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到宿舍之後， 顧嘉南心情還有些複雜，聽別人說，錢倩她們是沒有意識到真正該沖在前面的是她們， 反而走在那兩個員警的身後，導致兩個員警一點緩衝都沒有直接被炸死了。

　那一幕對她們的衝擊力恐怕短時間內都無法消散了。

　不僅如此， 今天還有一隊魯莽的小隊不小心被嫌犯逃脫將一位路人重傷， 幸好最後還是抓住了。另一支小隊甚至被那位實力不如他們的嫌犯給溜了， 浪費了一天的時間都沒找到人。還有跑過去自己查案結果找錯嫌犯搞了烏龍的，也虧得人家見他們年紀小沒計較。最搞笑的是何清波動手的時候看到旁邊有人在拍視頻，為了表現一把卷起狂風，結果把圍觀群眾們都捲進了醫院， 還賠償了3積分。

　在基地的時候， 明明他們也經過了這方面的訓練和演習， 這一個月的時間可不是白費的，可真正上場了問題還是很多。

　第二天顧嘉南吃完早飯， 想了想去兌換區換了一門鞭法《金龍困》，主要是為了防止嫌犯逃走， 這門功法正恰當。原本劍沒了， 她又申請了一把， 現在好了她不僅有一把劍一把刀還帶著鞭子， 也虧得這鞭子外形低調，比催心爪和飛沙扇看起來樸素多了。

　他們還是坐八點的車， 這回恰好碰見了王鵬和胡沁潼他們， 他們也是四人小隊， 另外兩個隊友是李梓軒和常騏，倒是不太讓人意外。

　昨天他們的任務也很順利完成了，胡沁潼的積分還不低，雖然她的戰鬥力不行，但是在打聽消息與人交際的時候，魅力方面的異能還是很佔便宜的。

　“你們接了那個350積分的任務？”坐在旁邊的任佳妍和他們搭話。

　顧嘉南點點頭，“是啊，昨天都任務很順利多餘的時間用來查了查，已經有些眉目了。”

　任佳妍羡慕地說：“真好。我們接了個100積分的任務昨天都沒搞定，不過今天應該可以。”她自信滿滿地說。

　“希望大家都能一切順利。”她下車的時候真誠地說了一句，即便在搶宿舍的時候任佳妍和王鵬鬧得有些不愉快，但到了這個時候，因為大家都在努力做任務，又有昨天錢倩的事兒，那麼點兒矛盾忽然就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1班的這些同學們，在進入基地後一直都處於競爭和對立的狀態，到了這時候，卻又生出一種別樣的團結來。

　這次，顧嘉南他們沒有在昨天的地點下車，而是直接去了來過的那三條街，顧淵北看向那棟高樓，“我們去那裡問問。”

　事故發生的地點一端在昨天去的社區，一端就在這裡，如果這人真的是一位上班族，那很有可能工作地點就在這附近。當然也有可能只是挑上下班高峰更好下手。

　但顧淵北有種直覺，這人應當就是在這附近上班。這裡是四嶺區最大的商圈，即便是是上班族，要找出來也很不容易。而以時間來看，從固定的上下班時間，就可以排除掉周圍一些公司。

　“嗯，為什麼先選這家？”顧嘉南看了看那足有三四十層高的大樓，“這種地方一看就不好進吧。”

　宗琰建議，“不如我們先去排查社區裡那棟樓的住戶。”

　“唔，這家公司看起來最大，以概率來說確實在這裡的可能性要高些，但是這種地方門禁也嚴，還是找位警官和我們一起走容易些。”楊爍辰也說。

　顧淵北拿出手機來，“放心，我先選這家是因為這家對於我來說最容易進。而且我昨天加了薛警官和方警官微信，讓他們幫忙查那棟社區住戶的事，一會兒名單就會發到我手機上了，當然，只有名單，其他資訊也不好隨便通過網路發過來。”

　“你是想比對名單裡的名字和這家公司的員工名單嗎？”顧嘉南一下子明白了。

　顧淵北點頭，“當然第一步，是問公司裡最近有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以這個時間來說，已經是上班時間，他們即便是跑到社區去，如果這人真是個上班族也不會在家的，只會在公司裡，鬧出動靜來反而會打草驚蛇，所以顧淵北索性拜託了警局那邊拿到名單。

　他們到了大樓的樓下，看到進出都要刷卡，門口有保安守著，果然門禁很嚴。

　顧淵北打了個電話，不多時就有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套裙女士下來了，她一看到顧淵北就帶上了笑，“小北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提前打個電話！”眼睛一轉看到顧淵北旁邊的顧嘉南三人，“這幾位都是你同學嗎？”

　“嗯，江阿姨，能不能上去再說？”

　“當然可以。”她去保安那邊打了個招呼很快保安就放行了，顧嘉南甚至發現這個“江阿姨”帶他們坐的是專屬電梯，不是旁邊那個員工電梯。這電梯裡頭金閃閃的格外光可鑒人，瞧著十分豪華氣派。

　到了上頭，套裙江女士將他們帶到一間格外寬敞的休息室，然後問他們要喝什麼，飲料還是茶，“我知道小北喜歡原榨的橙汁。”她笑著說。

　“都喝橙汁吧。”宗琰直接說。

　顧嘉南自然沒意見，等江女士走開了，她才悄悄說，“這就是你的容易進？”

　“嗯，這是我爸在管的公司，顧家的子公司之一，這個江阿姨是我爸的秘書。”顧淵北站起身來，“你們坐一下，我出去稍稍打聽下消息。”

　顧嘉南一愣，“不向這個江秘書打聽嗎？”

　“她口風很緊，但公司裡自然有口風不緊喜歡八卦的人，恰好我就認識一個。”

　顧嘉南：“……”

　任何公司頻繁發生意外的話傳出去都不是什麼好名聲，而且江秘書從來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以顧淵北對她的瞭解，她肯定不會很願意和他們談及這種事的，多半會避而不答。

　但是他爸的助理唐濤雖然是個男性，還是跟了他爸很多年也算是公司的老資格，性子就完全不一樣，他最愛開玩笑和顧淵北悄悄聊公司裡的八卦了。

　江秘書回來的時候看到顧淵北不在，出門瞧見他在和唐濤說話也沒在意，他倆本來就熟，打個招呼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顧淵北好不容易來一趟，顧總夫妻倆偏偏都不在。顧總去安臨市談生意了，夫人昨天剛飛港城，說起來這孩子長這麼大，和父母相處的時間恐怕加起來都不滿一年……別看是銜著金湯勺出生的，到底也不是那麼完滿幸福。

　過了一會兒顧淵北回來了，江秘書笑著說，“小北這次在陵京住幾天？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顧總和夫人，顧總那邊估計生意談得差不多了，回頭也好一家人吃個飯。”

　顧嘉南忍不住看了顧淵北一眼，這一家人一起吃飯還得說得那樣難得嗎？

　顧淵北笑了笑，“不用了，江阿姨，你能不能將公司的員工名單讓我看一下，我不會帶走，就在這裡看。”

　江秘書詫異，“要看名單幹什麼？”

　“找個人。”

　顧嘉南三人交換了個眼神，既然他開口就要看名單，多半是公司裡也發生“意外”了，讓他加重了對這裡的懷疑。

　江秘書卻有些猶豫，她一直搞不清顧淵北到底要做什麼，找個人？他能來公司找什麼人……

　顧淵北見她遲疑，“不然我打個電話給爸爸，或者爺爺吧，堂哥他們都開始試著管理一家子公司了，想不到我到我爸公司看個公司員工名單都不行。”

　江秘書趕緊站起來說，“不用了，也沒什麼麻煩的，我這就拿過來。”

　她去拿資料了，楊爍辰似笑非笑，“挺有公司小開的氣勢啊。”

　顧嘉南看看這裝修華麗的休息室，以前就知道顧淵北家裡條件好，這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好。

　“顧家在你爺爺那一代很不錯，你爸兄弟幾個也還行，不過據說你那兩個堂兄可不怎麼樣。”宗琰淡淡說。

　論身家，宗家比顧家要厲害，畢竟顧家也就是在夙江勉強排得上號而已，不比宗家生意做得更大。

　顧淵北那兩個堂兄本來父母就是商業聯姻，還是好不容易試管來的孩子，連顧老爺子要管教他們還得顧及一下孩子外公那邊兒，從小溺愛的結果就是在二代圈子裡那倆是出了名的不大爭氣脾性叫人看不上眼。

　宗琰身體不好幾乎不出去交際，但多少還是聽到過一些流言。

　顧淵北無所謂地說，“他們好不好關我什麼事，反正我以後又沒想要顧家。”

　即便是沒有進修行班，憑藉他的成績和能力，壓根兒沒想過去和堂哥們爭什麼。

　然後他又說，“也就在這二十幾天了，公司已經發生三起意外了，有一起很嚴重，至今在醫院裡人還沒醒。另外兩個也是一個骨折一個燙傷，現在還在請假中。”

　不過是說兩句話的時間，江秘書就拿了員工資料來了，她一貫雷厲風行，既然答應了就半點不會拖延。

　顧淵北過去將警方那邊發來的住戶名字列印幾份，交給顧嘉南三人，大家翻開那一堆厚厚的員工資料開始比對。

　“你們有這份名單的話我可以在電子檔裡給你們搜索的。”江秘書開口說。

　顧淵北抬頭，“那就麻煩江阿姨了。”

　搜索比對頓時有了結果，兩個女性員工，一個叫劉雪，一個叫印曉燕，她們倆合租在那個叫茗潤花苑的社區36幢1603室，恰好就在跳樓那個男人的房子樓下。

　顧淵北翻開她們的員工資料，只從資料上看她們的履歷都很平凡，外地人在陵京上的大學，大學畢業後一塊兒應聘進了顧家的公司，一個在銷售部，一個在行政部，兩人平時就比較要好，索性合租在距離不算遠的茗潤花苑。

　“江阿姨，你對這兩個人有印象嗎？”顧淵北問。

　江秘書心裡已經十分驚詫了，她隱約察覺到顧淵北好像是來做什麼正事的，不像是隨便來公司。

　“嗯……劉雪是銷售部的，比較開朗，和大家的關係也都還不錯。印曉燕似乎聽到誰提過一嘴，人很內向，不過做事還算踏實。”這兩個都不算新員工了，江秘書還真不是完全沒印象。

　顧淵北卻問的是另一個方面，“這兩個人誰有車？”

　“這個還真不清楚。”江秘書歉然說。

　不過這個問題也很好解決，江秘書把行政部的主管叫了來，他果然清楚，“兩人都有車，不過以前平時一般上下班都只開一輛說是搭夥省油費，最近好像兩個人的關係不是太好，都分別開車來上班了。”他因為奇怪，還問過一嘴，就是印曉燕也沒說為什麼。

　顧嘉南想了想，“那三起意外發生的時候，這兩個人中誰三次都在場？”

　江秘書看過來，“三次意外？”然後一下子看向唐濤。

　“只是和唐叔叔隨便聊聊，”顧淵北說，“意外發生的那三天這兩人都在哪裡什麼地方？”

　“這個誰記得清……”那個主管訕訕說。

　江秘書若有所思，“齊主管出事那天好像銷售部有團練活動，劉雪應該也去了。”

　顧嘉南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顧淵北看了看這寬敞的休息室，“江阿姨，能不能幫我們把印曉燕叫上來？”

　江秘書沉默了好一會兒，“小北，你的意思是，齊主管他們並不是意外？”

　顧淵北微笑著說，“江阿姨，靈氣復蘇之後，有一些不同尋常的事發生也不用太驚訝。”

　不多時，印曉燕就到了休息室外，她看起來並不起眼，尋常梳成馬尾的長髮加上黑框眼鏡，即便是畫著妝也只能稱得上普通的外貌，半袖襯衫加上A字黑裙，標準辦公室白領的打扮。

　“進去吧，有人要和你談談。”江秘書說著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印曉燕有些莫名其妙，但江秘書對於她來說是上司的上司，她乖乖推開門進去了。

　江秘書關上門，迅速按照顧淵北的吩咐遠遠避開了，走之前憂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休息室門。

　印曉燕一進門就立刻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休息室裡沒有別人，只站著幾個看起來稚嫩青澀的學生，他們能找自己談什麼？

　顧淵北正準備說話，頭頂的吊燈猛然間往下砸來，他敏捷地跳到一旁，那吊燈砸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看來我們沒找錯人！”

　印曉燕轉身就想開門跑，一條鞭子從暗影裡如蛇一般朝她纏來，發出令她有些頭暈的清脆聲響。她只能退後幾步避開鞭子，而後面三人已經圍了上來。

　這裡是室內空間不適合用槍，免得破壞太大，看著這休息室裡的裝飾擺設好像不太便宜。

　所以楊爍辰直接凝聚出一把冰劍攻了上去，即便是顧淵北不太在乎自家的休息室，這會兒也要在意一下積分的問題，他一下子撲到門邊，冰霜覆蓋門把手，索性將整個門都給凍上了！

　休息室在55層，這麼高的樓跳窗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修行者能做到，沒有經過一定的訓練絕對沒有這樣的勇氣。門一封，除非穿牆，否則印曉燕插翅難逃。

　就在這時，整個休息室內的燈都在一瞬間爆裂熄滅，無數的碎片如雨一般朝著四人飛來！

　印曉燕絕對不是一級修行者，而是有了二級的水準，她的能力並不像是他們一開始猜想的那樣精神影響，而更像是隔空控物，也就是說她不是影響了那些出“意外”的人的思想，而是直接控制那些車，甚至是人，讓那些意外發生。

　這比影響那些人的思維還要惡毒可怕！

　“能將車那麼大的東西都輕易控制，不愧是二級修行者。”宗琰冷笑一聲，手上唐刀一揮，叮叮噹當將所有的碎片全部擊落。

　楊爍辰手上的冰劍化作冰盾，將剩餘的碎片擋下，半點沒有波及到顧淵北和顧嘉南。

　然後很快就不是燈管碎片這麼簡單了，整個休息室裡的東西開始顫動漂浮，印曉燕默不作聲操縱她旁邊的架子先朝著距離她最近的顧嘉南砸去，然後地毯整個飛起來直接繞了她一圈又一圈將自己護在裡面，而那些桌椅沙發花盆擺設都像是恐怖片裡那樣全都緩緩朝著這邊聚集擠壓而來！

　顧嘉南手中的鞭子換成了長刀，刀如花綻，輕飄飄十餘刀劈在了那一層層將印曉燕卷在中間的地毯上，撕裂聲響起，地毯眨眼就有好幾層直接成了碎片，宗琰的刀緊接著到了，直接從這最薄弱的地方一刀刺出，只聽藏在裡面的印曉燕疼得忍不住叫了一聲。

　她受傷了！

　楊爍辰一揮手，寒冰化作無數“刀片”，顧淵北也是一樣，這些冰刀迅速將那厚重寬大的地毯一點點攪碎，這會兒他們也只能默認賠償一張地毯的錢了。

　而這時所有的桌子沙發花盆頓時狂暴起來發瘋一樣朝著他們砸來，顧嘉南低罵一聲，“我去，這些打壞了算她的還是我們的！”

　“她的！都是她砸的。”宗琰冷冷說。

　口吻特別理所當然。

　印曉燕蒼白又驚慌失措的面容又出現在視線裡時，顧嘉南的鞭子迅速纏繞上去直接將她捆了個結實，魔音鞭本來就能影響修行者的精神，再加上金龍困本身有一定的束靈效果，休息室裡瘋狂的大件物品總算平息下來，等到顧淵北上前去將手銬銬住她，整個休息室都已經一片狼藉。

　“我也不想的……”印曉燕喃喃說，“誰讓他們太過分……在車上還看手機打電話，好好的開得和烏龜一樣慢，摁了喇叭都不睬我還是那麼慢……老喜歡走在路中央一輛車兩個車道為什麼不能好好開……明明是我的車在前面的，偏要斜插在我前面……我正開著車偏要在後面摁喇叭好煩……不讓我拐彎，一輛輛車開得那麼快就是不讓我……”

　顧嘉南無語了，敢情這是個路怒症患者？

　“那你樓上的鄰居呢你為什麼要殺他？”顧淵北忽然說。

　印曉燕的口吻激烈起來，“我和他說過了白天裝修可以，那天才早上七點！我前一天晚上有事很晚才睡，七點！吵得人根本沒法睡覺，戴耳塞都不行！”

　然後，抬頭就從飄窗的窗戶外瞥見了斜上方來看裝修情況的男主人。

　於是，印曉燕冷冷看著他，將他從17層扔了下去。

　在一個月前，印曉燕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且是一個內向不擅交際的平凡的普通人，在所有人看來她整個人都乏善可陳。

　當然，也沒有人覺得她是個壞人，甚至因為她那內向羞澀的性格，誰也不信她能做出什麼壞事來。

　而在掌握了超凡力量之後，就好比放出了心底的惡魔，短短二十幾天，就已經有那麼多條人命在手，更別說那些因她受傷可能一輩子受到影響的人。

　看著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印曉燕，顧嘉南一點都不同情她。

　不管是什麼結局，都是她活該！

　她遺憾的只是沒有更早抓住她，這樣，至少可以多救幾個人吧？

　窗外是依然繁忙熱鬧的城市，看上去安逸而平靜。

　顧嘉南輕輕歎氣，安靜地等待上頭的人來接收人犯。

　顧淵北比她想得更多，修行者的力量一旦失控，大約就會是印曉燕這樣吧，隨意作惡，以前只是在腦海裡想想的惡念輕易可以做到的時候，控制力薄弱的人或許很難無視這種誘惑。

　你厭惡的、討厭的、憎恨的人，都可以盡在你的掌握。

　生與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間，漸漸的，奪走別人的生命就變成了稀疏平常的事，好似撚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現在修行者大多還不算太強，以後呢？會不會有視普通人如螻蟻的一天？

　他希望不會這樣，至少他不會。