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這是又剃度了?陸恒細細一看, 好在頭頂尚未點上戒疤。
如點上極數之九個戒疤,那就代表他已然大徹大悟, 徹底斬斷紅塵, 勘破俗世。
即便是將幽精一魂還回去,也不知能否讓釋空回心轉意。且到那個時候,再讓釋空破戒, 那便是完全破道,為造成何等後果也不得而知。
釋空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閉目誦經,手上撥動佛珠的頻率都未慢上一分。
“你為何又剃度了。”陸恒挑了挑眉, 依舊語氣溫和地問到。
釋空曾經說過, 那三千煩惱絲皆為自己而蓄, 如今失了幽精一魂, 忘了自己的存在。就這麼果斷地把三千煩惱絲拋棄了。不愧是天生有慧根的釋空大師。
釋空沒有答話, 似是真把陸恒當成心魔。惑人心神,誘他墮入無邊地獄的魔,只要一答話, 那便是萬劫不復。
陸恒倒也是不惱, 姿勢絲毫不雅觀地蹲下身來。他單身撐在釋空身側,湊上前去。
“大師,可否為我解惑。”
兩人距離此時並不算近, 尚有一尺之遙。
釋空卻覺得, 那人的聲音, 像是纏繞在自己唇齒之間, 帶出無盡曖昧繾綣之意。
他手中的佛珠,撥得愈發的快。面上卻是沒有絲毫變化,古井無波。
“可否願意為我解惑,如若你答上一句,我便離去。”
每說一個字,陸恒便靠近些許。直至離去兩字,已是貼著釋空的耳朵說出。
許久,釋空的聲音終是響起。
“徒增煩惱之物,為何要留。”
“萬丈紅塵,真是讓你半分留戀之物都已無?如是如此,你為何又會在這鎮壓塔中,不得解脫。“
“你說過,我為你解惑,便離去。”
“心魔的話,你也信?我自然是誆你的。”
陸恒向後一倒,半坐在地上,捂臉低聲笑了許久。他只覺得,這個失了幽精一魂,把自己當成心魔的釋空。
著實是有趣得很。
“大師,我尚有疑惑未解,實在是不捨得離去。”
“……”
釋空方才被陸恒戲弄一番,卻是連呼吸都沒有亂上分毫,只是又開始低聲誦經。
見釋空一副不想再搭理自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陸恒並沒有挫敗感。
“這些疑惑,在我心中日夜盤旋不去。如你這般高僧,必是渡人無數,可願渡我?”
意料之中的毫無回應。
陸恒不退反進,兩人的距離,已是呼吸交纏。只要再向前分毫,便是口唇相依,不分你我。
他暗暗笑了笑,正要再說什麼,卻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推開。‘
陸恒回過神來之時,他已被推到一臂之遙。喉嚨處傳來些許緊繃的感覺,他垂下眼睛。
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掐在自己喉嚨之上。
手臂之上,青筋微微鼓起,像是用了很大的力道,不知就裡的人,大概會以為此人要把陸恒的喉骨捏碎。
陸恒的感覺確實截然不同,那手指之上,沒有絲毫力道傳來,分明只是虛虛的攏喉嚨上罷了。
至於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大概只是在同自己較勁。
陸恒心裡暗暗笑了聲,真是色厲內荏。
他左手搭上釋空的手,順著手背就一路摸上對方臉頰。
“大師,不必掐住脖子,我也是不會反抗的。你何必如此粗暴?”
陸恒微微揚起頭,將喉頭要害之處,又往對方手裡送了送。隨即,他就感覺釋空下顎線條猛地繃緊,隨後放在喉頭那只手,如同受到驚嚇一般,瞬間收了回去。
如今他要把幽精一魂送回釋空體內,手掏丹田這方法實在是太兇殘。若非萬不得已,陸恒自是不會用這種方法。
他同釋空又不是生死大仇,此前釋空所為也是被人操控。
那剩下的最為妥當的辦法,自是只有雙修一途。
眼前之人雙手合十,閉目誦經,端得是如同九天神佛一般凜然不可侵犯。讓不明就裡之人只會覺得,一絲妄想都是玷污了此人。
陸恒卻只是輕聲笑了笑,毫不猶豫地跨坐在對方腿上。他手指挑開釋空衣襟,沿著縫隙就深入中衣,細細描摹那隱藏在衣物之下的健壯胸膛。
“大師,你說我是你的心魔。那日日被著紅蓮之火灼燒,你卻依舊堪不破這心魔。”
陸恒的湊到釋空耳邊,輕輕咬了一口,又是低聲笑道。
“不知這讓你不得解脫的心魔,對你做的,可否是這樣的事情。”
釋空口中靜心經沒有一刻停歇。他卻覺得,這心魔為何比每一次都愈加厲害,讓他幾乎要屈從于對方的誘惑。
自己是心不夠靜,所以剃度之時,師父才會拒絕為自己點上戒疤。
心靜,身自然不動,任憑外界是如何狂風驟雨。
他收斂心神,整個人如同雕像一般,連呼吸都幾不可聞,幾乎就要成為那無悲無喜的佛像。
也只是幾乎而已。
有微涼的唇,貼了上來。
“你可還記得,三千煩惱絲為何人而蓄。釋空,我心悅你。”
釋空的心,終究還是亂了。他雙手微微分開,一直緊閉的雙目,終是忍不住慢慢睜開,去看眼前那人的眉目。
只是一眼,便萬劫不復。
手上纏著的那串佛珠,被失手掐斷。圓滾滾的檀木珠子,滾了一地。
只是,此刻無人有暇去收拾這滿地狼藉。
入無邊紅塵,享無盡春色。
陸恒終究是順利將釋空的幽精一魂還了回去。
那神魂蜷在妖丹之中,被那小金蛇護得死緊。他外面本就如同身處狂風驟雨,在氣海之內,還得分出心神安撫那小金蛇讓它把幽精一魂交出來。
待到一切結束之時,已是精疲力盡,他也顧不上其他,就這麼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恒醒來之時,只覺得有人以手慢慢在梳理著他的頭髮,動作輕柔如同對待無上珍寶。他沒有睜開眼睛,就能知道自己頭下枕著的,是釋空的腿。
“你醒了。”
陸恒睜開眼睛,看到釋空低頭看來,神色柔和。他沒有起身,只是伸出手在釋空光溜溜的腦門上摸了摸。
“想起來了?以後可不要做分裂神魂這等蠢事了。如今這樣子,看起來可有些礙眼。”
“頭髮再蓄便是,你未受傷便好。”釋空停頓一下,手又伸向陸恒丹田之處,“可還痛?”
“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我好歹也是巴蛇之軀,皮肉傷而已。”
“我知你不在乎這等小傷,只是這傷乃是由我而起……”
陸恒此刻是聽出來,釋空心中這坎尚未邁過去。當時他被人操控,差點一把捏碎自己妖丹。
雖身不由己,但也讓釋空心有餘悸。
“行了,我失去記憶的時候,還不是好幾次把你打得半死,就算扯平了?”陸恒說到,”你同老和尚見面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
“孔九思,陸恒哪去了,讓他出來跟爺打架?”
戰刃喝完那罎子酒,大醉一場,酒醒之後,卻發現在第八十層裡又只剩下了他和孔九思二人。
孔九思依舊盤腿坐在那裡,一本正經地在念經。被戰刃接連追問幾句,他才有些不耐煩地指了指上面。
“你把那廝放上去作甚,本尊還沒打過癮呢。”
“你急什麼,他總會下來的。”孔九思被戰刃煩得不行,總算是放下手中佛珠。
孔九思這人,什麼都挺不錯的,就是總端得高高在上的。不到萬不得已都不願意動手。
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動手乃是下下之策,攻心才是上策。”
說話的時候,戰刃就被他用一種看下下之人的眼神看著。畢竟,戰刃乃是動手不動腦的典型代表。
他到也不在意,反正孔九思手段挺多,總能給自己折騰些小樂子玩玩。並且,此人在榻上的風情,征服起來頗有幾分打架的快感。
也是因為這些,鎮妖塔中修為最為高深的這一妖一魔才能和平共處,甚至隱隱有孔九思為首之事。
“你不怕那兩人打起來。梵音寺和妖族的關係可是不怎麼樣。”
孔九思挑了挑眉,也懶得同戰刃這莽夫解釋太多:“那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簡單。”
戰刃卻是完全沒能領會到孔九思的意思:“不簡單?是仇敵嗎,所以陸恒才會不惜潛入鎮妖塔也要殺了對方。”
“你頭上那頂著的不是酒罈子,勞煩能動用一下嗎?”
“哦,陸恒提起來的時候,好像沒什麼怒意。那就是朋友了,他是為了救朋友來的?”
孔九思終於放棄同這愚蠢的魔修繞著彎子說話:“他倆有姦情,沒見陸恒穿了身紅衣進去,到現在也沒被打出來嗎?”
孔九思又想起那日的情景。
自頂層那佛修來了後,他就一直心裡癢得很,一心想把那人睡到手。不想不管他如何誘惑,那佛修都似若無物。
那日,孔九思想到曾有情人誇他穿紅衣最好看,能將他容貌襯托到極致。只要他穿上紅衣,就算是梵音寺的禿驢也要動了凡心。
於是,他便穿了一身紅衣就上了第八十一層。不得不說,這紅衣確實是效果卓絕,那自來了後,就一直待在原地沒有動過的佛修。
動了。
他直接起身,身形一動就到了入口處。
隨後,一掌就把孔九思打回了傳送陣法中。
孔九思至今還能記得,自己從那傳送陣法中狼狽跌出,還被戰刃看在眼中的那種恥辱感。
此仇不報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