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昏迷了好幾天?”顧嘉南聽到這話倒是不太驚訝, 畢竟她靈體都在天望城了,要是自己的身體還平安無事正常活動,那才比較嚇人。
這邊她一醒, 宗琰他們很快就都來了,顧嘉南看了一眼正在輸液的手, 摸了摸乾癟的肚子, “我想吃飯。”
眾人:“……”
飽餐一頓之後, 顧嘉南叫人去喊徐望津,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你是說,你被一個鬼修拖到了一個叫天望城的地方?”徐望津若有所思。
顧嘉南點點頭,“那應該是鬼雲閣的鬼修。”
宗琰的臉色沉重, “天望城?”她仔細回憶著, “我聽說過一個叫天望界碑的東西。”
顧嘉南朝她看去, “那個天望城就是以天望界碑和定靈河為基礎構建的。”
“也就是說,天元人的情況完全不像我們想的那樣被陣法限制住, ”徐望津冷冷說,“他們不僅能夠互相交流, 而且一直勾結在一起, 計畫著入侵我們地球?”
顧嘉南默不作聲, 但是她知道這應該是事情。
鬼雲閣的鬼修能夠侵佔九級的身體, 這本來是不可思議的事,她在天望城中畢竟需要謹慎, 並沒有能打聽太多消息, 但確實有其他門派的幫助是真的, 那些出來的鬼修基本都是自願拋去了一身修為,才能穿過大陣,然後隱藏在人間修行了一陣子,再通過一種精神秘法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想要附體的人類。這種精神秘法,據說是來自明光宮。
徐望津看向身旁的嚴柏,“去將那個鵲歌控制住。”
顧嘉南並沒有幫鵲歌說話,儘管這麼長時間以來,到底稍有些感情了,但是他既然是來自龍元宗,要說他不知道天望城的事,是不太可能的,而且他充分表現出了自己的價值,就在於對各門各派的瞭解。
而這對於進入過天望城的天元大陸人來說,實在不算稀奇。
最重要的是,他自願吃了奴丹,說自己為了報仇可以不計一切代價,表現出了投誠的架勢,可對於天望城的存在隻字未提。
這合作的誠意可是很不怎麼樣。
不僅如此,鵲歌甚至積極表現出了自己知道這些資訊,是因為他過往經歷神秘,有目的性地隱瞞了天望城的存在。
徐望津也發現了,他身邊的線條複雜殷紅,是確實不簡單,然而當時徐望津並不知道天望城的存在,覺得鵲歌既然對各門各派這麼瞭解,多少還是有價值的,才決定留下他。
如果不是顧嘉南這次意外被那個女鬼修拖入天望城,地球人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哪怕是努力想要相信鵲歌,顧嘉南也知道他多半是天元人派出來想要打入地球內部的探子。
若他真的如自己所說的那樣,為什麼要隱瞞天望城的存在?
他甚至可以利用這一點,為自己換取更多的好處。
“既然這個天望城全都是天元大陸的人,你到底是怎麼在裡面呆了幾天還平安無事的?”徐望津忽然問。
顧嘉南稍有些緊張,她抬起頭,“如果不是在傳承之地弄到了一些機緣,我恐怕在那地方也保不住性命。”她試圖蒙混過關,然後又說,“副處長,我在天望城里弄到了一批基礎的傳道繭,包括煉器、煉丹和陣道的,還有些很難到手的材料之類的……”
徐望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多問什麼,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顧嘉南猶豫了一下,“副處長,那時候傳承之地裡……夕談沛的屍體是不是在我們九處手裡?”
對於這一點沒什麼好隱瞞的,徐望津乾脆俐落地承認了,“武盟沒有要,雖然這是一具煉明境修士的屍體,但是比起各種科學研究,他們完全沒有優勢,還是交給國家更好。”
對於國家而言,煉明境當然是很有研究價值的,尤其現在地球上還沒有煉明境的修士,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才化明境而已。
顧嘉南想了想,“副處長,能不能給我看一下夕談沛的屍體?”
其實她本來想問的是,能不能用功勳兌換她的屍體,後來想著還是試一下系統能不能吸收再說,萬一不能吸收,那她要來也沒用。
而且,她也需要再試驗一下能不能再次進入天望城。
“這個倒是沒問題。”徐望津答應下來。
又具體說了一下天望城的情況,包括九門七宗三宮八派的具體名稱,宗琰和楊爍辰也被留下,九處那邊來了兩個人仔仔細細地一個門派一個門派地記錄了,慎重地收起來肯定是要回去研究了。
顧嘉南當天下午就出院了,她的身體本來就沒啥問題。
因為她在日本的靈地碎片裡昏迷,反倒提高了眾人的警惕心,導致徐望津直接帶著他們幾個人回了國,沒有再和日本那邊談具體的合作事項。
現在回頭看來,這算是個正確的決定,因為日本那邊有鬼雲閣在,許多修士都已經被鬼修附體,完全被滲透成了個篩子。
鵲歌是在學校直接被帶走的,他雖然是天元大陸人,但是出來之後才開始修煉,實力不算強,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最開始眾人也懷疑過,為了讓他一個凡人出來,居然用了極其珍貴的開山符,現在反倒是沒有疑問了。
容貌也是一種資本,如果出來的不是鵲歌這樣一個清麗漂亮的美少年,而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肯定沒那麼容易被人接受。尤其鵲歌還有淒慘的過去,簡直天生令人憐惜,更別說他還演技精湛頭腦聰明。
這對於天元大陸來說,是一筆不算大的投資而已。
顧嘉南出現的時候,鵲歌的神色變了,他被關進審訊室的時候就知道情況不妙,其實從被顧嘉南撿回去到現在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明明就住在顧嘉南的家裡,但是鵲歌自己人知道自己事,這個看起來直爽單純的少女,非但沒有受到他的誘惑,反而一直對他存有一份戒心。
論親近,壓根兒談不上。
鵲歌原本對自己的容貌一直是很自信的,然而面對顧嘉南,他實在是自信不起來,這個女孩兒從來都沒有因為他的容貌而動搖過。反倒是離開家裡進入學校學習,時不時有女孩子看著他失神,會給他送禮物和情書,會互相爭吵打壓就為了多和他說一句話……鵲歌才算是勉強撿回了一些信心。
可這對於他的計畫和任務並沒有什麼幫助,他的“主人”顧嘉南絲毫不為他所動,這對於吃下奴丹的他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即便是天元大陸,也沒有解除奴丹的辦法,這本來是鵲歌為了任務狠心做下的犧牲,但是一開始,他是有自信可以控制那個觀察了幾個月的少女的,因為她看起來就不是那種很聰明的人,簡單到令人嫉妒。比起年長有城府的女性,這樣乾淨的少女應當更好騙一些。
然而結果卻令他大跌眼鏡,鵲歌必須承認,他看輕了顧嘉南,太過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穿著簡單白襯衫和牛仔褲的鵲歌額前的頭髮擋住了天元花印,然而那張清俊得過分的臉蛋露出脆弱恐懼的神色來時,到底還是會令人忍不住心軟的。
顧嘉南看著他,眼神卻依舊清澈,鵲歌低下頭,掩住眸中的挫敗。
“我勸你最好還是實話實說,”顧嘉南看向他,“我已經知道了天望城的存在。”
鵲歌猛然間抬起頭來,簡直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沒有可能的,地球人怎麼可能會進入天望城?不說其他的,地球人一進入天望城,肯定會被發現,因為他們沒有天元花印,天望城中早有喻令,一旦發現沒有天元花印的人類,不問緣由就地格殺,地球人即便是進入了,也肯定是一個死字,怎麼可能把消息帶回來?
顧嘉南笑了笑,“好了,接下來的不用問了,鵲歌,你是天元大陸的探子吧。”
根本不是什麼身世淒慘身負大仇決意與天元大陸為敵的可憐少年。
奴僕可以隱瞞一些東西不說,但無法對使用奴印控制他身心的主人說謊。
以前顧嘉南不會使用奴印,因為這會讓鵲歌痛苦得生不如死,但是鵲歌清楚,現在的顧嘉南,可對他沒有這份憐惜了。
所以,他再隱瞞已經沒有了意義。
鵲歌一雙美麗明亮的眼睛看著她,“我的主人,你是不是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我只是,”顧嘉南考慮了一下措辭,“從來不相信有天上掉餡兒餅這種事,你這麼漂亮,直接撞到我手裡自己吃下了奴丹說要成為我的奴隸……鵲歌,我說句實話吧,在外邊兒我連一隻碰瓷的野貓都沒碰見過,更何況是一個漂亮的美人。”
修仙小說裡的主角或許會有主動認主的異性美人僕從,但顧嘉南自問沒有這樣的主角光環。
獲得虛環這個稍有些坑的金手指已經是她運氣的巔峰了。
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鵲歌苦笑著,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狡辯什麼,既然他的主人連天望城都知道了,他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價值,不管他是不是探子,對於地球人來說都沒有什麼用了,更何況,他從一開始就是在說謊,完全失去了獲得地球人信任的基礎。
到這一刻,他反倒坦然下來,並沒有因為現在的狀況而驚慌失措。
“你們地球人有一句話,我覺得說得很對,”鵲歌緩緩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天元大陸與你們地球,本就不是一族,怪不得你從不相信我。而我們的情況即便原本無需對立,現在的情況也不得不拼個你死我活了。主人,我們天元大陸經歷過大災,天地之威如斯恐怖,只有我們少數倖存者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相當於命運又給了我們第二次機會,這一次,我們必然是不會放過的。”
能活下來的話,誰也不想死。
鵲歌歎了口氣,“不得不說,主人,你對我真的很好。”他是知道天元大陸的那些主人是怎麼對待吃下奴丹的下僕的,來之前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他並沒有遭遇那一切,顧嘉南雖然對他不算親近,但決對不壞,甚至稱得上很好了。
而且他當時手中有一件秘寶,可以在剛吃下奴丹的一段時間內少許抵抗奴印的控制,如果當時顧嘉南狠下心用奴印折磨他來問他是不是探子,鵲歌是可以蒙混過去的,他原本也是這樣打算,以此來獲取主人的絕對信任。
偏偏顧嘉南沒有,她似乎狠不下那樣的心來折磨他。
他挑選主人的眼光不錯,她確實善良心軟,只是比他想像中要聰明許多而已。
鵲歌也有些遺憾的,因為註定她站在對立的那一方。
因為,地球太小了。
比起天元大陸,地球不僅小,而且可以說是絕靈之地,環境十分惡劣,資源枯竭地方狹小,天元大陸各門各派活了許多年的老祖們心中非常清楚,一旦他們破開陣法,想要在地球上生存,這小小的地方或許現在供應天元大陸的倖存者們生活是可以,但往後他們還需要繁衍生息,到底是不夠的。
而這密密麻麻的螞蟻一樣的地球人,能為他們天元大陸犧牲,應當感到榮幸才是。
鵲歌微微一笑,“主人,你們註定是會失敗的,因為你們根本不明白,我們天元大陸到底有多麼強大。”他不無諷刺地說,“你們地球人不過是學了我們天元的稍許皮毛,就覺得能夠反抗我們,當真可笑。”
顧嘉南還來不及發怒,就看到鵲歌的唇角緩緩流下的血跡。
作為主人,顧嘉南能夠掌控的不僅僅是他的生死,在最後一刻,鵲歌表現出了自己的骨氣。
他寧死,不受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