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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第795章
民國舊影(84)

  這天,林雨桐正在病房給傷患檢查, 那廣播就這麼在耳邊響了起來。當時, 整個世界都好像靜止了, 只有廣播那不甚清楚的聲音, 傳了過來。緊跟著, 這個世界在一瞬間似乎活了起來一樣,病房裡的病人從床上蹦了起來, 跟在身後的護士尖叫著, 抱著林雨桐跳著笑著, 沒兩聲就又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林雨桐沒有勸導, 哭也是情緒的宣洩。她不由自主的走了出來, 醫院的廣場上站滿了歡呼的人群。安老爺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這兩年手腳已經不是很利索了。如今卻光著腳, 手裡舉著鞋子,嘴裡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方雲一個人靠在樹上,似哭似笑, 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林雨桐不管別人的感受, 她只知道,她即便早就知道結果, 還是心緒難平。她身上的力氣好似在這一刻全都抽乾了。腳步輕飄飄的往家裡走。今天, 不管是做什麼的,都放下了手裡的工作。有太多的情緒在這一刻需要釋放。還沒到家門口, 耳中除了人群的歡呼聲, 還有鑼鼓聲夾著鞭炮聲, 似遠似近的傳過來。還沒找到是哪裡敲鑼,就聽見常勝的聲音,「媽,快過來……」

  林雨桐尋著聲音去看,就見常勝正站在窯洞頂上,朝林雨桐招手。四爺的雙手搭在常勝的肩膀上,朝這林雨桐笑。

  她跑了過去,也上了窯洞頂。就見這爺倆看的方向塵土飛揚,在塵土彌漫的間歇,可以看見白色的衣服,還有紅色的彩帶,再加上順風飄來的鼓聲,「那是腰鼓……」

  成千的人瞧起了腰鼓,上萬的人跟著鼓點扭起了秧歌,這樣的聲勢,叫人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這次林雨桐沒豬可殺了,倒是方雲把家裡的兩頭豬叫人都給殺了,在家裡親自置辦起了酒菜。結巴請了四爺過去,還有好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喝酒喝到大半夜。

  四爺難得的醉一回,第二天起來隻嚷著頭疼,「這酒還是不行,太烈了!」

  興奮的日子過了好幾天,一切才對恢復正常秩序。說是正常,其實還是有點不正常的。學校的學生,醫院的護士,很多都已經打算著,什麼時候能回家去看看。

  開會的時候,根本就不用林雨桐說什麼,方雲就先說話了,「大家都別僥倖,咱們是不想打了,誰也不想打了,可是也得看薑對咱們的態度……」

  這話一出,仿佛一盆冷水直接給潑了下來。這些年,說是聯合抗倭,可是蜜月期相當的短暫,對立從來就沒有消失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隨後,這工作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之前浮躁的氣氛,轉眼就沒有了。

  可這平靜的日子也沒過幾天,又有消息傳來。往遼東開拔的大軍馬上要出發了,像是醫務工作者,是要大批量抽調的。這次安來堅決要走,安老爺子也攔不住,他跟林雨桐抱怨,「你說,她現在的年紀可也不小了,這一輩子不能總這麼拖著吧。」

  這話叫林雨桐怎麼說?她笑了笑,「總能遇上合適的。」

  安老爺子一聽這意思,就知道槐子那邊沒有什麼變故,馬上轉移話題,再也不提這一茬。

  等林雨桐回來,在門口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杏子。

  「大姐!」杏子搓著衣角,整個人看起來都蒼老了起來,二十多歲的人,說是三十五六都有人信。看來,這兩年的日子是過的不怎麼順心。

  林雨桐沒有請她進去,隻遠遠的站著,問道:「有事?」

  「我……」杏子看了林雨桐一眼,又低下頭,「我是來辭行的,大姐。從哪裡摔倒,就從哪裡爬起來,當初沒回遼東,現在我會跟著回去。而且,我也放心不下我那丫頭。」他看了一眼在院子裡趴在桌子上看住的常勝一眼,「我那丫頭,比常勝小一點,如今也到了念書的年紀了。也不知道過的好不好。總得回去瞧瞧。」

  「那你就去吧。」林雨桐也不問她是怎麼爭取的,反正是上前線的部隊,想要爭取倒也不算是多難。尤其是她能做飯還懂點醫護知識。不過杏子也真是能,只要有機會,她是一準能抓住的。

  杏子見林雨桐要走,忙道:「大哥和楊子……聽說都回來過?」

  林雨桐嗯了一聲,「他們去哪了,都是軍事機密,我也不知道。你去遼東的事情,我要是見到他們會告訴一聲的。你放心……」說完,再不停留,直接就進了院子。

  杏子在門口站了半天,最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塞到警衛的手裡,轉身走了。

  林雨桐打開包裹,裡面是兩雙小男孩穿的鞋,應該是抽空給常勝做的。

  「有點小。」常勝小心的看著林雨桐的臉色,低聲道。

  林雨桐笑了笑,「別這麼小心。想問什麼就問。」

  常勝擠在林雨桐身邊,拿著那鞋翻來覆去的看,「咱們老家還有什麼人?」

  「還有你姥爺姥姥,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林雨桐失笑,「不過這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用太在意。」

  「那我爸那邊呢?」常勝又問了一聲。

  「這還真把我問住了。」林雨桐拍了他一下,「你爸都好些年不跟老家聯繫了,我哪能知道呢?你爺你奶都不在世了,剩下的也沒什麼要緊的人物。不用記著。」

  不過孩子的話也叫林雨桐的心跟著飄搖了起來,如今的京城,只怕糧食都成問題吧。

  不過這些問題,全都不是政府關注的重點。如今正大肆的抓捕漢奸呢。

  當然了,在林雨桐看來,這跟自己和四爺,是沒什麼關係的。

  可偏偏的,沒過多久,廖凱來了,還是正事。

  「鄭東你們認識嗎?」他開門見山的就問道。

  鄭東?林雨桐和四爺對視一眼,這個人還真認識。當初他是員警署的署長,後來又做了機械廠的廠長,跟自家確實有些交集。這個人很識時務,甚至還暗地裡幫過自家幾次。

  四爺皺眉:「是不是他被當局當成漢奸了?」

  廖凱點頭,「沒錯。他覺得情況不妙,不知道怎麼的,摸到了咱們的聯絡處。說是他對咱們是有功的,也願意配合咱們的工作。京城的同志不知道這裡面的真假,傳回消息來。根據這個人的履歷,他跟你們倒是交集最多。我這才找你們瞭解情況。」

  這就叫人沒法說了。畢竟離開這麼長時間了,是好是歹,有沒有跟倭國人有什麼牽扯,誰也不知道。叫四爺和自己給這個人打包票,這確實有點難。

  四爺卻疑惑,「按說不會。鄭東跟喬漢東兩人交情不錯,甚至不光是交情不錯,他們兩人還有些利益牽扯。把橋東當成漢奸,那這喬漢東……」

  廖凱搖頭:「這咱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這個人確實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不光找到了咱們的辦事處,而且,想辦法聯繫了於曉曼。」

  啊?

  是啊!於曉曼曾在他手下幹過。這是不爭的事實。而於曉曼如今的地位,說句話確實是能庇佑他。

  林雨桐明白廖凱的意思了,「你是擔心鄭東知道我們跟於曉曼的關係?」

  廖凱點點頭:「這個人可不是一般的精明。萬一他被抓起來,為了自保說出點什麼出來,於曉曼就危險了。」

  四爺冷笑:「這個人啊……他不是過不去眼下這個坎,他是怕這個坎過去還有坎。放心,他這是向咱們是示好呢。如今這清理漢奸,雷聲大雨點小,大漢奸是先抓了後關了,會殺的少。而那些跟著混的中不溜的,把錢財捨了,大部分都跑出國了。真殺的也就是小漢奸們。像是鄭東這樣,只要拿錢,沒人會要他的命。其實就是逼著他掏錢買命呢。不過如此一來,鄭東怕是對對方不報希望了。找咱們,也是留一條退路的意思。這個人能用,但也得防著用。這就是我的建議。當然了,如果能將於曉曼儘快的撤回來,那咱們的風險就更小了。」

  廖凱也不知道聽懂了幾層意思,沒有表態就又急匆匆而去了。

  林雨桐有些憂心:「於曉曼能順利的撤出來?」

  難!至少現在有點難。

  隨後的日子,每天都有宣傳冊子下來,一方面積極談判,一方面積極備戰。

  天氣慢慢冷了的時候,雙十協定簽訂了。這消息傳回來第三天,四爺從結巴那裡得到消息,薑密令『剿匪』。

  也就是說前腳簽字,後腳就下令開戰。

  戰火就在這樣突如其來又毫不意外的來了。其實這段時間,是林雨桐過的最輕鬆的一段時間。沒有新的傷患,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進手術室了。可這戰端一開,就再也沒有清閒的日子了。

  不過也有好事,比如解放區擴大,叫秦北的藥材得到了補充,有了藥材,藥廠的生產又上了一個臺階。

  地裡的莊稼都收回來了,林雨桐坐在屋裡,一手拿著玉米芯子,一手拿著玉米棒子,相互的搓著,才能將玉米粒給脫下來。這玩意搓的時間長了,手掌火辣辣的疼。四爺在一邊畫圖紙,「我看弄個手動的脫粒機也不難吧。」

  那這可太好了。如今就沒有他不涉獵的。尤其是機械上,沒事總是嘗試個不停。

  兩人都挺忙,入了夜,剛要關窯洞的門,結果鐘山就在外面彙報導:「廖科長來了。」

  廖凱又來了?

  四爺將手裡的筆放下,請了廖凱進來。一進屋子,廖凱就往灶前一坐,朝林雨桐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任務。」

  常勝都已經睡下了,在裡面聽見了,披著衣服就跑出來,「又要走嗎?」

  林雨桐將他裹嚴實,「睡覺去,沒你的事。」

  常勝巴巴的看著林雨桐,又轉臉去看廖凱:「廖叔,我爸媽要走嗎?」

  廖凱伸手摸了摸常勝的頭,「這次不是偷摸著去,是公開身份,算是代表團的成員。沒有什麼危險。跟著代表團去,還會跟著代表團回來的。」

  薑下了密令,兩方局部是有摩擦與衝突,但還沒有到大規模作戰的程度,談判還在進一步深入,為了和平的這齣戲,還得演下去。

  只是廖凱過來,只怕是私下有任務要交代。

  常勝一聽沒什麼危險,身子一下子就鬆了,「那你們說話,我出去給你們站崗去。」

  「外面有人站崗,你睡覺去。」林雨桐帶他進了裡間,塞到被窩才出來。

  等林雨桐從裡面出來,就聽廖凱道:「這次主要是想請林大夫以醫生的身份,跟您一起拜訪一下一些民主人士……」

  林雨桐馬上了然,就是爭取更多的同情和支持。而自己這個醫生的身份,就是一個敲門磚。很多上了年紀的人,身體都有這樣那樣的病痛,即便自己沒有,家人朋友難道也沒有。

  廖凱就笑:「如今林閻王可是名聲在外,一個高明的大夫,相信很多人都不會拒絕。另外,兩位在京城可是有不少故人的。比如那位宋懷民宋校長,這些人都是可以爭取的。那可是古都啊!要是毀於戰火,大家都是罪人。」

  四爺笑笑,「我們只是短時間的停留,更多的工作,還是得其他人去完成。但該拜訪到的人我們都會去試試。」

  於是,兩人又一次撇下孩子,跟著代表團飛往京城。

  這次坐的是飛機,整個代表團也才二十來個人。這還連帶著警衛呢。為了方便,林雨桐和四爺帶了白元,結巴又把銅錘給調了回來,叫他跟著兩人。銅錘可信就不說了,關鍵是都是京城人,活動起來很方便。

  這個時代的飛機,林雨桐還是第一次坐,說實話,有點提心吊膽。她記得那位戴老闆就是坐飛機失事的。可見這個時代的飛機,那真是不怎麼把穩。更別提舒適度了。

  半天的飛機坐下來,感覺比跑了半點還累。

  等飛機降落了,機場上有不少人,除了站崗的**軍人,還有前來迎接的社會各界。當然了,這個社會各界是不是真的社會各界,就很難說了。裡面應該是混了大部分的特務還有特務的家眷吧。

  林雨桐一身棉旗袍,穿著大紅的呢子大衣,帶著禮帽,挎著四爺的胳膊,緩緩的從梯上下來。不停的有閃光燈閃爍著,四爺將帽檐壓的很低,並沒有露臉的意思。林雨桐也將圍巾往上拉了拉,遮擋住半張臉來。

  然後不停的跟來歡迎的人握手,之後才上了汽車,被送到了一處不小的宅子裡。這宅子一看就是過去的官邸,收拾的很齊整,但自由度卻不怎麼高。

  帶團的是為姓楊的老同志,他很謹慎,找人說話一般都在院子裡,從來不跟大家在屋裡談話。這次還沒安排房間,就先找了林雨桐和四爺,「廖凱之前跟我說過了,你們的活動是自由的。出去回來記得跟我說一聲,其他的事情我就不過問了。咱們過來,就是表達一下咱們這一方的態度。對於和平,咱們是歡迎的。對於內戰,咱們是反對的。不光得咱們自己知道這個主張,還得叫更多的人知道這個主張。只要遵循這一條,就行了。」

  林雨桐笑了笑,這就是在爭取社會輿論吧。

  四爺叫林雨桐先回去收拾東西,他則拉著楊團長,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說什麼。

  進城已經入了冬了,晚上還真有些冷。暖炕燒起來了,但是沒有爐子,林雨桐窩在被窩裡等四爺回來。

  「下雪了。」四爺回來就搓著手,簡單的洗了洗就直接鑽被窩,「可算是回來了,這一走都八九年了。」

  是啊!都已經這麼久了。

  林雨桐翻了個身,「你說,該不該去看看那老兩口子。」

  這話四爺還真沒想過,沉吟了半天才道:「悄悄的去看看,也別露面。如今京城的日子可不好過。」

  好過不好過的,在這裡是看不出來的。不管對方怎麼想,這代表團的生活還是安排的不錯的。「聽說還安排了接風宴,就在明天晚上。」

  「楊團長的意思,暫時還是過去露一面的好。」四爺將林雨桐冰涼的腳夾在腿中間,「這也是為了咱們的安全著想。叫大家都知道咱們來了,省的他們動歪心思。」

  不管是想把人扣下還是想搞暗殺,這都不合適。這就是蓄意破壞和平。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話,第二天吃了早飯,就出去自由活動了,只帶著銅錘和白元。

  銅錘從昨天一下飛機,整個人就顯得焦躁,林雨桐知道,他是惦記他娘。

  「佟嬸……」林雨桐低聲道,「咱們一會遠遠的看看。」

  銅錘將頭臉包嚴實,見沒有外人就道:「沒事,我走的時候,給家裡留了足夠的錢了。大洋,銀子、金條,都有。也囑咐過我娘,不要信法幣。這會子有硬通貨,也餓不著。只要餓不著,想來也沒事吧。」

  白元低聲道:「要是實在不放心,你就回去見一面。如今這銀行可是說了,不許百姓私自留金銀,都要兌換法幣呢。這用金銀被逮住了,直接沒收。這事還是跟家裡說叨說叨……」

  銅錘就有些猶豫,既想看看老人家,又怕連累了老人家。

  四人一出門,身後就跟上了尾巴,四處好似都有眼睛盯著,還真是不得半點自由。四爺乾脆不提去看家人的事了,在街上逛了起來。沒什麼目的,就是走走看看。人最多的就是糧店了。在雪地裡登上半天,帶著大捆的錢,換上一兩斤,三五斤糧食。這還都只是粗糧。想吃口細糧,得去黑市上買。這個可是有市無價的。聽說是美國的救濟糧。

  銅錘是越看越心驚,「這日子過的還不如咱們。」

  還真是這話。靠著一月這點救濟糧過日子,別說吃飽了,能不餓死就不錯了。

  逛了半天,剛要找一個飯館解決午飯,就有人跑了過來,「您幾位,這邊請,又人等半天了。」

  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問道:「誰?」

  誰等著他們。

  「鄭東。」四爺拉了林雨桐一把,對銅錘和白元道,「走吧。有人請客。」

  酒樓裡安安靜靜的,這絕對不是因為下雪沒有客人,而是有人將酒樓包下來了。一進大廳,一股子熱浪就撲面而來,有人站在二樓的樓梯口上,朗聲道:「金老弟,弟妹,經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四爺也拱手問好,「老兄也是風采不減當年啊。」

  林雨桐笑了笑跟在四爺身後,沿著樓梯走了上去,朝鄭東點點頭。這位並不怎麼見老,可見這些年日子過的也還不錯。

  鄭東笑呵呵的,「弟妹是越來越漂亮了,秦北的地方養人啊。」

  風沙那麼大,哪裡養人了?

  林雨桐客氣的回了一句,「還是您會說話。」

  相互寒暄著,分賓主坐下。銅錘站在樓梯口,白元跟過來站在四爺身後寸步不離。

  鄭東看了看就笑,「您這樣的,到哪裡都是香餑餑。」

  四爺一笑,也不回應他這話,只道:「咱們也都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人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跟我們這麼接觸,老兄也是需要勇氣的。要是在這裡談的時間長了,只怕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咱們還是長話短說吧。」

  鄭東伸手拿了茶壺跟四爺碰了一下,這才低聲道:「我說我想叫老弟搭把手,想辦法叫我離開,不知道你肯不肯幫這個忙。」

  四爺皺眉:「要走也不是難事,怎麼反倒求到我這裡了?你跟喬漢東鬧翻了?」

  「他胃口太大。」鄭東深吸一口氣,「可就算是我把這些年掙的都給他,他也未必肯鬆口。」

  「這又是為什麼?」四爺朝椅背上一靠,「以我對老兄的瞭解,你可不是個不留退路的人啊。」

  鄭東擺擺手,「別笑話我了。我也是貪心給鬧的。前兩年,我就想辦法把我家裡那黃臉婆給送到美國跟孩子團聚去了。家裡這些年的東西,也都想辦法給她變成現錢存在瑞士銀行叫帶去了。有了這些錢,他們母子在外面也不至於受罪。可以說過的舒舒服服的是足夠了。當時為了送她出國,我確實是求了幾個倭國的商人,叫他們帶我老婆先到香港,然後再轉道美國。這事喬漢東是知道的。如今他是拿著這點把柄,非得叫我把家產都吐出來不可。可我哪裡還吐的出來?留下的這單都是有數的。我如今還後悔呢,要不是捨不得這前程,我何必……早跟著老婆一塊走,不是早就沒這事了嗎?」

  林雨桐有時候真覺得鄭東這個人很有意思,他在外面也找女人,可要說對老婆好似也做的不錯。跟其他的人比,那是真不錯。有危險了,先顧著老婆。家裡的財產,二話不說,全給老婆帶去。就怕老婆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罪。他這個人,說是沒錢,那就是真沒錢了。要是他能有別的辦法,就不會跑到四爺面前求助了。

  四爺轉著手裡的杯子,「既然找到我了,那你是必然有跟我交易的籌碼。說吧,是什麼?」

  「痛快!」鄭東左右看看,湊到四爺跟前低聲道:「機械廠那套設備,我藏起來了。你們要是需要,隨時可以帶走。分文不取!」

  四爺嚇了一跳,「你這是……」

  鄭東自嘲的一笑,「當日京城落到倭國人手裡,我雖然不才,但也幹不來賣國求榮的事。秘密的將設備拆了轉移,然後一把火將廠房給燒了。自己人沒用上,但是知道沒便宜了倭國人。」

  這倒是林雨桐沒想到的。喬漢東說鄭東是漢奸,可只要鄭東將這東西往出一交,誰也不能說鄭東是漢奸。這絕對不是漢奸幹出來的事。可鄭東卻什麼都沒說,哪怕是被喬漢東逼著拿家產,他也硬撐著沒說。

  像是明白林雨桐的眼神的意思一樣,鄭東無奈的一笑,「老喬這人,在我眼裡,都不算是個壞人。相反,他有能力,也有手腕。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已經開始瘋狂的斂財了,那當局的其他人呢?還有希望嗎?可我跟他們的牽扯太深了,從裡到外都跟他們是一個顏色。正是因為在他們身上看不到希望,所以,我才要出國。要不然直接將東西交給他們,馬上就成了英模人物,升官發財,馬上又能迎來一次人生的巔峰。可是這有什麼用呢?長久不了的。既然長久不了,就不如從根子上斷了,真的換一次長長久久。從短期說,能叫我擺脫現在的困境。從長期說,我還想著有朝一日,我還能回來。等我死後,還能叫我落葉歸根。」

  白元在後面插話道:「那為什麼不留下來呢。你對我們是有功的。」

  鄭東看了白元一眼,笑了笑沒說話。這孩子還是太年輕。

  「是信仰的問題?」白元不解的問道。

  鄭東一笑:「我這樣的人,跟我談什麼信仰?唯一的信仰就是活下去。能活得好當然是最好。」

  自己當然能留下來,可是之後呢?

  四爺和林雨桐明白鄭東的顧慮,他身上的標籤太明顯,其實走了,對他而言,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四爺沒有拒絕,「老兄等我的消息。要是不出意外,應該可以讓老兄滿意。」

  鄭東肩膀一鬆,「那就太好了。這段時間,很多人都在想辦法出去。尤其是如今的銀行政策,這是逼的大家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不出去不行。如今這世道,誰不是拿著黃金保值,他們偏偏叫人把黃金交出來換法幣,這不是明搶嗎?民間的黃金都收集起來,他們政府想幹什麼?強取豪奪嘛這不是!」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話說的倒也是事實。越是有錢的,越是得走,要不然財產保不住。

  鄭東又跟四爺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他們這些骯髒事,我全都知道。宋家那個什麼公司,將救濟糧運出去,說是給某軍的軍糧,把人家的錢都收了,轉臉不認帳,又把這批糧食全都賣給另一軍。結果是京城的百姓買不到口糧,那兩軍為了這軍糧差點打起來。如今這事還沒鬧出來了,被人給壓下去了。又重新一批的救濟糧裡撥出一部分,將兩軍給壓下去了。可這京城的糧食就更不夠了。看著吧,用不了多久,這糧食的價錢還得翻一番。都是他媽的一群王八蛋。」

  「如今都這麼大膽了?」四爺還是有些驚訝,「這才勝利幾天?」

  「幾天?」鄭東冷笑道:「這倒賣軍糧也不是現在才有的事,也沒什麼稀罕的。我是怕啊,這一批救濟糧,說好了是給京城這些學生的配給。要是這個學生沒糧食吃,一旦鬧起來,可不是開玩笑的。如今他們是拆了東牆補西牆,但這缺額已經存在了,再怎麼補,都是少了一部分,鬧出來是遲早的事情。」說到這裡,又想起什麼似得,扭臉對林雨桐道,「這幾年,你家裡我也叫人偷偷照看著。家裡沒什麼事,這個我跟你保證。還有糧食,都已經給家裡存滿了,吃上兩三年一點問題都沒有。咱們也都是老朋友了,再說我跟槐子那也是老兄弟。我能為你們做的也就這些。」

  瞧這人把事給辦的,這人情不領都不行了。

  四爺也乾脆,「那你就收拾東西吧。就這兩天,馬上安排你離開。說不準你還能趕過去跟嫂子一起過年。」

  鄭東哈哈一笑,「老弟辦事就是利索。我還是喜歡跟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說一是一,說二就是二。既然兄弟你這麼乾脆,那老哥哥再送個消息給你。喬漢東最近可能有行動,這破壞和平的黑鍋,他是打算扔在你們身上的。所以,小心小心再小心。這個人還是得好好提防的。」說著,就站起來,拿出一張紙條塞給四爺,「這是機械廠那批設備藏匿的地點,儘快叫人取了運走吧。我等你的消息。咱們山高水長,後會有期吧。」

  四爺起身拱拱手,目送鄭東離開。這才將紙條上的位址看了一眼,然後將紙條遞給林雨桐,叫她收起來。

  林雨桐沒看就直接給收了,「咱們現在呢?是吃飯還是回去?」

  『吃飯吧。』四爺叫銅錘過來,「別站著了,先吃飯再說。」

  可飯館的飯還沒接待處的飯好吃。那邊好歹有菜有肉,有細米白麵。這飯店如今連個點菜的功能都沒有了。林雨桐看向夥計,「那你這裡有什麼?」

  「最好的就是蒸麥片了。」這夥計兩手一攤,「這好歹是細糧,剩下的就是大碴子和鹹菜。」

  蒸麥片,這是個什麼飯?

  夥計一看林雨桐迷糊的樣子就樂了,「您是不知道,外面的細糧別提了,那小麥都摻和著砂石的被碾壓成一片片的,咱麼好容易將糧食弄乾淨了,可是這原本買了兩斤,如今一斤的純糧食都不到。這要是再把麥麩弄出去,這還能有多少是進肚子的?所以,就湊活著吃吧。實話跟您說,出了我們這店,再想找第二家能吃到細糧的可不容易。」

  於是,林雨桐就吃到了蒸麥片。這才明白,蒸麥片就跟做大米飯一樣,把整顆的麥子放在鍋裡蒸。用吃大米的方式吃小麥,這還是第一次。吃到嘴裡拉嗓子就不說了,關鍵是這吃下去,上廁所估計就有點難了。這麥子顆粒的外皮從肚子裡過是消化不掉的。

  結果晚上的時候,林雨桐和四爺沒怎麼著,白元先肚子疼了,消化不了。

  這一頓飯吃的可真是遭罪。

  林雨桐給白元扎針,四爺去找楊團長商量事情去了,銅錘趁著夜色,回去看看佟嬸。

  結果等到十二點過了,四爺還沒回來,銅錘先回來,「我還去看了看林叔。」

  這是說林德海。

  林雨桐遞了一杯熱茶過去,「怎麼樣?身體還行吧?」

  「我沒進去,就在屋外聽了聽動靜。」銅錘歎了一聲,「聽那呼嚕聲,還不小。身體暫時沒事。」

  這還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啊。

  林雨桐沒法說這話,隻自嘲的笑笑,「我哥跟楊子都死了好幾回了。這老爺子抽大煙都抽成那樣了,還能活的這麼健康……真是……好命啊。」她不想說這位,又趕緊問起佟嬸,「見了吧?老人家身體可還康健?知道虎妞會叫奶奶了肯定歡喜。」

  銅錘一下就笑了,「我娘身體棒著呢。知道有孫女了歡喜的了不得。」他說了幾句,就說起林母,「老太太那邊,情況估計不是太好。我娘說她還見了林嬸子幾次,杏子她親爹當了漢奸,是維持會的會長,如今正清算呢。楊子有這麼一個爹,這事還真是……」

  林雨桐面色不由的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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