐵獸，也無法抗住。

　幸好，就在它們炸毛時，傀儡人阿青拿著幾個陣盤圍在泉眼周圍，將陰陽泉的氣息和外界隔絕開，幾隻妖獸方才恢復過來。

　***

　寧遇洲站起身，朝不遠處正在裝石頭的聞翹她們道：“藍前輩，阿娖，可以走了。”

　兩人朝這兒走過來，藍錦裳看了一眼陰陽泉，突然發現泉水的水位似乎下降不少，心中訝然。不必懷疑，這下降的水位，定是寧遇洲所為，他取走那麼多陰陽泉作甚？難道陰陽泉還有她所不知道的作用？

　藍錦裳如何都想不明白。

　雖然不明白，但她明智地沒有詢問，甚至假裝沒看到，和兩人一起離開陰陽泉所在的空間。

　離開陰陽泉所在的空間後，三人明顯感覺到外面那空間的變化。

　如果說先前這裡只是充斥著粉紅色的蘊氣，並無異常，那麼此時因為空間壁被打破，陰陽泉所在的空間的氣息傾洩出來，使得這空間裡多了一種讓人心悸的氣息，而且這氣息大有向整個空間擴散的趨勢。

　藍錦裳臉色微微一變。

　按這趨勢，只怕陰陽泉的氣息很快就會將這片空間同化，屆時……藍錦裳突然明白寧遇洲先前的話，他們最好盡快離開這空間。

　因為空間會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