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番外六
陸源過世的消息傳到了京城。定襄侯府的紅燈籠摘了下來, 全府的人都穿上素淨的衣服。
朝中正好有些微妙。陸璟不用丁憂,可還是請假歸鄉。
皇帝聽到陸璟要離開五個月,琢磨著。
金公公在邊上說:“陸閣老返鄉奔喪這段時間, 若是有什麼大事, 總不好批紅辦了吧?”
皇帝笑了:“這話是了。也省得他們老在鬧。你就在陸元玉的奏章上批紅吧。”
金公公應著拿筆沾了朱砂批了。
“五個月, 來回路上就得緊湊些。”徐惠然十來年沒回南邊,怪想的。
陸璟看著忙著指揮媽媽、丫環收拾行裝的徐惠然:“等再過些年,我就辭官歸裡, 做個消遙侯爺。”
“那還不知道等多少年呢。”徐惠然說了句,就去忙一家大小的衣服、要帶的東西。
荷姐兒站在凳子上看陸蔚描紅:“哥哥, 你去過老家嗎?”
“沒。”陸蔚寫了一筆,沾墨的時候, 瞧到荷姐兒的小鼻子,動了戲弄的心思, 筆尖點了下。
“哥……”荷姐兒叫起來,兩隻手一抹鼻子,這下墨點塗開,面積更大。
看著手心裡的墨, 荷姐兒去拿筆也要給陸蔚臉上塗。
陸蔚笑著躲。荷姐兒在後面追, 到底人小個矮,追不上。
侍候的媽媽和丫環,在邊上拉著,怕荷姐兒摔倒、碰到。
“大公子、大小姐,現在可不是玩鬧的時候, 老太爺才過世,家裡還有著孝呢。”
陸蔚站住不鬧了。
荷姐兒不幹:“你塗了我,得讓我也塗了你才成。”
媽媽和丫環瞅著陸蔚,一個是未來的侯爺,一個可是家裡都讓著的大小姐,哪個都不好說。
陸蔚倒蹲下些:“好,妹妹塗。”
荷姐兒咧開嘴笑,拿著筆看著陸蔚的臉,琢磨在哪塗。
媽媽覺得不能不說話:“荷姐兒,塗一點就好。要是塗大了,大公子怎麼出門,給夫人瞧到了,不得讓大公子挨駡。”
荷姐兒瞪了眼媽媽:“我都沒塗,你就說這麼多。”
“妹妹塗就是了。”陸蔚很大度地說。
荷姐兒拿起筆先在陸蔚的鼻尖上點了下,嘿嘿笑了,又在臉頰一邊點一個,再想想,乾脆沿著嘴畫了圈。
畫得時候,荷姐兒笑得筆打顫,那圈鬍子畫得歪歪扭扭。
丫環們站那捂著嘴笑。
荷姐兒停了下來,把頭歪過來歪過去看自己的傑作。
陸蔚站了起來,不去看丫環,學著陸璟的樣:“打洗臉水來吧。”
荷姐兒叫了起來:“不許洗。”
“大小姐,可不能不洗臉。老太爺的喪事,爵爺心情不好,夫人正忙著,瞧到了不得問。再說,大小姐也得洗臉,總不能花著,這多醜。”韓媽媽趕緊再提醒下。
荷姐兒撅著嘴,卻沒反對。快六歲的荷姐兒已經知道美醜,很是在乎自己的容貌。
丫環已經打了水進來,侍候著兩位小主人洗了臉,再換了衣服。
雖說是奔喪,可到底是出門,對三個孩子來說是興奮的。就連荃哥兒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好奇往外看。
回吳澤的人有些多,蠶姐也要帶著孩子跟著一起去。杜阿福便告了假,跟著一道去。
從定襄侯出去時,車馬的佇列擺了十來裡。兩旁的路人瞧著熱鬧。
陸茁和陸珍的兒子陸英騎著馬護著車隊,雖說心裡有些因為陸源去世產生的難過,臉上還是不自禁帶上了得意的神色。陸蔚也要跟著騎馬,陸璟同意了,只是叮囑句:“跟著我。”
陸蔚答應了,小臉上有著興奮。
這哪裡像奔喪,真是跟出遊。陸璟歎了口氣,卻也沒法。離家十來年,連他對爺爺的感情也淡了許多,又怎麼能要求從沒見過陸源的蔚哥兒傷心。
徐惠然帶著荷姐兒和荃哥兒坐在一輛馬車裡。
出了京城的大門,荷姐兒就不停地問東問西,不是徐惠然看得緊,就要跳下馬車。
“爹爹,爹爹……”荷姐兒沖前面的陸璟叫。
陸璟聽到,把馬頭一拉,轉回來,到了馬車邊:“什麼事?”
徐惠然笑:“一定是想跟你騎馬。”
荷姐兒點著頭。
陸璟看了看:“那來吧。可是不許笑,不許說話,咱們這是去奔你太爺爺的喪,可不是去遊玩。”
荷姐兒眨著眼,猶豫著,這就是不讓她說話,老老實實坐著。
“你去吧。” 徐惠然說了聲,“小心給那些科道官瞧到,回頭又參你。”
陸璟撥轉馬頭要走,荷姐兒急了:“爹爹,我不說話,不亂動。”
徐惠然看著荷姐兒:“說話可得算話。”
“嗯。”荷姐兒鄭重地把小腦袋點了幾點。
陸璟讓荷姐兒從車裡出來,胳膊一伸把荷姐兒抱上馬,放在自己前頭。
徐惠然瞧了眼在奶媽懷裡正咧著嘴笑的荃哥兒,拿帕子擦了擦荃哥兒的嘴角:“還是你省心,吃了睡,睡了吃,是吧?”
荃哥兒小手拍著,笑得更開心。徐惠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到了通州,杜阿福和定襄侯府的管事,早把船準備好。碼頭那早停好,車下來就上了船。徐惠然想著十來年前進京,還得排著隊等碼頭。就算前世,她跟陸璟進京,那時陸璟是官身,可一個七品的小官,在京城算什麼,一樣得等著。
如今不同,河裡擠滿的船等著他們上船開走後,才能進碼頭。
先一步到碼頭的荷姐兒已經給陸蔚帶上了船。徐惠然帶著荃哥兒上船,丫環已經遞上了茶水和點心。蠶姐和娟姐沒先去自己的船,先在這邊。娟姐兒和荷姐兒好奇地看著河裡的船。
等行李一搬好,蠶姐帶著娟姐兒走回了自己的船,也就開了船。
南行的路,各路關卡全都優先放行。陸璟為了能早點到吳澤,每日天色剛是魚肚白就走,等餘暉沒了才拋錨停下。
又是順行,不到一個月就到了陸家。
陸家現在在縣城裡,三路五落的宅子還帶著個園子。大船駛不進去,早早換了小船過去。這麼坐了一路的船,幾個孩子的新鮮感已經沒了,甚至有些憋屈,畢竟活動的空間就是船上那麼大的地方。
大船一換小船,荷姐兒更覺得小。可是隨著小船在河道裡走,看著兩旁的樓宇,又有了新鮮。
“娘,咱們家也是這樣嗎?”
陸璟跟著妻兒坐在同一條船上:“自然是。回頭就停在自家的碼頭上。”
“我們家也有碼頭?”陸蔚的眼睛睜大。從小在北邊長大,家門口只有上馬石、拴馬栓,突然有個碼頭,確實有些驚訝。
徐惠然笑了:“是呀。不光你太爺爺家這樣,你外公那裡也是這樣。”
幾個孩子更是驚奇。到了陸家的碼頭那,陸琥、陸珍已經等著。
陸璟先下了船:“大哥、三哥……”
“五弟,你回來就好。”陸琥說。
陸珍憋著氣:“五弟,就等著你來呢。二叔鬧得太不成樣了。”
陸家的僕人遞上孝衣,幫陸璟換上。
徐惠然和孩子們下來。陸蔚和荷姐兒恭敬地喊了聲:“大伯、三伯。”
陸琥和陸珍弓著身:“五弟妹回來了。你兩位嫂嫂在裡面呢。”
徐惠然帶著三個孩子進去。荷姐兒好奇地扭著頭往後看:“他們在跟爹爹說什麼?”
“蔚哥兒,牽好荷姐兒。” 徐惠然說了句,暗示媽媽趕緊帶兩個孩子進去。
跟二房有關的事,一定不是好事。
還沒到二門,楊如春已經迎了出來:“五弟妹,一路辛苦。”眼睛越過徐惠然往後看,找自己的兒子陸英。
“英哥兒和茁哥兒在後面。” 徐惠然跟劉玉秀打了聲招呼,再讓孩子們喊人。
劉玉秀比十來年前老了不少,已經是一個中年女人的樣,再加上穿的是孝衣,更顯得老了幾分。
“五弟妹,把這個換上吧。”劉玉秀把孝服拿過來。
徐惠然的丫環接過幫徐惠然換上。孩子們各自的媽媽幫孩子換上。剛要去靈棚,徐惠然看到陸李氏倒有些吃驚,頭髮全白了,眼神已經發木。
楊如春湊到徐惠然耳邊說:“娘如今吃素、拜佛,精神已經大不如從前。”
“娘。”徐惠然喊了聲。
看到陸蔚和荷姐兒,陸李氏的眼睛閃出了光:“這是蔚哥兒,長得可真好。”過來就摸陸蔚的臉。
陸蔚忍著,眼睛往徐惠然看。
荷姐兒則直接躲到了徐惠然身後,看著陸李氏有些怕。
“蔚哥兒,去跟哥哥們一起給太爺爺磕頭。” 徐惠然說了句。
“是。”陸蔚得救地走了。
劉玉秀和楊如春趕緊說:“五弟妹、荷姐兒,去靈棚吧。”
陸李氏不好攔,眼睛看著荃哥兒,才要抱。荃哥兒先哭了起來,這下子,奶娘說:“得餵奶了。”
給媽媽領去安排好的屋子。
陸李氏也去了靈棚那找陸璟。
陸璟進了靈堂,給陸源磕了頭,剛站起來,就聽到陸構說:“五郞,雖說你如今已經做到了宰相,可還是陸家的子孫,你說這事怎麼辦?”
“二叔,什麼事?”陸璟看著已經頭髮半白的陸構。
“如今你們大房仗著你,可是把我們二房欺負慘了。這些年,我們二房為了你,一直忍著。冬梅不肯讓四郞納妾,她又不能生,為了你又不好休了冬梅。你看四郞都這麼一把年紀,膝下連個一男半女都沒有。你們大房,哪個沒有兒子。如今,在爺爺靈前,我們想給四郎討個嗣子。
陸構瞧著陸璟。
大房如今五個孫子,陸琥兩個兒子,可年紀都大了。陸珍只有一個,定然不會說過繼出去。這麼看來,就是想要荃哥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