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聲音婉轉嬌柔,完完全全是女子聲音沒錯。再觀其動作神態,皆與之前化作山神的男性畫妖截然不同。
“你是怎麼回事?”陸恒直接了當問道。
“小女子名為嫿娘,是這畫卷成妖。”
“方文澤的幽精一魂,是不是在你身上?”陸恒很快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嫿娘點了點頭:“您也知曉,器物成妖,並沒有那麼簡單。我能成妖,完全是因為方文澤,所以,我的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包括我的身體。我……”
嫿娘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她突然面容扭曲,身形變得邊緣模糊。自那扭曲的身影之中,傳出男性的聲音。
“你想背叛我?我是那麼的愛慕著你!你竟然想背叛我?“
轉瞬,聲音又變回女子聲音。
“方文澤,你把我的身體變成這副不男不女的模樣,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慕?”
“男子身軀,才是最為完美的。我讓你變得更加完美,你不高興嗎,為何要指責於我?”
“這男子的身軀,你是為自己準備的吧,不然為何要占我身軀,甚至把我的神魂囚禁起來!“
“不,你錯了。是因為我愛慕你,不想與你有片刻分離。情不自禁之下,才會進入你的身體,這麼完美的身體,這我在夢中描繪了千萬遍最完美的……”
陸恒有些瞠目結舌,眼前這活生生的精分現場讓他有些大開眼界。
畫妖的身形,漸漸清晰起來。出現在陸恒面前的,是男子形態的畫妖。
看來,如今掌控著這具身體的是方文澤。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方文澤面帶怒容。
“方施主,我同小九乃是尊夫人請來帶你回去的。”
“回去?”方文澤諷刺一笑,“不,我不需要。這個世界如此完美,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天下大同,沒有外面的骯髒和虛偽。”
“此乃虛妄之界,莫要沉淪。”釋空說。
“等到我三魂聚齊,這就是真實的,一個真實的完美世外桃源。”
“即使你再沉迷於這個世界,也不能占他人的軀體。”陸恒眉頭緊皺。
三魂聚齊,畫中世界就將化為真實。單獨開闢小世界,乃是飛升上界後的真仙才有的神通。方文澤哪來的自信,他所倚仗的,究竟是何物?
“是我的!這完美的身體,是我的,沒有我根本就不會有這一切。”
方文澤似乎被激怒。隨著他的怒火磅礴,周邊穩定下來的景色,又有變動。空茫一片的地面之上。眼見著又有新芽抽出。
陸恒神色一凜:“他怎麼可能還有餘力!”
他心中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絕對不能讓方文澤這樣下去,不然會產生不可預計的後果。
好在此時,嫿娘再度現身,她一出現,就盈盈拜倒在地。
“二位,我因方文澤成妖,只有了斷這段因果,才能擺脫他的控制。求你們幫幫我。”
陸恒望向釋空,知道只有他才有能力解決此時困境:“幫她一把,我知道你有辦法。”
釋空見陸恒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便微微頷首:“好。”
他手一招,懸浮在空中的因果盤見風就漲,變得如同磨盤般大小。
隨即,在那蓮花狀的因果盤之上,出現嫿娘虛影。虛影之上,只有一道光線纏繞其上,然而這道光線粗壯無比,如同一道鎖鏈將虛影纏繞得結結實實。
嫿娘成妖時間不長,在這世上,只與方文澤有一段因果。這段因果卻是如此深重,重到讓嫿娘完全在方文澤的意念控制之下。
“了斷因果,對你神魂將有損傷,甚至可能修為倒退,變回普通畫卷,你不後悔?”動手之前,釋空問道。
“為了不再被他控制,即便沒了靈智,我也不悔。”
聽罷此話,釋空便往虛空一劃。
因果盤之上,纏繞著嫿娘的鎖鏈,斷裂成數截,隨後化成光點消逝在空中。
嫿娘臉上的扭曲掙扎之色,這才略微平和下來。她的身形,也變淡許多,好在並沒有消失。
“多謝二位出手相助。”嫿娘又是行了一禮。
“說吧,你和方文澤是怎麼回事。”陸恒問。
嫿娘苦澀一笑:“說來話長。自方文澤幽精一魂,進入我的身體內,我就共用了關於他的記憶和情感。他,他是個心智失常的人。”
她抬手在空中一指,身後便出現一幅長長的畫卷。
畫卷從方文澤與李氏的初遇開始。
那是上元佳節,方文澤與李氏在賽燈會上相遇。
李氏在河邊放下祈求姻緣的花燈,恰巧被方文澤拾得。
兩人相視一笑。
李氏少女懷春,芳心萌動。
然而,方文澤的動心,卻是因為李氏的臉,完全符合他心中對於美的定義。
“如此完美的一張臉,分毫不差。可她為何是女子之身,可惜,太過可惜……“方文澤目露癡狂之色,即使是有這麼一點小小的遺憾,但他仍是欣喜若狂。
之後,方文澤便上李家求娶。
夫妻兩人,過了數年舉案齊眉濃情蜜意的日子。
方文澤著迷于李氏的長相,日復一日地為李氏畫像,描摹著這張在他心中最為完美的臉,然而心中卻始終抱著幾分遺憾。
直到那天,他自神秘交易會上,花重金拍下了一根墨條。
“能讓我得到想要之物。”
方文澤如獲至寶。
方文澤娶李氏,是因為她的臉乃是他心中最完美的長相。
嫿娘的產生,卻又是因為李氏不夠完美,他在畫中不斷完美化李氏。最終,他用那根在交易會上拍下的墨條,作了一幅畫。
李氏的畫像,或者是說,他心中最完美之人的畫像。
本來在方文澤心中所想,是李氏的長相和最為完美的男子身體。
但是,作畫之時。出於習慣,方文澤竟是不自覺地把畫像繪成了女子的身體。
於是,便有了嫿娘,女子形態的畫妖。但方文澤心中最隱秘的執念,是男子的身體。因他執念成妖的嫿娘,便成了能在男性和女性之間,自由轉化的妖。
畫卷緩緩收起,結束了這段荒誕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